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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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重生後,你為女來我為男
作者:木璃
文案:
晉陽侯胞妹俞錦妍遵守祖輩婚約嫁給莫含章的時候,莫家敗落,莫含章還只是邊軍一個小兵。
婚後不久,莫含章離京再去軍中。
五年時間裏,俞錦妍送走公公,守孝三年,奉養婆婆,為小叔子娶妻,送小姑子出嫁——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可莫含章從邊境歸來,身邊有美妾相伴。婆婆私心重,小姑嫉妒,小叔暗自針對……當兒子死去的時候,俞錦妍覺得,自己太吃虧了。
于是,她毒死了莫含章!
沒有了賴以依靠的出色的大兒子莫含章,所有欺她辱她害死她兒子的人,以後該怎麽生活呢?
俞錦妍死的時候都是心滿意足的。
可誰知,一覺醒來,她變成了莫含章,莫含章,卻變成她,最重要的是,莫含章肚子裏,還一個多月身孕?!
這真是——太有趣了!
俞錦妍大笑捶地。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前世今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俞錦妍莫含章 ┃ 配角:俞琮言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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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一)
這本來是一座富麗堂皇的院子。
院門口挂着的“厚院”是當朝先樂毅侯書法大家張澤親自起名并提筆寫就,由工匠找了名貴的金絲楠木細心刻就,取自“福澤深厚”之厚,期許住在其中之人,可以一生無憂,福澤延綿。
走進大門,院中一處空地,栽種了一片花卉,如今看着不甚顯眼,到得花季群花盛開才會恍然,這麽一片,全是最名貴的牡丹之冠——“姚黃”,平常人家栽種盆裏細心照看,這裏卻一栽一片,無他,只因其主人最愛看那碧色掩映下,黃玉一般的重瓣牡丹,嬌豔奪目,攝人心魄。
再往裏是三開間的主屋,裏頭古董書畫都不消說,只看廊下懸挂的裝飾的布帛就是市價百兩銀子一匹的織錦杭綢就知道屋中的富麗。右手邊的廂房被該成了書房,裏面密密麻麻擺滿了各色書籍,其中珍本孤本更是無數。左手邊廂房也是個書房,不過比起右手邊的這個,就顯得空落了許多,饒是如此,裏面陳設的所有擺件,也都無一不是世間珍品。
主屋後的耳房都被改成了倉庫,裏面滿滿當當塞滿了屋主人當朝一品建威将軍府将軍夫人俞錦妍當日十裏紅妝羨煞京中貴女的豐厚嫁妝。所有門窗都被鎖死,門口一口大鎖封住了所有想要窺探的眼神,鑰匙只有一把,就放在俞錦妍貼身不離的荷包裏。
厚院財帛之豐,便是與整個将軍府比起來,怕也不逞多讓。
可惜,再多的財富,到得生死面前,也換不來多一天的性命。
曾經富麗堂皇最精致美麗的厚院,如今仿佛連那花木都被凝固住失去了往日的蒼翠,珍惜貴重的擺設到得如今,倒顯得沉悶而又失之親切,原本來往穿梭的下人因為小主人之死而被遷怒,或賣或放,如今偌大一個厚院,也不過寥寥幾個低等下仆在打理。
俞錦妍對着鑲寶石紅木琉璃鏡慢慢描繪自己的眉形,她的眉毛眉間粗,後尾淡,早年父母親在世時曾擔憂,這樣的眉形多重感情,若日後一切順順當當還好,否則、重情之人,最易傷心。
當真是一語成谶。
妝罷看鏡中,秀眉杏眼,紅唇雪膚,好一個美麗的姑娘。俞錦妍擰起眉,總覺得哪裏不對,從梳妝匣裏又翻出朵上貢絹絲花瓣紅寶石為花心的絹花插在發鬓,左右瞧了瞧,倒與耳邊搖晃的黃金嵌紅寶耳墜相得益彰。站起身,如血般殷紅的長擺紅裙上有金光粼粼,細細一看,卻不是繡上去的,反而糅雜在布匹之間,竟是開始便用了金絲織就整匹錦緞。
俞錦妍又從匣中翻出了兩串大拇指指甲蓋大小南珠串就的珠串別在腰間,瑩潤雪白的珍珠映襯着那鮮紅欲滴的裙擺,好不耀眼。再插上一支滴翠步搖,走動間,流蘇擺動,在空中劃出撩人的弧度。
俞錦妍這才滿意笑了,本就精致的容顏,這一笑,瞬間掃滌了眉眼間所有的陰霾,便如春花乍放,叫俞錦妍整個人都便得鮮活起來。
想到一會兒自己要做的事,俞錦妍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對、沒錯,就該是這樣,她婆婆五十大壽的好日子,她合該多笑笑,開心笑才對……
“夫人,前頭派人喊請您過去。”下人戰戰兢兢的聲音裏還透着些許不解。怎麽都不明白,自從那事之後,夫人不是都被将軍禁足了兩個月了,一直沒松口讓夫人出去,怎麽今兒老夫人五十大壽這樣的重要日子,反而把人請了去?
俞錦妍慢條斯理德打理着身上衣裙,妝容,只是淡淡道:“急什麽,讓她們等着!”倒是一貫以來嚣張的答複。
外面就有女聲揚起,說道:“姐姐真是好耐心,前頭所有賓客都到了,單只等着姐姐一人,姐姐好歹也要體諒體諒別人,叫所有人都等姐姐一個,算怎麽回事?老夫人都生氣了,差我來看您呢。還是姐姐許久沒出現在人前,都不知道該怎麽見人了?”說話間,門口門簾掀起,一個容顏秀麗的一身淡青色衣裙的女子便走了進來,眉如遠黛,眸似星辰,身形袅袅,行動處似弱柳扶風,端的是風流體态。臉上原本還挂着笑,只是在擡眼看到一身紅妝的俞錦妍時,卻猛然愣住了。
不止她,跟着她進來的幾個丫頭婆子也都愣住了。
有多久,不曾見過這樣一身盛裝的俞錦妍了?
她們愣住了,俞錦妍可沒有。見到一群人,冷笑一記,只揚聲叫道:“外面人都死了嗎?都是怎麽當差的?這麽一群大活人進來都不知道通報一聲,那以後是不是哪個随随便便哪個阿貓阿狗就能進到我屋子裏來了?”
所有下人順勢都低下了頭,青衣女子臉上的笑容再挂不住,沉聲道:“姐姐……”
話還沒說完,俞錦妍便喝着下人:“還不過去給我掌嘴?妾字乃是立女,一個小妾,還敢叫我姐姐?秦姨娘,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叫了丫頭過來,“今兒你已經叫了好幾個姐姐了,念在今天好日子,我只給你五個嘴巴,再有下次,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事了!”
丫頭哆哆嗦嗦的看了眼臉色鐵青的秦雪秦姨娘,哪裏敢動手?
俞錦妍望了她一眼:“廢物!”
秦雪得意望着俞錦妍,冷笑:“姐姐還當如今是從前呢?嫌她是廢物,那開始就不要打殺你陪嫁過來的丫頭婆子啊……”
俞錦妍瞟了她一眼,伸手向前,“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就甩在了秦雪的臉上。
當着滿屋子下人的面,她就這麽狠狠甩了秦雪一記耳光,響亮的,毫不留情的,一記重重的耳光。
秦雪臉都被打偏了。
俞錦妍帶着幾許“怎麽老不聽話”的不滿看着秦雪:“我才說過的,秦姨娘是耳朵聾了嗎?還敢叫什麽?姐姐?”
一切來得實在太快,不說旁人,就是其虐自己,摸着疼痛的臉頰,也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兩眼幾乎噴了火,憤而看着俞錦妍,伸手就要沖過去和她拼命。
俞錦妍雙眼沉下,大喝道:“秦姨娘,你還想以下犯下不成?區區一個姨娘賤婢,敢對主母動手?你想嘗嘗家法的味道嗎?”
秦雪身邊的丫頭婆子趕忙拉住了差點失态的秦雪,苦苦勸道:“姨娘,這可是夫人,您不能冒犯的啊。”
只是秦雪此刻哪裏聽得進去?“什麽夫人?頂撞婆母,殘害人命,不敬夫君,她這樣的蛇蠍婦人,如何堪當将軍夫人?”
“哈哈~”俞錦妍聽着她那義正言辭,突然就笑起來,就像在看着一場可笑滑稽的鬧劇,搖着頭走到秦雪跟前,“我不配?難道你配?”
鮮紅的衣袖在秦雪跟前晃過去,看的秦雪眼睛都燒紅了:“看到了嗎?這樣鮮紅的顏色?大紅色,只有正室才能穿的?秦雪啊秦雪,你羨慕了多久?可惜,秦姨娘,你一輩子,也穿不了這個顏色!”
這樣嚣張篤定的一刀刀往秦雪傷口上紮,若是眼光能殺人,秦雪那暴虐的眼神,怕早已将俞錦妍劈成了兩半。但秦雪要真是這麽簡單就能被打垮的話,也不能跟俞錦妍鬥了近十年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笑道:“夫人也是世家大族出來,怎麽倒忘了,雖說妾室穿不得紅,可等我兒将來建功立業,為我請封诰命,我自有鳳冠霞帔,如何穿不得紅?”捂着嘴又得意笑起來,“我倒是忘了,姐姐的兒子大少爺三個月前沒了,難怪忘了這一點。”
俞錦妍并不說話,只是狠狠又是一巴掌甩在了秦雪臉上,瞬間打散了她臉上那得意的笑。俞錦妍看着憤憤不平的秦雪,只是淡淡挑眉:“你兒子?你一個妾室,敢叫府裏的少爺為兒子?”頭往上一擡,雙眼直直盯着她的,說道“那是我的兒子!”
秦雪這回真的是變了顏色,幾乎是失聲驚叫道:“你想搶走我的兒子?”一會兒才鎮定下來,“不,不會的,你才不可能抱養我的兒子。”
俞錦妍只是淡笑着看着她:“怎麽不可能?你不才說,我剛死了兒子?抱個妾室生的養在身邊,有何不可?”
秦雪被她一口一個妾室叫的着惱,梗着脖子道:“将軍對你早就不滿了,他絕對不可能允許這件事的。還有老夫人,她也不會準許的!”
對此俞錦妍只是瞄了她一眼,便大笑起來:“原來你是仗着她們啊。啧啧,看來我這三個月閉門不出,還真把你的心養大了,都忘了我俞錦妍是什麽人了?”湊近了去,低聲笑道,“将軍?老夫人?你看看他們,他們不喜歡我,不樂意看到我,把我禁足在這院子裏……可今天,老夫人五十大壽,他們不還是要客客氣氣,請我出去飲宴?”
秦雪臉上表情數度變換,很想告訴自己,俞錦妍只是在虛張聲勢,可是腦子裏,卻一直回複先前老夫人開口讓她去請俞錦妍過來時那滿心不甘願的表情。那時她還在疑惑,老夫人既然不喜歡,為什麽還要讓俞錦妍出來?明明她自沒了兒子後性情大變,打殺院中下人的手段殘忍嗜血,京裏有頭臉的人家誰不皺眉?可就這樣,老夫人還是堅持要俞錦妍出來赴宴……
俞錦妍瞧着秦雪那不甘心的臉,嗤笑起來:“想不明白為什麽?”
秦雪撇開臉,重重哼了一聲。
俞錦妍并不理會她,只是高昂起頭看了衆人,昳麗耀眼的容顏這一刻,更有說不出奪目的光彩。只聽她大聲說道:“我俞錦妍,晉陽侯府嫡長女,父兄先後襲爵,外家樂毅候,皆簡在帝心,嫁入莫家門庭時,十裏紅妝,莫家寥落,唯有一子在軍中為校尉,入門十二年,夫君在外征戰,我上奉養公婆,下教養小叔小姑,為公公守孝三年……”俞錦妍環視了衆人,“只憑此,便是我膝下再無子嗣,将軍府,誰都動不得我!”
瞟了眼秦雪:“真可惜叫你失望了,只是,你的将軍和老夫人,永遠不可能撇開我!”眼神往下俯視着這個叫她惡心了十來年的女子,“蠢貨,難道你忘了,我兄長,是為什麽而亡的嗎?”
秦雪倏然變色。
翩翩君子晉陽侯俞琮言,貌如朝陽,身若長松,才思敏捷,心思缜密,年少襲爵晉陽侯府,莫有不服。三年前為救聖駕,舍身撲救,被亂黨射殺,上賜封號“忠毅”!忠心耿耿,毅力頑強。
俞錦妍冷笑一聲,“秦姨娘對主母不敬,罰跪地三個時辰,你們都在這裏給我看着,她要敢有半點不老實,不必留情!”
一衆下人俱皆低頭:“是,夫人!”
秦雪咬着嘴唇,面無人色,這些人,還是她剛才帶過來的。
俞錦妍長袖一甩,飄然經過秦雪身邊,帶起香風一陣,還有那帶着濃濃嘲笑的一句:“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
楔子(二)
振威将軍莫含章少年從軍,迄今也已十七年,立下戰功無數,三年前率軍擊退北狄進犯,活捉敵方将領北狄三王子,龍顏大悅,破格封賞從一品振威将軍,彼時,莫含章恰是而立之年。
俞錦妍一身紅裝走到宴會廳時,眼瞧着府裏張燈結彩,紅綢紅燈籠挂滿了整個院落回廊花園,處處喜慶,下人們個個喜笑顏開,不由冷笑,有這般了不得的兒子,将軍府老夫人沈氏五十大壽,可不是得好好慶賀?
頭重重往上一仰,強行克制住眼底的酸意,今天這樣的場合,她可不能掉眼淚呢,這樣的好日子,掉眼淚,太不吉利!
下人們看到這樣盛裝的俞錦妍,全都傻了眼,瞠目結舌,目瞪口呆。夫人不是被老夫人将軍禁足在厚院了嗎?怎麽又出來了?他們還當夫人沒了大少爺,又不得将軍喜歡,這回事再難翻身了,可瞧着這模樣,哪像是不好的?
沈氏身邊的趙嬷嬷匆匆走過來,看到盛裝打扮的俞錦妍時,先是松了口氣,接着又是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才疾步過來給她請安:“見過夫人,小的可算是找到夫人了,老夫人正等您呢,這不,叫小的我過來接您。”
俞錦妍瞟了她一記,搖頭冷笑:“接我?不是怕我穿的失禮,所以派你來監督我的?”
趙嬷嬷尴尬的打着哈哈:“夫人您可真會開玩笑,老夫人怎麽可能這樣呢……”
俞錦妍輕蔑地嗤笑一聲,再不理她,只往前頭走去。趙嬷嬷便是再不高興,也只能小心陪着不是,在前頭領路。
這場壽宴真的很宏大。
俞錦妍一路走到正廳,屋前的天井都被清理出來擺上了桌椅,看那一桌桌的,怕不下五六十桌。俞錦妍便問趙嬷嬷:“倒是熱鬧。也不知道這是開了多少桌?”
趙嬷嬷鬧不明白俞錦妍的深意,低着頭小心答道:“回夫人的話,将軍說,湊個整數,吉利,今兒恰恰好,開了百桌。”
“是嗎?我說這麽熱鬧呢。”俞錦妍不鹹不淡得說了一句,腳下不停。
趙嬷嬷提着顆心,夫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走到正廳前頭,伺候的下人就多起來了,幫着招呼賓客的莫含章妹妹莫流采正招呼了一個女眷入內,瞧見俞錦妍,怔了怔,很快又堆起笑起來:“嫂子你來了?我還擔心你呢,正說等忙過這一段就去看你,如今瞧着,倒是全好了。”
俞錦妍一掃先前的冰冷生疏,對着她燦爛笑道:“好了好了,都這麽久了,我還能不好?早就想找個時間跟你聊聊天了,偏你家裏忙,不能随意回來,見不着面。今兒就別走了,咱們姑嫂兩個晚上偷空好好聊聊。”只字不提她在厚院三個月,莫流采不過開頭來過兩次,此後便再不見人影。
也不等莫流采說話,俞錦妍對着旁邊的張太太笑道,“好久沒見張夫人了,最近真是容光煥發啊,瞧這膚色,快說這是擦得什麽粉?這麽好看,可不許藏私。”
張太太被逗得直笑:“好久沒見你,還是這麽厲害一張嘴,我這不還是擦得怡月軒的茉莉花粉,能有什麽不一樣?”
俞錦妍便诶了一聲,道:“騙我!要真是一樣的粉,今兒你會這麽不一樣。要不就是得了什麽好養身方子,快說,可不瞞着。”
張太太便抿着嘴笑:“要說啊,還真有個方子,你想要?回頭我抄給你。”
“這感情好啊。”俞錦妍拉着她直笑,親親熱熱帶着人進屋去了。
莫流采站在原地,看着兩人往前走,眼中兇光一點點彙集,跺了跺腳,恨得直咬牙。俞錦妍,天生就是她的克星一樣,從來有她的地方,就沒有人看得見她!
走進正廳,沈氏坐在上首,身邊站着次子莫飛景的媳婦舒月朝,婆媳兩說說笑笑,好不親密。俞錦妍低着頭諷刺得想,這兩人狼狽為奸,倒是投契得很。
見着她來,沈氏和舒玉朝還好,倒是屋內坐着的夫人太太都吓了一跳,有平素來往交往密切的就迎上來,好不親熱道:“錦妍啊,好久沒見你了,你可算舍得出來的。”
俞錦妍不去想她話裏頭的這份親熱到底真假幾分,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幾個月前将軍府鬧得翻天覆地,只是跟着笑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對,這些日子光顧着自己的事,倒是疏忽了那麽,一會兒啊,我自罰三杯,給你們賠不是。”
所有人轟然大笑,只道俞錦妍豪爽!
可不是,昔日京中貴女,今日将軍夫人俞錦妍,自來便是有名的爽快人,無論說話還是做事,自來直接爽快!
婆媳三人言笑晏晏招呼着客人,偶爾還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看起來和諧極了。滿堂賓客雖然皆都歡笑,心裏在想什麽,俞錦妍用腳想都知道,怕一個個,都好奇瘋了吧。
沒了兒子的俞錦妍,據說被禁足了的俞錦妍,聽說整個人都瘋了的俞錦妍,居然還好好的?
俞錦妍臉上笑得越發燦爛起來,是啊,她俞錦妍,再沒有比今天更好的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前邊派人來,說是賓客要給老夫人拜壽。沈氏樂呵呵站起身,舒玉朝趕忙扶着她,俞錦妍并不過去,只是不鹹不淡站在一旁。
沈氏就不喜歡她這一點,誰家媳婦不是巴結着婆婆,就這個大兒媳,架子揣得老大,一點也不知道讨好人。經過俞錦妍身邊,沈氏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檔兒,低聲嚴肅道:“今兒你可給我安分些,若是敢鬧出什麽……”
俞錦妍看着旁邊舒月朝臉上克制不住的笑意,懶懶道:“又怎麽樣?老夫人想把我怎麽樣呢?”
沈氏一口氣被她頂在胸口,差點當着衆人的面發作起來。俞錦妍又去扶她:“我開玩笑呢,老夫人怎麽還當真了?今天這樣的好日子,您可得多笑笑,這麽多客人瞧着呢。”
沈氏掃了眼四周的賓客,硬生生咽下了胸口的那股子氣,這要不是在人前,她非得狠狠甩開俞錦妍挽着她的手不可?如此刁婦,若不是聖上憐惜她兄長,待她寬厚,她非得叫含章休了她不可!
俞錦妍可不管她怎麽想,走入前院時,她眼睛就再離不開那些富麗堂皇的裝飾。
瞧瞧那一座座的燈架,從回廊道屋前,一排排懸挂的燈籠,用一條條繩子綁好挂起來,俞錦妍甚至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燈籠,多少座燈架,只覺眼前一片炫亮,明明是晚上,可前院裏燈火輝煌,更甚白日。
一步步走進前廳,才靠近,門口的下人就都彎身行禮,門內的官員有看到她們的,都站了起來,她跟着沈氏走進門去,所有看到她們的人都微笑着看着她們,紛紛站起來,或點頭示意,或微微彎身,一個個的,看起來真是和善極了。
她撇過頭去看沈氏,在這樣的場景下,沈氏早已忘了先頭在她這裏的不愉快,她像是所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人一樣,滿足、愉快的全身都散發着快樂的氣息,一邊點頭向周圍人示意,一邊不住的輕笑着。
俞錦妍都能清楚地看見她嘴唇一張一合,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像是被放慢了一般,叫她看得如此的清晰……那“哈哈”的笑聲,嘴角的弧度,彎起來的眉眼……
俞錦妍死死咬緊了牙關,拼命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
“母親。”
一聲低沉的男聲,俞錦妍望過去,沈氏歡快地看着走過來的男人,裝模作樣的假嗔道:“你這孩子,我就是一個生日,你怎麽這麽勞動大家,太隆重了。”
莫含章笑起來,粗犷淩厲的五官這一刻都柔和了,低聲笑着和沈氏道:“母親五十大壽,自然要好好辦,再隆重也不過為。”
一旁莫飛景也走過來:“母親今兒就只要享受就好,旁的就都不要說了。”更哄得沈氏眉開眼笑。
舒月朝給兩人行禮,莫含章淺笑着對她點點頭:“辛勞弟妹了。”舒玉朝忙說不辛苦。莫飛景便笑着和莫含章道:“她是母親的媳婦,為母親的壽禮做點事也是應該的,大哥你別說這些見外的話。”
莫含章聽着欣慰極了,拍了拍莫飛景的肩膀,贊許而笑,眼神再瞟到俞錦妍,臉色就拉了下來,眼中的喜悅,也瞬間收了起來。
俞錦妍突然很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看着莫含章,諷刺、嗤笑。
莫含章是典型軍中兵丁,身材高大,俞錦妍站在他身邊,才只到他的肩膀,肌肉虬結有力,他的丈二長槍,是精鐵打造,足有三十餘斤,每天莫含章拎着耍槍,就好像在玩似的一般輕松。他的眉毛又粗又濃,大概是經常擰着眉頭,眉心還有兩道豎紋,讓他本來就不親善的一張臉,看着更加嚴肅可怕。高高的鷹鈎鼻,薄唇,方臉,這樣的莫含章,一點也不符合時下欣賞的俊美,相反,反而健壯的有些叫人害怕。
軍中的人說這樣的男子才叫真男人,有男子氣概,但是在講究君子翩翩風度的文人雅士,閨秀千金這裏,少不得便顯得有些粗魯了。
最少,俞錦妍好些來往的夫人太太,私下說起來,都覺得莫含章看起來太兇了,生怕他私底下會動手打人。
俞錦妍倒覺得她們想得太多,莫含章這人,要收拾旁人,哪還用得到拳頭?他只要冷眼旁觀,就足夠她掉進地獄,一刀刀被人淩遲了。
莫含章看着俞錦妍的眼神很是不善,大概是顧及賓客在場,他并沒有說什麽,只是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笑着扶着沈氏在上面落座。
當着滿堂賓客,他高聲道:“今日多謝各位賞臉,來我母親五十壽宴。我莫含章,謝過各位了。”說着鄭重揖禮。
衆人連忙還禮:“可不敢當将軍這般。”
莫含章又看向了沈氏:“兒子能有今日,多虧母親多年教養,兒子今日,給您磕頭拜壽,願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下人搬來蒲團,莫含章雙膝跪倒,對着沈氏就是“咚咚咚”三個響頭。
沈氏眼淚都要掉出來了,連忙起身去扶他,含着淚道:“好孩子,好孩子……”
旁人看着他們母子的眼神,都透着欣慰。
好一副母子天倫的畫卷啊!
俞錦妍當着衆人的面,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副母子天倫的畫卷啊!
俞錦妍當着衆人的面,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 好一副母子天倫的畫卷啊!
俞錦妍當着衆人的面,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對虛僞的母子兩,我兒子屍骨未寒,你們就這般大肆慶賀,還在這裏表演什麽母子情深?”俞錦妍直直指着莫含章和沈氏母子,高聲喊道,“你們也不怕我兒半夜來質問你們,緣何如此冷血?”
這般突兀的一句,滿堂瞬間嘩然,莫含章惡狠狠一眼瞪着俞錦妍,俞錦妍卻寸步不讓,咬着牙毫不示弱得對上他的眼睛……
整個大廳,亂成了一鍋粥!
作者有話要說:
楔子(三)
盛大喜慶的壽宴上,賓客雲集,金玉滿堂,達官顯貴齊聚。振威将軍莫含章當衆給母親沈氏下跪拜壽,孝心動人,衆人皆贊嘆不已,他的妻子俞錦妍卻當衆失聲大笑。
“好一對虛僞的母子兩,我兒子屍骨未寒,你們就這般大肆慶賀,還在這裏表演什麽母子情深?”俞錦妍看着兩人的眼睛裏,都透着兇光,臉上是數不盡的嘲諷。
滿堂瞬間嘩然,眼神在莫含章沈氏和俞錦妍之間來回打量。莫含章惡狠狠一眼瞪着俞錦妍,恨不能生撕了她,俞錦妍卻絲毫不怵,咬着牙毫不示弱得對上他的眼睛。
沈氏氣得都要厥過去了,二媳婦舒月朝和女兒莫流采忙來扶,莫飛景氣哼哼的,要不是莫含章還在,他怕都忍不住要跳出來狠狠責問俞錦妍了。
婆婆五十大壽,媳婦卻當衆指責虛僞?俞錦妍這個兒媳婦,當得可真好!
莫含章咬着牙,眼底是一片憤怒的風暴,只是當着賓客不好發作,只能沉聲喝令俞錦妍:“什麽話回去再說。這樣的場合,你也敢鬧?”
俞錦妍卻根本不理他,反倒是愈發高揚了聲音道:“莫含章,你有沒有心?我兒子難道就不是你兒子嗎?他死了才三個多月,才過百天,你倒好,立刻就卸了白幡,張燈結彩給你母親賀壽!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那也是你的骨肉,什麽了不得的喜事,非得趕在這時候操辦?!”
賓客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聲音彙在一起便是一片雜音,莫含章沈氏等人都已是面沉如水,沈氏靠在莫流采身上,撫着心口直喊疼。
莫含章瞧她這樣,看着俞錦妍的眼神便更是尖利如刀,喝了左右:“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把夫人帶回去?”
俞錦妍看着走上前來的下人,二話不說,卻是拔下了頭上的珍珠流蘇步搖,手一轉,尖銳的發簪便抵在了喉嚨口,冷笑着看着衆人,高聲道:“我看誰敢?!”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俞錦妍難道還打算血濺壽宴現場不成?!
高門貴女媳婦竟被逼得要在婆婆壽宴上以死明志,多大的醜聞啊!堂上賓客紛紛都閉上了嘴,只專注地看着眼前這場鬧劇。
莫含章只覺今兒自己的臉面全都給丢光了,要是私下裏,他早不客氣了,還敢拿死威脅他?他莫含章,從不接受威脅,偏如今那麽多外人在場,為了沈氏,為了家族顏面,他少不得還得虛以委蛇一番。
耐着性子,莫含章問道:“還在早夭,本就不是可以大辦的事。孩子沒了,我也心痛,可活着的人還得活着……母親五十大壽,你我為人子,如何可以怠慢?且,都過了百天了……”
俞錦妍卻根本不接受:“活着的人還要活着?莫含章,你說的倒是輕松!也是,死了這個兒子,你還有別的兒子在,以後也多得是人給你生兒子。可是我呢?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以後也不會有孩子了。你怎麽不想想我?非得在我心口上戳刀子,你成心的嗎?!”
見着沈氏抱着舒月朝莫流采大哭,俞錦妍嗤笑一聲,喝道:“我的好婆婆,你對人都說疼我兒如命,緣何我兒去了三個多月,你竟就能開開心心樂樂呵呵辦壽宴了?!兩面三刀,口蜜腹劍,莫沈氏,你虧不虧心!”
“俞錦妍!”沈氏被說的顏面掃地,莫含章如何能忍,對着她便是大吼道,“你敢這麽跟我母親說話?”
俞錦妍欺步上前,也是吼道:“我如何不敢說?莫含章,你別忘了,要不是我,你莫家早就完了!”環視堂上賓客,“當年要不是我晉陽侯府助你,你在邊境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要不是我俞錦妍為你操持家務,拿假裝補貼,你妹妹弟弟,能有今天?”一手拿簪子抵住喉管,一手卻指了莫含章道,“你在外征戰,我為你主持公公喪儀,守孝三年。對你那母親誠心侍奉,一手扶起莫家……如今你官拜将軍,我卻連唯一的兒子都沒了,莫含章,你拍着胸口說,你對不對得起我?!”
一番話下來,莫含章臉上先時的怒氣便消了大半,沉默一會兒,正要說話,沈氏卻已然哭道:“老大媳婦,那你別說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個老婆子,都要踏進棺材的人了,還做得這麽個混事,是我的錯啊……”
舒月朝莫流采也都抱着她失聲痛哭。
莫含章原本軟化的臉龐,便有一點一點堅硬了,滿含着怒氣看了俞錦妍:“你對我家雖是勞苦功高,可為人媳婦,如何可以這般對婆婆?你再仗着往日對莫家的恩情在這裏鬧事,別怪我不客氣!”
俞錦妍直直看了他一眼,突然就笑了,上前幾步湊到莫含章跟前,誰都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反手就給了莫含章一巴掌!不很重,但是手上的戒子卻在他臉上刮出了一道血痕。俞錦妍盯着他:“不客氣?你想怎麽不客氣?”
所有人呼吸都屏住了。俞錦妍,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臉上的痛楚不過是一絲絲,可這份羞辱,卻叫莫含章難以忍受。一把抓住了俞錦妍,莫含章狠狠叫了下人:“把夫人給我帶下去!”
鬧的這麽大,俞錦妍哪能就這麽甘心被人拖下去,高舉起手裏的步搖,狠狠就紮進了莫含章的胳膊:“你快放開我!”
莫含章氣得快要瘋了:“你還要鬧什麽?”
俞錦妍直直看了他一眼,突然就笑了,上前幾步湊到莫含章跟前,誰都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反手就給了莫含章一巴掌!不很重,但是手上的戒子卻在他臉上刮出了一道血痕。俞錦妍盯着他:“不客氣?你想怎麽不客氣?”
所有人呼吸都屏住了。俞錦妍,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臉上的痛楚不過是一絲絲,可這份羞辱,卻叫莫含章難以忍受。一把抓住了俞錦妍,莫含章狠狠叫了下人:“把夫人給我帶下去!”
鬧的這麽大,俞錦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