第9章
錢向東和路莳一邊輕聲說話一邊向地裏走去,一路上基本都是路莳在說,錢向東靜靜的聽。但他并不覺路莳呱噪,路莳同樣不覺得錢向東悶。
從村裏到錢家負責的耕地也沒多遠,兩人大步走着,四十分鐘左右就到了。他們的到來并沒引起多大轟動,關鍵是這會兒人人都在地裏忙乎,誰也沒時間注意別人家地裏的事。
錢家人看錢向東來了都很冷漠,也沒人過來問問錢向東燒褪沒褪,人怎麽樣了,一個個只低頭忙自己的,看見就跟沒看見一個樣。
路莳都替錢向東忿忿不平,反倒是錢向東自己并不怎麽在乎。
“沒事,這沒什麽可生氣的,我都不在乎。”錢向東掄起鋤頭開始翻地,路莳就當真蹲在旁邊陪他,無聊了就用手扣着地下的石子扔着玩。
沒鋤地兩步,身後就啪嗒啪嗒跑來一個人,高興叫道:“向東哥,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金桂枝穿着一件打滿布丁的男士衣褲,屬于男人的衣褲穿在金桂枝身上,盡管經過修剪,仍舊顯得肥肥大大,仿佛偷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她此刻灰頭土臉,滿身泥巴,這樣不合身的裝扮就并不能令她顯得弱柳扶風,反而只讓人感到邋遢。
錢向東蹙眉,眼裏閃過厭煩。金桂枝這幾天時時刻刻的圍追堵截無孔不入,令錢向東反感的對她生不出一絲好氣。
“你有事嗎?”錢向東冷冰冰道,這也是他自那日議親後第一次正面和金桂枝交談。
金桂枝被錢向東這冰冷的臉色吓到了,一時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麽,吶吶不成言。
旁邊的路莳眼裏閃動着得色,他就說四哥現在已經認清這個女人的真面目才不會再喜歡她。
路莳怕錢向東對這個舊日情人一時心軟,挺了挺胸膛擋在錢向東前面,自認為仗義執言道:“你找四哥幹什麽,昨個四哥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他不會幫你幹活。”
想了想,覺得自己說的太輕了,以金桂枝的厚臉皮可能不會在乎,故而又重重道:“還有不管四哥生沒生病,以後都不會幫你幹活了。當然,更不會再把自己口糧省下來給你吃,知道了嗎,若是明白了就乖乖識相點。”
錢向東想笑,金桂枝想瘋,氣得她恨不能直接上去抓花路莳的臉。
“這是我和向東哥之間的事情,和你有什麽關系?你以為你是誰?”
路莳拍了拍胸膛,“我是四哥的好朋友,四哥,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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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向東忍着笑,輕嗯一聲。
這下金桂枝是徹底氣瘋了,她到底還記得自己在錢向東跟前柔弱無助的形象,沒有撲上去和路莳打做一團,而是可憐弱小的哭了起來,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向東哥,你是怎麽了,是有人和你說什麽了嗎?不然你為什麽會這樣對我?”金桂枝左右搖頭,滿眼不可置信,“向東哥,你變了,你再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向東哥了。”
錢向東只覺得膩歪。錢向東一個莊稼漢子沒見過這種小白蓮花型的,他可見多了。各個段位王者,金桂枝這點手段真不夠看。
“金桂枝,我以為我那日以及近幾日的态度已經足夠明确了,我和你已經結束了。”錢向東看明白了,像金桂枝這種人,有些話你不說透,她就能揣着明白裝糊塗,還一副你負了她的樣子。索性不如說個一清二楚,以後也別說他吊着人家姑娘,不給個幹脆。
“金桂枝,你可以滿村子問問,就是去外村打聽打聽都行,誰家娶媳婦不是娶一個媳婦回來,而是娶丈母娘一大家人!”錢向東冷冷看着金桂枝,目光如冰,直視金桂枝雙眼,“我不管別人願不願意,我告訴你,我錢向東不願意!”
錢向東的目光冰冷刺骨,金桂枝猶墜數九寒冬,情不自禁打個哆嗦。
她哽咽着,“可是,你說過便是你的命你都願意給我。”
錢向東譏笑,“我是願意給你,但是不願意給你全家,給外人。”
金桂枝露出迷茫的神色,“可,可我嫁給你,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這怎麽能算外人呢?”
“呵……”錢向東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現在我和你沒關系了,他們就是外人了。”
金桂枝還是不懂,她急道:“但你娶了我……”
錢向東打斷金桂枝的話,“我就是不願意你的那些吸血鬼家裏變成我的家人,所以才不願意娶你,你懂了嗎?”
錢向東已然沒了耐心,據那個金桂枝曾孫女所寫下故事,以金桂枝所作所為他不替原主報複已經仁至義盡,絕不可能還有什麽好臉色。
本來他占了原主的身體,理所應當繼承原主的恩怨情仇,畢竟這天底下沒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道理。但是原主和金桂枝之間的事情太過複雜,先不論兩人之間的感情糾葛,是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說上輩子兩人之間孕育了好幾個子嗣,這就是一筆糊塗賬,不是他一個外人能算明白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自己內心,不會故意設計金桂枝,倒也不會為她多費心思。
金桂枝不懂,她迷茫的看着錢向東,這一刻覺得錢向東和她似乎不是一國的。他說的話她都聽不懂。可分開一個一個字又都懂了,組在一起就又不懂了。
“總之,就是你和我從今以後沒關系,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今以後,你好自為之吧。”
金桂枝不知道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子了,她明明是來說服錢向東之後還給她幹活,并答應下來她媽要的彩禮,怎麽忽地好端端就成了這樣!
錢向東可不管她哭不哭的,大步就要離開,金桂枝一個激靈,陡然反應過來,伸手去抓錢向東,“你不能走,我們的話還沒說清楚……”
錢向東閃身躲開,再次看向金桂枝的眼神猶如利劍,鋒利而尖銳。
“金桂枝,我不管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們之間已經結束,恩斷義絕的那種。”
他們兩個在這裏鬧了太久,周圍的村人好多都停下手中的活,偷偷支起耳朵聽。
呦,這金家三閨女好像腦子不咋好使,還聽不懂話,更不知羞,人男方都這麽說了,一個大姑娘怎麽還好意思糾纏不休。
再者這事本身就不是人家錢家四小子的錯。就她金家那麽個要彩禮法,去哪家親事都得黃,讓人用棒子打出來。
沒看村裏有多少家因為彩禮反目成仇的,那些女方家還沒敢這麽獅子大開口。
金桂枝抱着自己,心裏萬分委屈,竟然就那麽不管不顧的蹲在地上抽泣。
不知道誰看不下去了,偷偷告訴董彩鳳,董彩鳳匆匆而來,揪着金桂枝的耳朵就給揪了起來,金桂枝疼的哇哇叫,顧不上哭了。
董彩鳳罵道:“你還知不知道羞恥,嫁不出去了嗎,上趕着倒貼男人。你這樣讓你兩個弟弟還怎麽說親,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都像你這麽沒臉沒皮。當初你一生下來,我就該把你溺死在馬桶裏。就不應心軟,都怪我為人太和善……”
董彩鳳氣得要死,她這個閨女好像傻子,糾纏男人也不是這麽個糾纏法。倒是找個沒人的地,實在不行衣服一脫,哪個男的忍得住,到時候還不就是說什麽是什麽。實在不行,若是反咬他個流氓罪,你看他怕不怕,還不得要什麽給什麽。
偏就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糾纏,搞得大家都知道她倒貼人家男方還不願意!
董彩鳳一邊狠狠教訓閨女,一邊偷偷觀察錢向東的表情。她不信錢向東就真能放開她閨女,畢竟這麽年的感情在那。
然而錢向東并不為所動,一眼都往這邊暼,董彩鳳不信那個勁,就不信錢向東真不心疼,又加重了幾分手勁,把金桂枝疼得嗷嗷叫着求饒。
錢向東內心毫無波瀾,甚至只覺得厭煩,再不想看到這對母女。
錢家人沒什麽反應,錢向東也沒吱聲,掄起鋤頭繼續幹活。
路莳跟在錢向東身後,尾巴一樣,話題跳躍的很快。一會兒說錢向東剛才的表現很男人,一會兒又抱怨知青點裏的男知青們不愛幹淨,晚上睡覺都能被那股子臭腳丫子味熏醒。
這個錢向東倒是深有同感,他剛來這裏不熟悉政策,還得慢慢圖謀,總之不能那麽一直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