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

第3章 ：003

西下的落日透過樓道窗戶灑下的餘晖正好罩在他身上，金光柔柔的勾勒他高大完美的線條。

照片也好油畫也好，這樣的構圖堪稱完美。

許久不曾給人拍照的顧臨川忽然想念手拿相機的感覺。

“你會不會生氣？”

顧臨川有種內心私隐被窺探的羞恥，不敢跟岑延對視：“當然不會。”

就見岑延還不相信似的：“真的嗎？”

“當然。”多大點事，換作他睡夢裏被人吵醒，臉色也不會多好。

不過，岑延看着人高馬大面容冷峻，性格卻如此拿得起放得下，還專門來道歉，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想着盒飯快涼了，顧臨川準備回屋，卻被岑延搶先開了口：“到我那去吧，我給你做飯。”

“？？”顧臨川緩緩冒出個問號。

“盒飯不健康。”岑延定定的看過來，刻意放柔的語氣卻十分堅定，“而且你說沒生我氣，吃我做的飯也沒關系的。”

這兩者之間似乎沒什麽聯系吧……

顧臨川自認并不是容易心軟的人，尤其對待陌生人，他知道如何保持足夠的警惕。

換作以往，他早就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可看着對方淡棕色眸子，他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盒飯的确不健康，重油重鹽不說，味道也一般，要不是最近太忙，他也不樂意吃。

他和岑延以後是鄰居，早早熟悉起來也不錯，等手頭任務完成再好好回請岑延好了。

“到岑延那吃飯”的理由多達五六條，“不過去”的理由一條都找不出。

顧臨川反手帶上自己家的門：“那就打擾了。”

回身開門的動作雀躍不已，差點跳起來：“快進來。”

比他還高幾公分，性格卻跟小孩子差不多，開心不開心都清楚的擺在臉上。

兩人的房子對門而望，一模一樣的兩室一廳布局，乍然進入，顧臨川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不同于顧臨川屋子裏各類明顯的隐形的硬軟裝和裝飾品，岑延的屋子簡潔到一目了然。

淡藍的牆紙天花板，白色的地磚，淡灰的沙發座椅，連窗簾都是淺色的。

目之所及，客廳竟然沒有一處暖色系，夏天進來估計很清涼。

“你坐一下。”岑延微微彎腰和顧臨川對視，随手放下飲料，“很快的。”

短暫的視線相交，冷不丁手機響起來，顧臨川只得先接電話：“喂？”

那頭先是喘了兩口氣，陡然高亢：“臨川，臨川，是我，謝天謝地你終于肯接電話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已經跟那個明星斷了，真的……”

果斷掐斷并拖進黑名單，對方換了N個手機號給他打電話，都快拉黑不過來了。

扔下手機一擡頭，發現岑延還沒進廚房，就站在他面前，靜靜的看着他，立馬尴尬起來，方才袁慶喊叫的聲響那麽大，估計被岑延給聽到了。

兩個男人的一點破事，他實在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聽到，不是害羞，是覺得丢人。

他連忙找話說：“你打算做什麽菜？”

岑延終于動了一下：“酸湯牛蛙。”

他動作很快，說話間人已經到廚房門口了，頓了頓，再次轉身，“你是不是很讨厭那個人？”

不用問也知道他指的是誰，顧臨川倒也不想隐瞞，點頭。

岑延沒再說什麽，進廚房做飯。

和袁慶是在一次研究所跟投資機構的年會上認識的，對方聲稱對他一見鐘情，展開猛烈的追求，噓寒問暖殷勤之至，可以說做足了追求者該做的一切，終于在一年半後等到顧臨川一句“可以先嘗試了解”。

結果第二天他出外勤，親眼目睹前一天晚上發信息“我永遠愛你”的袁慶跟某男明星從酒店出來，一個志得意滿，一個雙腿打飄，還有袁慶脖子上的抓痕，明擺着訴說着第8個字母那點事。

顧臨川惡心的不行，通知袁慶以後不要再找他，一哭二鬧三上吊不好使後，袁慶又死皮賴臉的纏上來。

打過一頓後消停幾天，又來了。

對此顧臨川也很無奈，總不能殺了他吧？

他下定決心，下次一定揍得狠點，讓他再也不敢出現。

“菜做好了。”

最上層的蒜泥蔥花辣椒段泛着油潑光澤，下方堆着大塊牛蛙肉牛蛙腿和莴筍段土豆片，以及這盆菜的靈魂酸菜。

蔥蒜的香氣混合着辣椒特有的刺激直沖鼻腔，顧臨川肚子“咕嚕”了一聲，他嘴角一抽，尴尬擡頭，正好看到岑延遞來碗筷，趕忙接過：“很香。”

“那你快嘗嘗。”

牛蛙肉Q彈緊實，莴筍爽脆土豆綿軟，酸菜鹹淡适中，每一筷入口的菜都裹着濃厚的蒜香和鮮辣，吞咽入腹後唇齒留香，連帶舌頭都活了過來。

這就是顧臨川最愛的那一口，連辣度都是他最愛的程度。

連吃幾口，他忍不住對岑延豎拇指：“你手藝太好了。”

他發現岑延手裏的筷子幹幹淨淨，愣了一下，“你不吃嗎？”

“吃的。”岑延輕輕扯起嘴角，筷子伸進盆裏，門鈴卻響了，他面色微冷起身去開門。

吃了好幾口菜沒見岑延回桌，顧臨川好奇的停下筷子側耳聆聽。

“拿回去，我不要。”涼如寒冰的聲音正是來自岑延。

緊跟着是個軟糯的女聲：“你收下吧，是我們家人的感謝。”

“不要。”

随後“砰”的一聲，門直接關上了。

岑延返回餐桌邊，眉目間滿滿的不耐煩：“真是麻煩。”

“怎麽了？”

“前幾天扶了個摔倒的老人回家，天天送東西來。”岑延指了指牆角一堆蔬菜，“收了這還送，今天這是第三次了。”

顧臨川靈光一閃，笑着看他：“每次都是同一個姑娘送來嗎？”

“嗯，是老人的孫女。”

“那她來的時候有沒有打扮的更好看？”

岑延皺眉：“不知道。”

“除了送吃的，有沒有跟你說過別的？”

“沒有。”頓了頓，又改口，“說請我去她家吃飯。”

“那你有沒有請她進來喝口茶？”

這問題招來岑延更深的皺眉和困惑：“為什麽請她喝茶？”

“人家給你送東西。”顧臨川憋着笑，饒有興致的打量岑延。

“我送她奶奶回家，她給我送吃的，我再請她喝茶，有完沒完了？”

眼珠子微微轉動，不耐的神色稍有收斂，“這次趕她走應該不會再來了。”

顧臨川實在忍不住了，“噗嗤”笑出聲，見岑延嚴肅的盯着他看，連忙正色：“你多大了？”

“19歲。”岑延加重語氣，“我成年了的。”

“是是是，成年了。”

可是心智還像個小孩，不怎麽通人情世故，會造就這麽單純性格的，想必家庭氛圍非常好。

臨走前岑延站在門口目送他：“下次還來嗎？”

“當然。”顧臨川半開玩笑的點頭，“你的手藝這麽好，我先走了，拜拜。”

“下次見。”

深秋的傍晚六點，夜色沉沉壓下，位于郊外密林裏研究基地更是不見天日，門口僅有的幾盞大燈也亮度寥寥，凄凄慘慘的照着有限的區域。

慘淡的燈光絲毫不影響其安保之嚴密，顧臨川拿着姚克禮給的通行證，也要面部以及指紋識別外加內部系統登記，一番功夫下來，三人正式進入基地已經是六點四十多。

裘越小聲嘀咕：“我都不知道所裏還有這樣的地方。”

“別說話。”顧臨川嚴厲的瞪他，他們一路走進來，每一米都布滿監控和監聽設備，每走一段路還有無人機在頭頂巡邏，進入其中的人處在完全的監控下，雖然他們獲準進入，但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從來沉默的周堯更是從頭到尾按照規矩行動，除此之外一個字都沒有，安靜到令人幾乎要忘記他的存在。

首先來到芮黯的房間。

四十多平米的一室一廳一衛，單人居住很夠，但除了卧室的一張1.2米單人床和大廳裏一桌一椅以及洗手間的淋浴噴頭和馬桶，沒有任何多餘的家具裝飾。

潔白、簡單卻又冰冷至極。

裘越四處看着：“機器人也要睡覺嗎？”

“芮黯的智能程度跟人類非常相似，一日三餐飲食起居都有。”系統裏寫的清楚，不要将芮黯看成那種呆板的機器人，“把他當成人，而且是很厲害的人。”

“哦。”

起居室簡單到一眼就能看個清晰，發現不了什麽，三人準備去訓練室。

離開前，顧臨川忍不住又回頭掃了一眼。

芮黯單獨在這裏生活了九年。

若把他看成人類，那……

他一定很孤獨。

轉到訓練室前，顧臨川接到小鋒的電話，他們的工作手機被特殊加密過，解鎖需要半分鐘，停留到手機頁面的時候通話已經斷了，但立刻又打了過來。

小鋒氣喘籲籲的，旁邊還有小蔥的說話聲：“老大，大事不好了。”

顧臨川一凜：“怎麽了？”

“我和小蔥根據你給的資料去找參與訓練芮黯的研究人員，可所有人都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失蹤？還是遭遇不測？

“不清楚，我們詢問家人，說他們之前告訴家裏會有一段比較長時間的消失，他們這種工作家裏早就習慣了，并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停了一秒，聽見小蔥在那邊補充，“老大你說這個案例要絕對保密，所以我們什麽也沒說。”

如果說之前還對芮黯的重要程度持有一點懷疑，小鋒帶給他的這個新消息則完全打消了他的疑慮。

研究人員随着芮黯一起不見，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嗎？

“老大。”裘越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快來看！”

顧臨川回神，低聲囑咐：“你們先回所裏看看老曹和雁雁有沒有分析出什麽，有事再聯系。”

“好的。”

皺着眉踱到訓練室前，最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副銀質鐐铐，在白熾燈的照射下閃着白色而冰冷的光澤，細看，上頭還有幾滴深色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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