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婢妾
第72章 婢妾
本朝建國時, 開國皇後就命把這些貞節牌坊全都砸掉銷毀。日後若是發現誰家故意強逼女子守貞,依着情節嚴重判處流刑或是絞刑。極其惡劣的判處剮刑。
再加上開國以來,皇室公主郡主也多有改嫁的。高祖大皇子早逝, 追封懷思親王。因大皇子去世時, 年還未滿三十,其妃妾也都青春年少。
所以王妃趙氏、側妃高氏及幾位姬妾都在皇室的主持下改嫁。
其中一位姬妾桃氏所改嫁之人,最後甚至還官至一地巡撫。二人一生夫妻恩愛,共生育了兩子三女。
這位桃氏前兩年才壽終正寝, 其子孫中也多有出息的。
皇室貴族都是如此, 士族民間自然是上行下效。再者官府也鼓勵寡婦再嫁。
夫死,妻為夫守孝一年後, 若有再嫁者,官府會根據各地的財政水平分別給這再嫁的女子五串錢到十五串錢不等的嫁妝。
士大夫之家遣婢妾再嫁也是常事。若是良妾,就放還納妾書, 歸還本家, 另其自嫁。若是侍婢,發賣的也有,直接配給人的也有, 消了身契令自尋夫家的也有。
在本朝妾也分幾種不同的身份。似是親王郡王的側妃庶妃這樣在皇室上了冊有品級的妾都是貴妾。
親王有四側妃,八庶妃。親王世子和郡王有二側妃,六庶妃。只有上了冊的側妃和庶妃在禮法上才能叫做名正言順的妾,剩下的都是婢。
公候伯可納六妾。就是說可在官府登記了, 聘良家女子為妾, 稱作良妾。若是聘了家中有功名人家的女兒做妾,也被稱為貴妾。
一般願意送女兒去做貴妾的, 要麽是皇室選秀,要麽是王府公候之家選聘舉人或是六七品小官之家的庶女。
正經的名門閨秀, 誰願意給人家做妾?那叫自甘下賤,要被戳脊梁骨的。
貴妾良妾不是家中奴婢,在律法上地位也有一定保證。若是良妾無故死亡,良妾的家人是可以去官府報官的。
一品二品官員和子爵男爵可納四妾,三品官員可納兩妾,四五品官員可納一妾。六品及以下官員三十無子可納一妾。庶人四十無子可納一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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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鄭氏幾個她們的賣身契還都捏在文皎手裏呢,只能算是婢,不能算是妾。叫聲“姨娘”不過是面子上好聽,嚴格來說還是奴才身份。
若是白露白霜等以後放了身契出去,就算是良家女子,地位比鄭氏幾個還高。
就算高級爵位和官員都有納貴妾良妾的資格,但誰家沒事也不會專門去聘幾位良妾到家裏。
世人結親講究門當戶對,一般來說高門大族的夫人也都是出身顯貴。專門放兩個夫人沒有處置權的良妾在屋子裏,不是打親家的臉嗎?
除非夫妻感情破裂又不好和離,或是嫡母身子不好,家中無人幫襯。才會精心挑了良妾進府,幫着生兒育女,管家理事。
所以官宦之家納姨娘妾室還是在奴婢中挑選可心的多。身契都捏在主母手裏,萬一是個不省心的,或是打發到莊子上或是發賣了,就算是老爺也不能過多置喙的。
文皎心中已有兩個法子,但顧及夫妻情面,總還要和林海說一聲才是。
當晚林海回來,便聽文皎說了此事。他本就不打算再去沈氏曹氏那裏,既然如此,白放着她們耽誤了青春,不如都發嫁出去,因此便笑着說都依月娘就是。
文皎見林海這麽痛快就答應了,心中喜歡。投桃報李,當晚又讓林海快活銷魂了一把。
正月十七早上,文皎送走黏黏糊糊的林海——自從新年以來,林海比往常更黏糊些了,二人私下相處時,每每眼神看得文皎臉上發燙。
又和黛玉一起理完為數不多的幾件事,便吩咐人道:“讓人去告訴沈氏曹氏,說我找她們,讓她們午睡起來再過來。”
沈氏已經被獨個關在院子裏面快一年兩個月了。
雖然四季供給,衣裳飯食還是按着原來的例,一點都不少的給她。但沈氏是個喜歡欣賞美景的,一草一木都能入得她的眼。
沈氏被賈敏好好養了幾年,也讀書識字,她興致起來了,還要吟幾句詩詞。
或者換句話說她在屋裏坐不住,沒事就喜歡去逛園子,在花樹陰影裏徘徊,顧影自憐。
從前賈敏也不拘着侍妾們,愛逛園子就逛去,只要不是天天逛,也随着沈氏去了。
賈敏去了之後,後院裏沒個主子,沈氏更如出了籠子的鳥兒一般,天氣好時日日都往花園子裏走一遭。
現在整整一年多都被關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兒裏,出不得門,沈氏雖不少吃穿,人還是肉眼見着憔悴了些,身板兒也薄了。
沈氏聽了一年多的道理家規等,一開始還委屈着,但道理聽得越多,越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主母是主母,婢妾是婢妾。你服侍主母本就是分內應當的事,但主母提拔你卻要憑主母的心願。
沒有說你想讓主母提拔你,主母就要提拔你的。你是主子還是夫人是主子?
給她講規矩道理的嬷嬷還講些別家的事。哪家的婢妾早晨天不亮就得起來,不管天多冷都得守在正房外邊等主母起身,服侍主母穿衣洗漱等等。
主母吃飯要你布菜,你想每日正點吃飯都不能。一天總早到晚都要服侍主母,哪能想去哪逛就去哪逛呢?
沈氏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滿心委屈的見不着老爺的日子,已經是許多和她一樣身份的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了。
後院裏不用勾心鬥角,安安分分的呆着,就能錦衣玉食,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玩樂。
想看景就能去逛園子,想找人說話,自己的丫頭都得上趕着奉承。
哪像是現在,想出去,門口時時有兩個婆子守着。想找人說話,院子裏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婆子,老眼昏花,滿臉褶子。
沈氏愛悄,一向不喜歡滿臉皺紋的婆子們,寧願憋着也不找人說話。
婆子們雖然年紀大了,但都活了幾十年,沈氏那點心思還看不出來?沈氏生得不差,又是我見猶憐那一類型的,哭起來頗有些姿态動人。
看她日日抹淚,本來還有婆子可憐她去勸解。
見沈氏不大理她們,婆子們也就随沈氏去了。等過了幾個月,沈氏寂寞的很,想找人說話時,卻發現滿院子的人都不兜攬她了。
沈氏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滿心悔意。
她也曾和教導她的嬷嬷求過,請嬷嬷替她向夫人轉達她已經誠心悔過的意思,卻在嬷嬷那就直接碰了個釘子。
嬷嬷原話是這麽說的:“姨娘共錯了兩樁事。一是不該自以為是,二是更不該在老爺過生辰的時候嚎哭一晚。”
“就依着姨娘嚎哭這件事,夫人就是直接把姨娘打發到莊子上也是應該的。”
“現在不過讓姨娘閉門思過,還沒到一年,姨娘就要急着出去。姨娘好好想想,是不是又開始自以為是了?放不放姨娘出去,要夫人說了才算。姨娘還是安生些罷。”
一番話說得沈氏垂了頭,再不敢提這事。
今日沈氏剛站着聽嬷嬷講完半個時辰的規矩,見嬷嬷出去了,趕緊坐到床上給自己捶捶腿。
還未等她喝口茶解解渴,就聽外邊一陣熱鬧。
她都一年多沒聽過院子裏這樣了,也趕緊從床上起來,走到堂屋往院子外面看過去,見一個一看就是一二等的大丫頭往她住的這邊屋子走過來。
時間久遠,她又沒去過幾回正院,就是以前去的時候也不敢多擡頭,已經記不清夫人身邊的丫頭都長什麽樣了。
沈氏不知是喜是憂,心裏一團亂麻,見那丫頭進了堂屋站定,行個禮笑道:“夫人請姨娘中午歇了中覺過去,姨娘看着時辰,可別遲了。”
沈氏的手都有些抖,勉強笑着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怎麽稱呼?”
那丫頭不卑不亢的笑道:“奴婢小滿,是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頭。”
沈氏忙把手上金镯子褪下來,要塞到小滿手裏,問道:“不知夫人找我何事?我這心裏總沒個底,求小滿姑娘透露一二。”
小滿往後退了兩步,沈氏的手就落在了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面上笑得和善,語氣也十分溫柔,但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軟和:“奴婢只是來替夫人傳話的,不敢受姨娘這麽貴重的禮。等姨娘過去了自然知道是何事。奴婢還要回去複命,先告辭了。姨娘下午可別遲了。”
說着,小滿行了個禮,轉身就出去了。沈氏心裏七上八下,午飯也沒好好吃。看着日頭,索性覺也不睡了,梳洗更衣就找個婆子帶她往正院行去。
才到正院門口,就見曹氏也等在那裏呢。
曹氏雖然穿着厚厚的衣裳,也披着鬥篷帶着手筒,但還是被冬日的北風吹得臉疼,只好把臉藏在帽子裏。
從前她們來請安,夫人就算先不見她們,也會讓她們到屋子裏暖和暖和,現在卻是連院門都不讓進了。
守門的婆子只說夫人午睡還未醒,不能驚擾到夫人。曹氏心裏有鬼,再說夫人說的是午睡後,誰讓她心焦來得這麽早?
于是曹氏也不和以前一樣炮仗似的,竟就老老實實在院門等着。
看見沈氏也來了,又見一年多沒見,沈氏憔悴了不少,曹氏一挑眉,還想和以前似的見面就嘲笑兩句。
但想想自己也還不知去處呢,不知道是不是馬上就要和沈氏作伴,老死院中,又是在夫人院門前面。
所以曹氏打量了沈氏一眼,竟一句話都沒說,又轉過身去。兩人難得和諧的在一起站了半個時辰。
沈氏這一年日日都要站着聽訓的,倒還撐得住。曹氏自打進府就沒站這麽久過,看到院門終于開了,小滿出來請她們進去,曹氏一挪動,差點一個腿軟摔在地上,幸好身邊石榴趕緊扶住。
石榴心中也忐忑萬分。本以為就算初一不好發作,初二又回娘家沒時間,再晚初三初四,夫人騰出手來,就該料理曹氏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