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夠安定
苗可總覺得,參與容易厭煩,旁觀反而容易感動。不過想來這也許只是因為她的三次元交際殘障症。
打開窗子,從七樓往下望去,她已經漸漸習慣這樣的高度,不會總是在走到窗邊時下意識以為自己還住在一樓,還需要準備面對一開窗後說不準就會遇到的鄰居經過——至少出于和睦鄰裏的考量也要送上一個點頭或者微笑。
所以,即使是現在的冷清她遲早也會習慣的,苗可想,不過出于以防萬一,她還是購買了一個小程序,設定某項條件後啓動,當達到條件時就會自動給通訊列表中所有通訊號碼發送信息且到時候房門可被這些通訊號使用者的芯片打開。
苗可設定的是當連續二十四小時電腦沒啓動——以任何方式——則發送求助信息。但在填通訊號碼列表時她躊躇了下,最終只填了哥哥苗旭和醫生魏雨的。後者是因為職業,前者是因為近和血緣關系。她還想過要不要再添個呂清,但又想想人家都照顧她那麽多年了,大概早就煩了她,好容易才脫身,估計是不會想再與她打交道了也沒有義務再與她打交道,于是作罷。
至于理論上她最親的親人苗昱,她壓根沒考慮他,反正苗可覺得就算她真出了什麽事,苗昱也不會第一時間看消息——每次給他發信息都得等許久甚至幾天才有回複——更不會第一時間趕來,最多事後給她收個屍什麽的。但人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她的屍體會被怎麽處理苗可一點也不關心,所以通不通知苗昱對苗可來說都一樣,于是就不打擾了。
設定完後,苗可又檢查了遍,想了想,再加上姜沛和姜涵兩兄妹的號碼。如果她真有什麽萬一,小喵還需要一個接管人,以姜涵的職業道德肯定不會對寵物視而不見,也有渠道給它找到新主人。至于姜沛,在小學儀器維護工作結束前,他都是她的老師和上司,報告一聲也是應該的,逃課和翹班都不是她的愛好。
确定無誤,啓動程序運行,苗可感到生命稍稍有點保證了,然後失笑。她到底是對這個世界感到不安的,即使努力地适應,即使有前任留下的幫助,這裏到底也不是她習慣的世界了,大概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她才能真正從心理上安定下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這款程序的銷售量,似乎需要給自身存在度上保險的人在二十三世紀也不少嘛。嗯,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真不錯。
一陣突如其來的猛烈爆炸聲打斷了老生們與新生們的交談。
“是魔法學院的方向。”有人說。
當然是。沒有人比尤果更清楚那是發生了什麽,卡米莉亞·約克,上輩子的她,這輩子的不相關的另一個人,在被魔法陣刁難後,強行撞了出來。并不是說她的力量超過了魔法陣,只是她表現出的實力或者說暴力,已經超出了伯特倫的入學标準,所以魔法陣順勢放行了。也就是說,她只是通過了考核,只不過動靜大了些,就像炸了魔法陣一般。
尤果微有些失神,她想不起來上輩子自己闖出魔法陣時是什麽心情了,不過想不起來就應該是最正常的心情,理所當然不出所料之類的吧。
一邊回憶着,尤果一邊向登記處走去,去把她手上的徽章打上标記,表明她正式擁有伯特倫魔法學校學生的身份。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詢問步驟,好歹上輩子在伯特倫生活了七年,總不能還迷了路。
安諾特看着尤果毫無疑問已經遺忘了他存在的施施然離開的背影,甚是無語也無奈。
“這就是報應。”某人陰測測地在他耳邊說。
“伊格爾學長……”安諾特更加無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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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前年拒絕我。”伊格爾笑得很解氣,“這位學妹什麽名字?我一定要關照她。”
安諾特手指點了點伊格爾的身後,伊格爾一怔,臉色微變,回過頭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直屬學妹克米特。
“一定要好好關照啊,”克米特冷笑着說,“千萬別有疏忽,否則豈不是堕了學長你博愛的名聲。”
“哪有那種名聲,”伊格爾正色,“都是造謠。”
“哦,我造謠?”
“呃,不,那個……克米特……我……”
尤果再一次見到安諾特是在魔法陣回廊中。
平常伯特倫的魔法陣回廊是溫和可親的,它将每一道符文每一個咒語都清晰地展現在學生的面前,即使,開放給學生的回廊部分本就是淺顯的,但這種坦蕩的展示無疑也是伯特倫底氣十足的表現。
伯特倫學生,尤其是符文學院的學生,沒事時都喜歡在回廊中徘徊,也是學習。符文在魔法陣中是展現得最徹底的,每一根線條都看得見摸得着,如果仔細感知的話,線條中的魔力強度也清晰可知。
相對而言,咒語、煉金、藥劑等就沒那麽直觀了,總不可能在成型的魔法陣上還寫一堆材料組成,所以只能細細感知,無法直接看見。對魔法造詣高的大師們來說看不看見都沒所謂,感知就是最直觀的了解方式,但對年少的學生們,視覺才是最習慣的手段。
“真巧啊,學妹。”安諾特笑眯眯地招呼道。
巧?三年級的跑來一年級符文區是要做什麽?尤果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心下卻在琢磨:安諾特·拉夫林是這麽厚臉皮的一個人嗎?不過她上輩子和他倒确實不算有私交,不了解也正常,她這輩子也沒打算了解。
“我還是想要你成為我的直屬學妹,”安諾特不在意尤果的冷淡,又開口道,“所以如果你改主意的話,随時告訴我,在我畢業以前,随時。”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尤果回答。
“沒關系,反正我這裏空着位置,你同不同意都留給你。”
有沒有我它都是空着的,你以為這麽說我就會覺得抱歉?尤果盯着魔法陣,不再理會他。過了一會兒,發現安諾特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在一年級時就應該已經看完并記憶下來的符文區,尤果問:“為什麽選我?”
“一見如故?一見鐘情?”
“不想回答就算了,反正回不回答我也不會同意。”
“哎呀,我是說真的啊。”安諾特的臉上看不出嚴肅,他擡手虛點了下魔法陣上的一根線條,“符文是從魔法中分離出來的,本質上,它與咒語沒有區別,都是魔力的排列方式,我認為這一根線條源于熒光術。”
魔法陣是伊柏森所有魔法學科的集結作品,有符文的勾勒,有藥劑的浸染,有煉金的打磨,有魔法的滲透……它被稱為魔法陣,這所有的學科都是魔法的分支,但只有魔法學院所鑽研的咒語手法魔力被冠以了魔法之名。
在伊柏森,‘魔法’指的既是所有學科的總稱,又專指那唯一的分科。
那是一種贊美,也是一種輕蔑。
所有都源于魔法之母,所有都服務于魔法之子。
分科,分科,當符文學科等被以其他名字與魔法相區別時,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它們依然是魔法整體的一部分,卻又有意無意地将其與魔法學科相分離,進而讓它們游離在整體之外。
可是沒有人能夠抱怨,因為這并非一個人或一個團體的決定,不是某一天有人突發奇想就劃分出了學科然後定下了名字。那是在漫長的歷史中,人們漸漸發現需要專項研究,發現人的精力有限無法面面俱到,然後慢慢分離出了藥劑、符文……
最後,剩下的,無法再分離的,就是魔法最看重的本質,咒語、手勢、魔力,直接産生于人體,直接從人體中發出,舉手投足間呼風喚雨,沒有任何媒介,人類本身的力量,靈魂的力量,最接近神的力量。
這就是魔法的追求,無論是作為分科之一的魔法,還是作為整體的魔法,讓人成為神的追求。
沒有人能比曾經成神的尤果更了解這些,也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這種劃分所帶來的對魔法文明進步的促進與阻礙。唯一一個在認知上能與她比肩的人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卻還遠遠未達到百年後的境界。
未達到,卻開始萌芽。
如果安諾特繼續不要臉地胡說八道,不理他也就算了,但他既然說到了符文與魔法的聯系,尤果倒願意多談談,她一直為安諾特止步于神之大門外而惋惜,也帶着惡意地想知道,如果他自己也踏入了神的高度,他是不是還會把凡塵看得那麽重,是不是會為他自己曾經的留戀與虛度時光而後悔?
她真想看看他後悔的模樣。
所以,她來給他一點助力吧。
“我認為,”尤果看着安諾特所指的線條,“它源于火球術。”
“瞧,學妹,”安諾特含着笑意地看着她,“我就說我們很合拍,一般人應該是這麽回答:‘這整個符文構成了熒光效果,單一線條沒有意義。符文是整體作用,拆分只是為了學習、記憶,在實用上沒有價值。’”
“……”這輩子跟這家夥沒法正經說話嗎?尤果突然有點懷念上輩子的針鋒相對了,起碼不得不交談時不會有廢話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