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興趣談個戀愛嗎? 清晨,豔陽……
清晨, 豔陽高照。喂完雞的龍向梅照例給龍滿妹和張意馳蒸了蛋和糍粑。為了遷就張意馳的作息,龍家的徹底改成了三餐制。只是鄉下的物資匮乏,早餐很難做出花樣, 有蒸雞蛋已經算精致,普通人家可能一年到頭都是清水面放勺辣椒完事。
蒸雞蛋出鍋,剛好七點半。說是在散漫的鄉下, 龍向梅做事卻好像齒輪般的卡的準。恰好張意馳也是個在時間上有強迫症的,剛洗漱完的他揉着眼睛進了堂屋。聽從龍向梅的建議, 他的起床時間後調了一個多小時,但不知是不是前些年一直飽受失眠困擾, 身體極度缺覺的緣故。這兩天明明晚十點就睡了,早上居然愣是用盡毅力才爬起來。要不是記挂着拍視頻, 他可能得一覺睡到十點鐘去。
困是真的困,但舒服是真的舒服。那種睡飽了的餍足感, 難以言喻!
“爬不起來多睡會兒啊,又不用你打卡上班!”龍向梅看着坐在凳子上, 依然精神不濟的張意馳,忍不住笑道。
“不行,我要去拍素材。”張意馳強忍着哈欠, 成功憋出了兩眼淚花。
龍滿妹也笑:“她沒那麽早上山,你拍什麽呢?村裏只有幾棟舊房子, 你随便什麽時候拍都一個樣。”
“不一樣,故事線要取景,還有穿插的空鏡頭。”張意馳認真解釋。說起了接下來的工作, 他終于開始清醒了。
龍向梅一邊擺着碗筷,一邊笑道:“我覺得你真心少看李子柒,她賣都是精致的小吃, 契合她的氣質。我們打算賣的是農産品土特産,對标客戶不一樣,所以還是得往土上靠。”
“知道,照抄她的肯定不行。”一口蒸蛋下肚,張意馳清醒了些許,笑呵呵的道,“不過足夠多的素材,才方便剪正片。再說了,你還得化妝,不也得時間?我又不是熟練工,昨晚看了一晚的視頻,沒上手心裏沒底呢。”
龍向梅糟心的道:“能不化嗎?”
“不能!”張意馳答的斬釘截鐵,“說過了,鏡頭下跟人眼看着不一樣,你不化妝拍不出你的長相。你如果醜也就算了,明明好看,為什麽不當優勢搶占版面?”
“行吧,馬屁我收了。”龍向梅三兩口吃掉了糍粑,跳下凳子準備去忙別的。
張意馳無奈的道:“你吃東西慢點,這樣很容易得胃病的。”
“知道了。”龍向梅答應了一聲,人卻已經跑遠。
龍滿妹嘆了口氣:“像個細伢子樣,你們兩個的性別要是調一下就好了。”
張意馳心裏默默道,你家梅姐天生反骨,調一下我爸媽怕是得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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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龍向梅快速的把屋裏屋外收拾了一通,只留下了一些擦灰的輕便工作給龍滿妹。龍滿妹在手術後的康複期,但康複期也不能只躺着。何況她總低着頭做鞋,必須逼着她活動開來,不然肩頸問題更重。龍向梅管親媽早管出了心得,并沒多少唠叨,而是順着她的本性,不動聲色的安排。
等她忙完回來,張意馳已經打開了昨天去縣裏買的化妝包,正在最後過一遍視頻。他學習的時候,神情尤其的專注。拿着小刷子的手,不自覺的跟着播主的動作轉動着。化妝初級的入門視頻,在他腦海裏與早年學習過的繪畫知識點融會貫通。視頻放完,他已經把整個流程銘記于心。
轉頭看到了龍向梅,他笑笑:“愣着做什麽?快過來,”
龍向梅敬畏的看着桌上的化妝盒:“我房間裏第一次出現這種東西。”
“你是大姑娘,早晚得學着自己化妝。”張意馳站起來,修長的手指碰觸到了龍向梅的臉,BB霜通過他的指尖均勻柔和的塗抹。他的力道相當的輕柔,且因是第一次上手,動作慢且仔細。
急性子的龍向梅坐不到五分鐘,便有些焦躁了。張意馳笑了笑,停下描摹的手,飛快的打開手機,調出了一段音頻。無機質的女音從擴音器裏流瀉而出,講述的卻是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龍向梅輕笑出聲:“小哥哥,你很懂啊!”放的居然是晉江文學城的耽美小說,你可以的!
張意馳認真化着妝,随口解釋道:“被班上的女同學摁頭安利,我也很絕望。”
“所以你熟讀耽美三百篇,會寫了嗎?”
“沒有,我偶爾聽無CP頻道。這本我剛随手在金榜上戳的,沒看過。”張意馳郁悶道,“你是不知道我那專業有多變态,從早到晚腳底生風,忙吐了的那種。本科時寒暑假實習,讀到研究生……研究生連個寒暑假都沒有!只有吃飯的時候,弄點背景音換換腦子,完全沒過心的。然後有一次我吃飯聽小說,同宿舍的哥們問:‘你到底多喜歡這本!?已經聽三遍了你不膩嗎?’”
“沒聽進去?”龍向梅問。
“何止,好死不死的點錯了頻道,劇情流的耽美,感情線很弱,我壓根沒發現。”張意馳說起被同學坑的烏龍事,簡直悲從中來,“結果那家夥當成個大新聞全系八卦,弄的我真是……對了,你做的香菜根能快遞嗎?能的話我發一份給他,熏死他個不吃香菜的王八蛋!”
龍向梅笑個半死:“你們宿舍如此塑料兄弟的嗎?”
“不,我們是生死仇敵!”張意馳想起烏龍事件的後續,一陣腦殼疼。是時候找個女朋友以證清白了。
手機音頻盡職盡責的播放,兩個年輕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太陽漸漸高升,照得竹林通透,樹影斑駁。雞鴨鵝叫又一次交織,獨屬于鄉間的喧鬧,讓人感受到的是心靈上的靜谧。
白天的風很溫柔,冬季的暖陽同樣溫柔。曬的微微發燙的黑色屋瓦上,幾只田園貓躺在上頭,惬意的晃着尾巴。大好日頭下,爺爺奶奶們拿出了簸箕,曬着專給在外務工的兒孫們做的紅薯幹與菜幹。
時間好像被施了緩慢的魔法,一切悠然的仿佛不似人間。
張意馳慢慢上到了眼妝。當眼線筆碰觸到眼皮的瞬間,龍向梅本能的想要後退。後頸卻被張意馳托住,力道不大不小,既不讓她掙脫,也不讓她難受。
“放松,相信我,不會弄到你眼睛的。”張意馳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柔和,但又帶上了明顯的沉穩與不容置疑的堅定。眼線筆在眼睑上如流水般輕柔掠過,挨的極近的兩人呼吸交融。不鹹不淡的交談戛然而止,房間裏只剩下晉江的愛情故事在耳邊流淌。
龍向梅放松了下來,眼睛聽從指使的向下看着,紋絲不動。好似她已經是化過無數次妝的老手。而張意馳則如他自己所言,手穩的根本不像昨天才打開視頻學的化妝。
夾睫毛,微調整個面部。半蹲着的張意馳夾着小毛刷,托着龍向梅的臉,福至心靈般的鹦鹉學舌:“伊嘿嘿闊。”
龍向梅噗嗤一笑,随即她扭頭看向了鏡中的自己。除了小學登臺跳舞,化的那帶着兩坨紅胭脂的之外,這是她第一次化妝。妝容掩蓋了她黑且粗糙的皮膚,眼線把她大而靈動的眼睛勾勒的黑白分明。唇紅齒白,一眼看去,并不比城裏的小姑娘們差多少。
“我原來,這麽好看。”龍向梅低聲呢喃。沒有女孩子不愛美,只是掙紮求存的她沒有餘力去愛。什麽衣服配什麽褲子,什麽鞋子配什麽包包,前提是她得有心儀的衣服,而不是只能撿別人的舊衣服。伯娘的、滿娘的、堂姐的、表妹的,沒有一件衣服,是自己買的。還談什麽搭配,談什麽美?
本來以為早已麻木,把自己當成假小子,就不會在乎。但在木梳輕柔的梳過長發時,她的眼淚不自覺的掉了下來。
張意馳拿着梳子的手一頓,小心翼翼的問:“我扯到你頭發了嗎?”
“沒有。”龍向梅深呼吸了幾口,“對不起,妝好像花了。”
張意馳像摸小貓一樣,在她腦袋上順了兩把,輕聲道:“沒關系,第一次化妝不好看,等下反正要重新來過的。”
窗外白鷺無聲飛過,枯黃的樹枝上停滿了不知名的大鳥。岩鷹低空盤旋,麻鴨嘎嘎的踏過石板巷道。明明是看過千百次的場景,明明是重複過無數次冬季的早晨。龍向梅卻無端端的觸景傷情,酸澀化成了針,一下一下的此着她的心肺,讓她連呼吸都帶上了酸楚。一不留神,淚水又漫上了眼眶。
麻花辮編到了尾,用彩色的絲線在末尾處打了個精致的結。同樣是根粗壯的辮子,但不再像往常一般僵硬死板。鬓角與發辮刻意的蓬松,人為的做出了看起來随意的效果。
一張濕紙巾遞到了已經鎮定的龍向梅面前:“你可以多哭一會兒的。”
“只有兩三滴眼淚,讓我很沒面子的。”
“畢竟那天晚上我哭成了只狗。”
“做朋友的,是不是得公平點兒?比如說互相掌握對方的黑歷史?”
龍向梅笑出了聲。
“行吧,看來你是不打算給我面子了。”沾上卸妝水的濕紙巾捂上了龍向梅的臉。擦去了她的殘妝,也擦去了她難以讓人察覺的淚痕。
“馳寶,你在學校時,有沒有很多女孩子追你?”龍向梅忽然開口。
“沒有,大家都太忙了,沒空談戀愛。”張意馳答。
“那現在不忙,有興趣談個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