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沒落
第66章 沒落
看來元春是真的極受寵愛, 才能讓皇上皇後開恩,把元春能入宮的家中女眷都傳來宮中赴宴。聽到旨意,賈府人人都是如此想。
傳旨的太監是臘月二十八來的, 賈府諸人便直從二十八樂到了三十。
賈母和榮府二房都是真心實意的歡喜。就連趙姨娘聽探春說了道理之後, 也喜歡起來。
畢竟有元春在那裏,賈府裏頭女孩們的前程又能好上一層。論起血緣來,探春還是元春的親妹妹,想必因此高看探春一眼的人家也不少。
王熙鳳賈琏也都是如此想, 他們還有個女兒大姐兒。再論起親戚來, 元春既是大姐兒的堂姑,又是表姨, 往後能沾着元春光的時候還多着呢。
不過琏二爺和琏二奶奶的爹娘,賈赦邢夫人心裏卻都不甚自在。
二房本來就呆在他們大房頭頂,現在二房兩口子又搖身成了宮中極受寵的貴嫔娘娘的父母。
再眼見元春還有的升, 往後有了皇子, 一個妃位絕對跑不了。這下大房翻身之日又不知是何時了。
邢夫人還比賈赦更不自在些。等都從老太太那裏散了,她扶着王善保家的進了屋子,坐在炕上, 命服侍的人都出去。
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從家中帶來的陪房,自認比一般婆子丫頭更親近些。她觑着邢夫人的臉色,在人都出去之後,她回身關上門, 又折返邢夫人面前。
邢夫人雖一向兒女奴仆一個不靠, 但今兒心裏頭的煩躁确實需要人說兩句,便擡擡眼皮看她一眼, 沒出言呵斥。
王善保家的側身歪頭笑道:“太太何必為此事挂懷。就算那邊再怎麽樣,爵位總還是咱們大房的。太太也還是一品将軍夫人呢。”
邢夫人冷笑一聲, 道:“爵位?除了爵位,看看這院子裏還剩什麽!看這情形,這爵位最後落到誰手裏還不知道呢。”
“不過我無兒無女的,一生幹淨,爵位不爵位的我也落不着好。和我什麽相幹!倒是現在誰都踩到我頭上來了,這麽大一家子,還說什麽詩禮之家,一點規矩都不講。”
王善保家的心領神會,手裏比了個“二”,笑道:“太太說的是,這事自然有他們去愁,咱們看着就罷了。到時候看咱們這位奶奶,爵位和姑媽到底怎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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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一陣,邢夫人心裏痛快了些,歪了嘴角笑罵一聲:“你個老貨。”
到了正日子,賈府四位女眷不敢耽擱,早早就坐車到了長樂宮入座等待。
雖賈府的男子沒有出息的,但畢竟賈母是正經的超品國公夫人,王夫人又是貴嫔生母。賈府的位置說不上最好,但也不是太差。
賈母坐定,略掃一掃賓客,發現當年開國時四王八公家的女眷今日只來了一半兒,除了她們賈府的人只有四位。
北靜郡王還尚襲王爵,現任郡王水溶過了年才十八,今年娶了正妻後,太妃就含笑撒手人寰了。
是以北靜王與王妃還在家中守孝,今日宴上并無他家的人。
南安郡王和世子都在南邊守疆,并未回京。南安王妃倒是來了,還帶着十歲的幼女穆香彤,坐在比賈府更前面一桌上。
不過南安郡王雖也是王爵,他卻是和北靜王的父親一輩的。家中雖立了世子,但按例襲爵到世子身上,就只有侯爵之位,不能稱王。
而東平郡王和西寧郡王兩家,這一輩的當家人就已經不是王爺了。
東平郡王現襲三等東平侯,西寧郡王現襲一等西寧伯。等到了下一輩,也就剩下子爵男爵或是一等将軍的爵位。這兩家的夫人也來了,就和賈母坐在一桌。
當年開國的“四王”現在都還能說權勢未倒,但是“八公”卻已經大半寥落。
鎮國公是現今“八公”裏頭所襲爵位最高的,襲的是一等伯位。伯夫人也在賈母這桌上坐着。
理國公之孫,現襲着一等子的柳芳是太後娘娘的堂兄。加上柳芳家夫人馬氏,正好賈母這一桌是八個人齊了。餘下四公家裏就并無來人。
說到理國公柳家,還有一樁趣事。作為太後娘娘的娘家,理國公府卻沒因家裏出了位太後娘娘而沾到多少好處。
太後娘娘柳氏的父親本是嫡長子,可惜二十歲上就去一病沒了,只留太後和其母親孤女寡母兩個,倒是讓庶弟襲了爵位。
太後娘娘十六歲選秀入宮,做了上皇的美人,頗得寵愛。後生下四皇子,逐步封了柳妃,現又被尊封為太後。一路經歷之曲折頗有可談之處。
本朝皇後與太後的娘家男子,按例都應封承恩公。承恩公此爵并不世襲,且一般只封親父親兄。
不過若是娘娘願意,家裏又實在沒有親兄弟,封給叔伯堂兄弟也是有的。
據人傳今上剛登基時,曾請示過太後娘娘,是不是蔭及理國公府。
太後光風霁月,說既然已無親父親兄,就不必再虛費國庫銀子。且理國公府本來就是公候府邸,也不缺這些虛名。有這些錢,不如拿去辦些實事是正經。
皇上聽了,深感母親為國為民之心。便只追封了太後娘娘的父母為承恩公并承恩公夫人。
到還有兩刻鐘開宴的時候,皇後娘娘的母親白夫人和忠順王妃一同行來,這便是所有來參加宮宴的女眷俱都到了。
白夫人坐在除了上首皇後妃嫔之坐外最尊的一桌。桌上坐的除了忠順王妃,還有幾位公主郡主,并皇室旁支郡王妃。見了白夫人和忠順王妃,這些龍子鳳孫都露出或是親近,或是謙和的笑來。
又過得一刻,聽太監報道:“吳妃娘娘到——周妃娘娘到——賈貴嫔娘娘到——”
一屋子王妃公主诰命夫人,鮮有品級低于三品的,大半都是超品一二品。但君臣有別,見到兩位二品妃娘娘和一位三品貴嫔娘娘,還是要全部站起來,俱請安行禮。
三位娘娘站定,對着白夫人那一桌還了一禮,便各自落座。
賈母王夫人自元春進來起,眼光便看向她。雖秋日封貴嫔時已經見過一面,但不過匆匆半個時辰,連話都未說幾句。
姑娘進宮六七年,只見了這麽半個時辰,叫王夫人如何不想念,如何不心疼呢!
元春今日也按品級穿着宮裝,戴着鳳釵,打扮得光彩照人。她也早就看到了賈母和王夫人,心潮湧動。不過礙着宮規,不能說話,只能微微點頭示意。
皇後娘娘還沒來,任你在宮中多麽受寵,也不能越過皇後去籠絡外臣。因此三位娘娘雖到了,也不多言,只周妃吳妃偶然輕聲交談一兩句。
再過得半刻,太監終于又揚聲報道:“皇後娘娘駕到——”
聽得此聲,殿中諸人齊齊起身,由宮女引着分兩班站好。待皇後娘娘的裙角剛從屏風後顯出一個影兒,便全部齊齊跪下,口中稱:“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蘇皇後一顯身,便把殿中諸人的光華都了壓過去。她站定後笑着命平身,諸人方起身歸坐。蘇皇後說兩句話,祝了三杯酒,絲竹聲一起,後宮宮宴便正式開始。
後宮是蘇皇後一人做主,威風八面。前頭太極殿裏朝臣開宴,卻是上皇坐在主位,皇上略側一側相陪。
酒過三巡,上皇想起林海來,召他上前問了兩句甄家抄家的細節。
甄家這事是林海親手辦的,證據确鑿滴水不漏。若是換了一個人,指不定就被問得颠三倒四了。林海卻對答如流,毫無錯漏。
上皇問了幾句,見沒什麽差錯,滿意的點點頭。再者林海是他當年親自提拔,寄予厚望的,心中對私鹽案一事最後的疑慮也消了。
消了疑慮,想着自己剛剛太過嚴肅了些,又笑着關心了一下林海的生活。
林海和賈敏當年那樁婚事是上皇喜聞樂見的。賈敏沒了一年,皇上給林海賜婚皇後義妹這件事,也是在上皇面前報備過,由他點過頭,方下的賜婚聖旨。
上皇見林海娶了新妻,現在還比幾年前做刑部侍郎時更顯精神了些,心裏倒是對皇上辦的這件事十分滿意。
只不過做老子的還沒死,當兒子的已經這麽能幹。上皇想起來,總還是有些不痛快。
宮中夜宴已開,觥籌交錯。林府雖就剩下文皎黛玉兩個主子,新年夜也過得熱熱鬧鬧。
送走林海,離晚飯時還有一會。文皎也不想這麽早就開始聽書看戲,幹脆命白露白霜和玉雪玉梅換着班,來與她和黛玉打牌做戲。
這四個丫頭都是人精,知道文皎不過是為了取樂。便故意一時給黛玉喂牌,讓黛玉恰好贏了文皎,一時又通力合作,讓文皎驚險胡牌。
文皎明知她們弄鬼,還是笑得臉疼。看着到了飯時,便命收了牌,把桌上的銀錢給四個丫頭分了。
大年三十,黛玉陪文皎坐着,看她仍是只吃了幾樣鹹菜饅頭。再看自己桌上一堆山珍海味,擺了足足十六個盤碗,心中不由得油然升起一股愧疚來。
文皎才剛洗了手,就看黛玉又掀簾子進來了,便奇道:“怎麽沒吃飯就進來了?今兒廚房做的不好吃?”
黛玉不說話,紮到文皎懷裏。文皎知道小姑娘總有些小心思,況兼黛玉又心比七竅還多,也不催問,只還是和以往一樣輕輕撫摸黛玉的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