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晚月光不錯
陸子钰将貓放到地上，逼到人身前，打算看看這姑娘到底是中了什麽邪。
她嬌嬌小小地站在架旁，白皙的臉蛋因染着粉紅透出幾分嬌豔，咬着唇瓣杏眼盈盈，別扭地瞥向別處死活不肯看向自己。
雖然吃不準慕茗到底是真作對還是假反抗，但她這幅被踩了尾巴似的窘迫的小模樣倒是頭回見。陸子钰甚至有些好奇她接下來的反應。
“哎呀煩死啦，你叫來就來，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呀......”
慕茗咬咬牙，努力藏起自己的羞惱，試圖開口挽尊。為了職場便利她平常刻意把聲音往清脆爽朗的方向靠，可此時又是惱人又是惱己便忘了克制。
本是蠻橫的話給說得嬌嬌怯怯，委委屈屈。尾音綿長又柔軟，纏得人心顫顫。
“......”
陸子钰這麽個鐵直的大老爺們兒被這嗔怪甜得嗓子一緊，說不出半句刻薄的話。他擡手撚了撚酥麻的耳垂，心裏發癢，無意識地嘆了口氣。原來自己好這口.....男人鳳眸幽幽，鎖定眼前随時想遛的姑娘。見她一直望向別處，便也偏頭看了眼，發現她在看那白貓。沉默了片刻，陸子钰忽然心領神會，頓時笑意難掩。
“怎麽，争寵呢？”
男人的語氣裏滿是調侃。慕茗當場炸毛，聳着肩擺出防禦姿态，杏眼兒睜得溜圓滿臉無辜。
“才沒有呢！”
打死也不能承認！
慕茗眸光一轉，智商上線。仰起小臉盤子沖陸子钰露出讨好地笑容。
“我就是想開個玩笑嘛~現在就去喝茶！陸哥別生氣呀！”
說罷她貓着腰從陸子钰身側鑽了出去，溜到八仙桌旁，裝模作樣地喝茶吃點心。
慕茗豎着耳朵聽見人并沒跟上來，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垂下長睫，發現自己的心跳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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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才下戰書，今天就掉鏈子真是太糟糕了！
飛快地吃完，慕茗交代了聲便又鑽回書架裏玩。此時手機振動，微信提示收到新消息。她點開一看，是辦公室的小群，裏頭正聊到明天慕茗要回來上班兒的事。
俺老孫：郭哥明天回來上班嗎！
茗茗你也很愛我：回回回，咋？
不蓉放肆：還以為你沉迷戀愛不打算工作了。
茗茗你也很愛我：不會~人家舍不得你嘛~
不蓉放肆：（黃豆微笑）手動再見。
雅丹丹：郭哥快回來！昨天替張姐的新人攝影來了！！太難搞了！明天不想和她一組拍！！！
俺老孫：樓上+1
大概聊了半小時，慕茗算是弄明白什麽情況了。她們部門負責平面拍攝的攝影師一共有兩位，其中一位攝影師張芸前不久修了産假。
新來的替張芸的攝影師叫王新蕊，大學剛畢業，似乎在團隊磨合上有些問題。小姑娘可能不太适應直接按照自己的方式拍了，打亂了原先的排期，導致服化道的組長雅丹手忙腳亂，抱怨頗多。
但現在遠水解不了近渴，慕茗還要顧着拍攝，便暫時放下了手機繼續看看書、玩賞物件。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傍晚了。陸子钰引着慕茗來到旁邊的廂房用餐。
“等會兒吃飯不會拍攝，可以放松些。”
慕茗好奇地問道：
“那挺好的，趙導同意啦？”
陸子钰照例替人撩開簾子，輕聲答道：
“宅子的主人請咱們吃飯，他不喜歡拍攝。”
慕茗杏眼兒一亮，笑着踏進了廂房，擡眼望去。飯桌前坐着位莫約五六十歲的中年人，很是面善。他中等身材穿着灰色麻料的短衫，短發精神，鬓間微白。眉目仍是好看的，年輕時應該也是美男子。
陸麒見小輩們都進來了，笑着招呼他們入座。
“來了，快坐吧！”
“叔公。”
陸子钰少時和這位小叔公混得頗熟也不折騰什麽虛禮。慕茗站在陸子钰身側笑得杏眼兒彎彎，讨喜得很。
“館長好！我是慕茗。”
陸麒聞言笑道：
“喊什麽館長，你就跟着子钰喊我叔公吧。”
慕茗跟着陸子钰入座，自然不敢先動筷，笑着誇贊道：
“叔公您的書房這麽酷，簡直是個小博物館啦！叫您館長多貼切呀。”
陸家男丁興旺，各有各的脾氣，少有開朗随和的性子。陸麒也是年過半百才收斂了鋒芒，在別苑裏悠哉度日，平日裏得了什麽稀罕物件就想藏到書房裏。他難得聽見人誇自己這寶貝書房，心裏得意，當場大笑道：
“哈哈哈，小姑娘真會說話！”
老的幽默風趣，少的機靈嘴甜，一頓飯下來吃得是賓主盡歡。
“您那個3D唐卡看得我頭暈，但是真心美啊！”
陸麒已經改口喊慕丫頭了。陸子钰也樂得少說話，慢條斯理地吃着，聽着，偶爾插幾句話逗逗慕茗。
“喲，頭暈還能吃這麽多紅燒肉？”
慕茗面不改色地轉而繼續對生煎下手。
“可不是看你看多了有免疫力了，陸哥可比菩薩好看多了。”
“那為了人身安全。您可得考慮帶個墨鏡。”
“......”
二人時不時鬥嘴樂得陸麒笑聲不斷。他膝下無子，難得熱熱鬧鬧地吃頓飯心裏熨帖。飯後慕茗被人領去後院衛生間。席間便只剩下陸子钰和陸麒這祖孫倆。陸麒打趣地看着自己最欣賞的小輩。
“難得你居然帶人回來，小姑娘挺不錯的。”
“偷個閑罷了，沒別的意思。您老身體可好？還咳嗽嗎？”
陸子钰酒足飯飽，便流露出慵懶的神色，靠在椅背上同小叔公閑聊。
“小病而已。倒是阿璟你這個“別的意思”不整點兒，你媽能輕易放過你這小兔崽子。”
接過仆人送來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着手。聞言他擡起眸，語氣無奈，咬字兒含糊。
“您火眼金睛！這姑娘今天能帶來可多虧我媽背後使勁兒。病去如抽絲，入秋了您可養着點兒少去山上折騰。”
“爺自有分寸，不必操心我這個老頭兒。你小子上點兒心，別讓人家姑娘給帶節奏喽。”
老爺子去年剛和曾侄孫學着用智能機刷微博打游戲，學了不少新詞兒。陸子钰給逗樂了，笑着道。
“喲，能至于淪落到那個地步？老爺子您可歇歇吧。”
估摸着慕茗快回來了，陸子钰幹脆起身道別。
“走了，您別送。”
“成，剛好下半個月新得的幾尾金松葉到後院兒池子裏了，你們得空過來玩兒。”
陸麒也不客氣，見慕茗從花廊裏跑過來笑着沖她揮揮手，便回隔壁書房了。
“咦？叔公怎麽進去啦？”
慕茗有些疑惑地問道。陸子钰接過仆人遞來的車鑰匙，
“走吧，他不喜歡攝像機。”
“噢......好吧。”
慕茗有些遺憾沒能和老爺子告別，她挺喜歡這位長輩的，心思一轉便對着在旁等候的仆人說道：
“這位叔叔，麻煩您和叔公說一聲我們走啦。謝謝他今天讓我們參觀書房。”
慕茗見人笑着應了，乖乖跟着陸子钰走出了老宅子。二人驅車回到公寓還要好一會兒，路上紅燈時，二人就閑聊幾句。
“今兒個開心了？”
陸子钰單手搭着方向盤，目光仍盯着着前方，微微側頭輕聲問道。
“開心！好玩的也太多了......簡直是夢中書房！......”
慕茗玩兒着手機，說到歡喜的地方眉開眼笑的望着陸子钰。
“我還以為叔公喜歡中國文學呢，沒想到書架上居然有聶魯達的詩集！我喜歡他！”
“喲，我們慕茗還讀詩呢。”
紅燈的功夫陸子钰停好車，鳳眼裏光華流轉，調侃地望向身側的姑娘。慕茗傲嬌地擡了擡下巴，說的理所當然。
“那當然——是沒怎麽讀的。”
慕茗笑嘻嘻地答了話，點開微信查看消息。
“這不是好看的太多了，得雨露均沾嘛！”
“是怕瞌睡蟲吧？”
男人語帶調侃。
“......”
慕茗聳聳肩，她中午又不是故意睡着的。那意識流大神不是她的菜啊！
上了高速陸子钰也不方便說話了，慕茗便打開微信準備找人唠唠嗑。沒想到公司的小群裏熱鬧無比，
俺老孫：感覺又要加班沒法追劇了QAQ
俺老孫：新來的小妹妹感覺是缺心眼。
雅丹丹：（粗口）別說了，再說本仙女要忍不住罵人了。
雅丹丹：她居然還好意思甩鍋老大自己先走？？？
不蓉放肆：事到如今，我先重新做方案吧。丹丹，孫哥你們先回去吧。
今晚蘇蓉交的方案被總監打回來了，理由是照片風格和後期包裝不匹配，并且沒有涵蓋完全客戶要求的元素。
慕茗忍不住嘆息，因為部門的工作流程是以蘇蓉為策劃核心，所有的單子都經過讨論後才開始排期、拍攝、後期、宣發。新人打亂了順序，背鍋的是負責人蘇蓉。
慕茗深知自己的好友雖然看起來冷，卻不會輕易責備人。慕茗趕忙噼裏啪啦打字兒，出來幫忙打圓場。
茗茗你也很愛我：辛苦蓉兒了，孫哥和丹丹也辛苦啦。
茗茗你也很愛我：明天回來我們一起開個會，跟新人交代清楚，一起解決問題吧！
不蓉放肆：嗯。
雅丹丹：好~
俺老孫：不辛苦，郭哥還請努力脫單！
慕茗看着孫宇的調侃不由得樂了，想着是得扳回下午的那一局。她感覺到車漸漸停了，心知快到公寓了，便收起心事草草結束對話。果然剛把手機揣好陸子钰就開口了。
“到了，下車。”
停車場距離公寓還有段路，二人便在小路上慢慢走着。
月牙彎彎，秋風微涼，樹聲沙沙響着。慕茗覺得吃飽了能散散步簡直不要太閑适，便懶得講話了。
她偶爾側頭看看和自己并肩漫步的男人，他的側顏也很好看。鼻子又高又挺，睫毛長長的。眼窩淡淡的暗色，劍眉下方還有一粒褐色的小痣，側目看着自己時那顆痣恰好落在鳳眸欲飛的眼尾上，好看的不得了。
畢竟在拍攝中陸子钰雖開着車，餘光偶爾而也會看看慕茗。這姑娘剛才一直面無表情地盯着手機，下了車又不說話，估摸着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安靜的夜裏男人聲音也柔了幾分。
“怎麽了？”
慕茗迎着他的注視，微微笑了。光似落在姑娘的眸子裏，她杏眼盈盈，輕聲說道。
“忽然想起一句詩：我們失去了黃昏的顏色，藍色的夜墜落在世界上。”
陸子钰以為慕茗是念念不忘先前說她看書打瞌睡的事兒，現在整兩句出來回敬自己。移開目光時，望見小巧可愛的月牙鑲嵌深紫色的夜空，柔柔暈開一圈光環。
他心情頗好，打算給小姑娘個臺階下。
“沒想到你真讀了詩，挺應景。”
慕茗給這個不搭邊的答複逗樂了，笑得眉眼彎彎。也怪自己這個話不好接，她幹脆一語雙關地把話帶過去了。
“噗哈哈，對，你想不到吧。”
聊着聊着，快走到公寓門口了。慕茗自告奮勇蹦跶着先跑去開門。
陸子钰悠悠走在後面，忽然福至心靈，但有些不确定是否如此，便拿出手機将剛剛念的那句詩輸入到搜索框裏。果然如此......她是這個意思。
慕茗樂呵呵地自己開了回指紋鎖，見人還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玩手機，便站在玄關催道：
“別看手機啦，進屋再玩兒！”
陸子钰過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應了聲，也走進屋裏。而在門口布置好的攝影機恰好捕捉到了那個畫面。
男人垂着頭看屏幕，面容藏在昏暗的屏幕熒光裏，無聲地微笑。
陸子钰特地等慕茗換好拖鞋才開口。
“過來，把門鑰匙給我。”
“嗯？咱們這不是指紋鎖嗎？”
慕茗蹙起眉，滿頭大漢，神色疑惑地舉起右手食指。
“你是說這個嗎？”
陸子钰壓下笑意，給出指示。
“手張開。”
“？？？”
慕茗傻愣愣地沖人比了個五，試圖猜測。
“give me five？”
男人修長白皙的手貼了上來，十指相扣，一點點将姑娘嬌小幼嫩的手納入掌心。溫熱和微涼相觸，微妙的感覺讓二人都怔了怔，擡眼發現對方眼裏有笑意。
“想不到吧？”
陸子钰挑了挑眉。
慕茗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憋不住樂了，仰着小臉盤子眉開眼笑地誇人。
“哈哈哈陸哥牛X！”
導演組炸鍋：這什麽展開？？？這、這算戀愛展開嗎？牽手喊牛X是個什麽套路啊？社會主義兄妹情？
我們失去了黃昏的顏色，
藍色的夜墜落在世界上。
夜裏沒人看見我們手牽着手。
——聶魯達
《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
- 我們拉個小手呗？
- 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