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庇護 他從來沒被這麽庇護過
佟貴妃是帶着四阿哥一起來的長春宮。
大概也是知道柳黛黛受寵, 她心裏不安，想要來看看情況。但是又怕惹惱了康熙，所以就特意帶了四阿哥過來。
柳黛黛在裏面洗澡, 并沒有因為佟貴妃來了，提前出來, 也沒特意來說要給佟貴妃請安。
佟貴妃臉上挂不住，給康熙請安後，看着康熙道：“四阿哥的功課做好了, 臣妾看書少，特意帶來表哥考核。”
四阿哥拳頭微握，并沒有特意揭穿養母佟貴妃話裏的漏洞。
他們上學, 有統一的夫子考核，皇阿瑪又哪裏會每個皇子都顧及到。
從他被交給養母佟貴妃的時候, 他就知道，他只是一個争寵的工具，他毫無意義, 毫無價值, 唯一的作用，就是讓皇阿瑪去承乾宮，讓養母佟貴妃高興的。
索性，終歸是有點用的, 他養母佟貴妃對他，其實外人是找不到錯的。
但是他知道，養母佟貴妃，從來沒放棄過想要生一個皇子的想法。
甚至私下的時候，因為他親生母妃曾經是養母的宮女，自己的宮女爬床, 還有了他，讓他養母佟貴妃覺得被背叛，覺得難堪，私下的時候還會私自罰他跪，罰他不許吃飯。
或者是用冷水潑他，等發洩完了，又抱着他哭，說她難受。
他知道，她們都難受，難受的是皇阿瑪又有了新歡，皇阿瑪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還知道，他親生母妃一胎胎的生孩子，養母嫉妒，嫉妒的瘋狂的時候，晚上會特意去他睡覺的地方，掐他脖子，掐死他，才能讓養母心裏的怨恨和嫉妒消散。
不，其實也永遠消散不了，畢竟背叛這種事情，想想就是傷口，傷口的傷是會腐爛的，腐爛到骨子裏。
誰是陽光呢？
四阿哥想。
Advertisement
恰好這時候，柳黛黛從裏面洗澡出來了。
一出來，就看到少年雍正帝，小臉上滿是戾氣，眼底都是死寂。
這才多大年紀啊。
柳黛黛嘆息，她一個經歷過末世黑暗的人，都沒有這小少年眼中的戾氣大。
她走過去，輕輕握住四阿哥冰涼的手，聲音溫柔道：“你皇阿瑪都叫你幾聲了，怎麽不應人呢。”
四阿哥手被握住，他擡頭看她，眼神很快恢複：“和母妃，”
柳黛黛點點頭，笑眯眯的：“小孩子家，就該開開心心的，哪需要想這麽多。”
康熙這時候，也在招呼四阿哥和柳黛黛過去。
“黛黛，帶老四過來。”康熙溫聲朝兩人招手。
四阿哥就順從柳黛黛的手，跟着過去了，去到康熙跟前的時候，柳黛黛手被康熙不動聲色的移出去，握在手裏，然後擡頭問道：“你跟朕一起看看老四的學業，可好？”
那聲音就真的是很溫柔了。
柳黛黛沒什麽，順勢坐到旁邊的寶座上，就點頭道：“行啊。”
佟貴妃幾乎是看着康熙一只手握住柳黛黛的時候，內心就一股火氣橫沖直撞的，偏她現在什麽都不能做，還得在邊上陪跑，別提多尴尬了。
柳黛黛也看到了，她也沒做多餘的動作，只對秋月道：“給貴妃娘娘擡寶座來，一起看吧。”
三人重新坐下來，聽着康熙拷問四阿哥的學問，先是問了夫子這幾天講的學問，讓四阿哥說一說其中的看法。
少年雍正帝啊，不可謂不聰明，不單能将夫子講的課全背下來，還有自己獨特的理解。
現在也就半大個孩子吧。
柳黛黛也就連連看了四阿哥好幾眼，忍不住在心底吹口哨。
暗暗點頭，是個聰明的孩子。
柳黛黛歡喜的時候，那是眉梢都帶着喜意，別提多明顯了。
康熙還在拷問四阿哥學業的視線，都忍不住打向柳黛黛，忽然停下問話，轉而問柳黛黛對四阿哥學業的評價。
“黛黛覺得老四的功課如何？”
“好，聰明又有自己獨特的見解，這麽小的孩子，當實屬十分難得。”
康熙就失笑。
到底還是親自拉過柳黛黛的手，團在手裏，握了握，沒坑聲。
四阿哥聰明嗎？
無疑是聰明的。
但是比起太子來，康熙最滿意的是誰，自然一目了然。前世太子都經歷兩立兩廢了，這世康熙重生後，即便有前世的記憶，到現在都沒廢黜太子。
可見，太子是真的有才的。只是感情上的事情拎不清，康熙也知道。
都沒有出手打擊太子，他也是真的疼這個太子。自然也欣賞他的才華和處理朝政的能力的。
康熙想到這裏，就忍不住提了下太子：“那是黛黛沒有見過保成小時候，也是聰明的。”
柳黛黛就嗤一聲，不以為然道：“殿下是聰明，不過感情上是個糊塗蛋，腦子拎不清， ”
她能說，太子這個小青年身上，有點高位皇太子都有的通病，以為自己是身份尊貴，還自以為是來堵過她，一副施恩的樣子，跟她談什麽兩人可能有的婚約。
當然了，太子自己喜歡女主，被女主一挑撥，就要出來當英雄、
自然英雄沒當上，在她這裏栽了大跟鬥。
比較意外的是，自從那次以後，太子就再沒來找過她了。
康熙沉吟一會兒，點頭：“你說的是。”
柳黛黛奇怪看康熙一眼，發現他倒是意外好說話，也多了幾分談資，意有所指道：“不過嘛，你也是，感情中腦子不清晰，是會遺傳的。”
康熙聽的眉心一跳，想發火吧還不能發，但是萬歲爺還得哄眼前的人，只小聲問：“朕哪裏做的不好，你說說看，以後能讓你開心的，朕都可以為你讓步一些。”
“你倒是不用為我做什麽，，”柳黛黛并沒有說什麽。
她可不就覺得康熙是糊塗麽，在佟貴妃的宮裏寵了德妃，德妃生的孩子又抱養給佟貴妃。
佟貴妃恨德妃，德妃也厭惡佟貴妃，兩個女人都是為了權利，為了恩寵在算計，偏這裏的少年雍正帝，是最無辜的。
先前柳黛黛看四阿哥，就猜到了，佟貴妃怕是心底有不滿的時候，作為養子的四阿哥并不好過。
康熙就盯着柳黛黛沒說話。
四阿哥一看，自己養母佟貴妃臉色變了好幾變，心底怕是不高興。
只是對和嫔母妃的受寵，又有了一個新認識 。
四阿哥可從來沒見過自己皇阿瑪，對哪個後妃這麽縱容過，甚至有幾分寵溺，哪怕是說他也沒有立馬不高興。
皇阿瑪簡直就像跟普通人家的相公對娘子一般，這在皇家，讓四阿哥想到了先帝爺和董鄂妃。
視線打向養母佟貴妃，果真看到養母臉色不斷變化，心底嘆息一聲，今晚他回去，怕是又免不得會被發作一通。
佟貴妃臉色是确實不怎麽好看，看着康熙，硬生生壓着火氣，笑道：“表哥，四阿哥是真聰明，不過他最近學業進步不少，就是為了讓你這個皇阿瑪看看的，，”
康熙總算将視線抽回，看着佟貴妃，聲音淡淡道：“朕知道，回吧，除了老四的學業外，可還有事？ ”
佟貴妃臉色就是一變：“表哥，臣妾是貴妃，宮裏的事情還需要向表哥彙報一下，可是表哥在這裏，臣妾彙報不方便， ，不若表哥去承乾宮，臣妾再彙報，，”
柳黛黛就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佟貴妃，再看了看康熙，笑道：“既然萬歲爺有事，那我先睡了。”
康熙氣的心頭一梗，臉色就黑了，“什麽時候彙報不行，非得晚上，”
“梁九功，送貴妃娘娘和老四回去。”康熙聲音淡淡的，但是明顯不高興了。
佟貴妃這是專門來截胡了。
說完，就去追柳黛黛，柳黛黛本不想理康熙，不過卻将進步頓了頓，然後看着佟貴妃笑道：“貴妃娘娘，以後想請萬歲爺，直接去乾清宮請，別來我宮裏，，”
“畢竟我脾氣不太好，嘴巴也不怎麽好，我怕我說出什麽話，會讓貴妃娘娘心底不痛快，為了我們都能痛快，以後，還請貴妃娘娘多擔待了。”
佟貴妃臉色一變：“你威脅本宮？”
“不是威脅，而是在跟貴妃娘娘商量呢。”
“本宮有什麽能讓你商量的，本宮并不覺得，一個嫔位的後妃，還能教導本宮做什麽，”佟貴妃臉色異常難看，幾乎是半邊臉蛋兒都氣的鐵青。
柳黛黛這會兒還沒說話，康熙就直接插話了：“怎麽，朕的話都不管用了？若是下次再這樣，你也不用去乾清宮了，你是貴妃，不是普通的後妃，”
“表哥，”佟貴妃滿臉不可思議，十分震驚的看着康熙。她似沒想到，表哥寵這個和嫔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康熙移開頭，讓梁九功趕緊将人送回去，也是間接讓佟貴妃不跟柳黛黛對上了。
柳黛黛這時候卻笑了：“梁總管，可是記得要将四阿哥送去阿哥所，而不是承乾宮哦，他生母生下他被迫将孩子抱養出去，他養母身份高，但是卻被宮裏自己的宮女聯手勾引到萬歲爺，還在她屋裏，被活生生打臉，怕是是都恨着對方呢，，”
“而作為其中的皇子，四阿哥怕是被兩邊都恨着吧，今晚貴妃娘娘在我這裏受了氣，我怕小小一個皇子，還因我而受牽連，那就是我這個庶母的責任了，，”
柳黛黛很難對一個人動恻隐之心。偏偏少年雍正帝的遭遇，和先前的眼神，那是比她一個經歷末世的人都要暗黑，怕是平時日子不好過。
反正佟貴妃喜歡搞事情，她就給她找點事情做。
“佟佳氏，，”康熙是難堪，既而是震怒，他以為事情都是完美和諧的，是最好的安排，卻不想女人都是在演戲。
佟貴妃被吓的噗通一聲跪下 ，聲淚俱下控訴：“表哥，我，我沒有，和嫔妹妹，你為什麽要冤枉本宮，本宮從來都将四阿哥當成本宮親生的兒子 ，”
說完，她還将四阿哥一起拖過去，跪下，指着四阿哥道：“胤禛，你說，佟佳氏對你怎麽樣，可有虐待過你？對不起你過，”
說這話的時候，佟貴妃拉着四阿哥胳膊的手，越發用力，四阿哥被掐慣了，倒是擡頭，良久沒說話。
康熙沒吭聲，但是臉色卻氣的不輕，看着四阿哥問：“老四，你來說，你在承乾宮過的好不好，”
四阿哥這一下，就成了中心，他左右看看衆人，實在意外，為何這個和嫔母妃居然會為他出頭。
只是，他又如何會說，他真的過的怎麽樣。
在宮裏時間久了，在很小的時候，四阿哥就已經學會了将別人不喜歡的部分隐藏起來。
他擡起頭，想說什麽，卻被柳黛黛笑着安撫了。
柳黛黛看着康熙道：“他這麽小的孩子，如何會分辨什麽樣的好壞，索性不過都是在阿哥所住着，那也沒必要常年在某個後妃的宮裏待着不是，只請安的時候去，”
佟貴妃氣的要死，看着柳黛黛惱道：“和嫔妹妹，你進宮時間短，沒清楚真相就這麽說，你是是何居心，”
康熙這時候，卻直接站在柳黛黛這邊了，看着四阿哥，沉聲道：“以後，就按照你和嫔母妃說的做，只除了請安時間外，少去後宮，你已經沒幾年，就要娶嫡福晉了。”
四阿哥這一刻，頭頂的壓力散去，只感覺渾身輕松，他擡頭看過過去，只看到和母妃在對着他笑。
他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覺得，原來後宮，也有女人可以笑這麽美，笑的這麽和善。
那一刻，如泡在暖暖的陽光裏，直到未來四阿哥登基很多年嗎，都還記得那晚上的微笑，又甜又暖，他終究是幸運的，沒被所有人遺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