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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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秀溫柔含笑地看着他搖了搖頭,拒絕了周予揚想要點啤酒的邀請。
他怕酒後亂性。
“我不喝。你也不能喝,你還要開車呢。”
邢秀認真地看着他提醒道,于是周予揚也聽話地合上了菜單。
邢秀支着臉,偏頭看着不遠處的江面。燒烤店就開在江邊,他們坐在露天的二樓,初夏的夜晚,遠遠稱不上炎熱。濕潤舒爽的江風吹拂在臉上,城市繁華的霓虹燈光倒映在水波蕩漾的江面,寧靜美好得是不用開口說話的氣氛。
邢秀感覺到周予揚直白不加掩飾的目光就放在自己身上,但他不敢看他。
從留下一封離婚協議逃開,過去了五六天,心情從起初的緊張不安逐漸安穩下來,自己一個人住,樓道裏不亮的燈泡都是他找物業借了陳舊的梯子自己爬上去換的。忙裝修,購置家具收拾家裏,還有策展的事情,偶爾下樓到陸槐因家蹭個飯,有房子有工作有朋友,雖然有點辛苦有些勉強,但好像這才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該有的生活。
像是…把缺失的那段時光一點點彌補回來的感覺。
從今天早晨,周予揚出現在他家門口,半跪在他家返潮的木地板上替他裝着自己弄不懂的平價家具,到現在,兩個人像這樣在夜晚的江邊,滿是孜然香氣和肉質焦香的小餐館裏等菜,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在進行一場約會,前前後後也不過過去了12個小時。
他自認他奢求的改變并不多。
像是今天,周予揚為他換的一身衣服,他已經覺得很足夠了。
他也沒有想到周予揚沒有帶他去他們一貫去的高級餐廳,而是選擇更有煙火氣息的小餐館。
總之,周予揚做的哪怕是一點點的努力,他都看在了眼裏并且…他覺得很高興。
離婚的話題太過禁忌,他們都心知肚明,所以都自覺地盡量不去提起。
邢秀不想破壞此刻,所以他想幹脆不要說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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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揚一向知道自己嘴巴笨,但卻沒有像此刻一樣這麽讨厭自己這個缺點。
就像剛剛在車裏,明明氣氛那麽好,但他偏偏想不出來該說些什麽了。
關于離婚的事情,他能立刻說出一百個解釋和問題。但是除了這個…
好在菜很快上齊,香氣撲鼻的兩大盆小龍蝦讓人食指大動。
邢秀拆開一次性手套戴上,心急地要去抓蝦,剛剛出鍋的大蝦浸在熱滾滾的紅油裏燙手得很,周予揚沒來及提醒就看見邢秀小臉緊緊皺成一團,隔着手套将指尖咬住。
“我看看。”
周予揚心疼地皺眉,小心地不碰到傷口脫下邢秀的手套,将剛剛從冰櫃裏拿出的涼茶放到他手心讓他握住。
還沉浸在老公身份裏難以自拔的周先生的說教雖遲但到。
“怎麽這麽心急?陸槐因中午虐待你沒讓你吃飽是不是?”
周予揚聽不到他這句話有多酸。
邢秀小聲地替自己申辯:“我餓了嘛…”
等你到7點餓了不可以嘛?
邢秀有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周予揚不自然地止住說教。他認命地戴上手套,開始替沒辦法吃飯的人剝起蝦來。
沾了油的手套沒法再拿筷子,周予揚蘸了點醬汁直接放到邢秀嘴邊投喂,完全沒意識這樣太過親密的情侶行為有哪裏不對。
“張嘴———”周予揚的眼珠子轉了轉,看向了剛剛烤好的那盤韭菜。
邢秀往後靠了靠,嫌棄地盯着面前綠油油的蔬菜。這麽難吃的東西加了孜然也不可能好吃的。
“不要。”
邢秀很有骨氣地扭過頭。
“那我不給你剝了。”
周予揚平靜地威脅。
邢秀氣鼓鼓地咬唇看着他,這麽不解風情榆木腦袋的樣子完全就是本性難移如假包換的周予揚。
“啊—”邢秀皺着眉頭不情願地長大嘴巴。
咀嚼了幾下,卻發現…并沒有很難吃甚至還有點美味。
看來韭菜也沒有那麽不可救藥。
撒點孜然拯救一下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味道。
邢秀咬着吸管眨着大眼睛認真盯着對面的周予揚,他吃飽了周予揚才有空給自己剝。
他想說些什麽來活躍一下氣氛,但找不準話題适合離婚中的夫妻。
他想起周予揚一向沒有吃飯時聊天的習慣,借此機會正好可以解開心中的疑惑,邢秀好奇地撐着臉問他。
“為什麽我們以前吃飯的時候,你都不喜歡講話?”
應該沒有哪個人天生就是這樣的吧?
周予揚懶洋洋地擡眼看了看他,沒有停下手裏給小龍蝦去殼的動作。
“也不是不喜歡,就是習慣了。”
周予揚簡單地解釋道。
殊不知這樣三言兩語的回答在邢秀看來就是他不想跟自己說話的糊弄。
“哦——”邢秀尾音拉得長長的,他嘟着嘴巴攪弄着吸管。
周予揚莫名心虛,然後又不知不覺繼續說着:“可能是我第一天上幼兒園的時候,記了一整天的趣事想要回來說給大人聽,可是…我父母根本不能坐在一張桌子上好好吃一餐飯,奶奶覺得我講的事情一點也不好笑。所以以後我就不記了,反正每天都差不多。”
周予揚風輕雲淡地說着,看着邢秀像是說錯話做錯事的小孩子的反應,還安慰地自嘲道:“或許這也是我這麽無趣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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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揚并非不願意告訴他,可是他都沒有試着開口問過。
邢秀的自責和因此産生的不高興一直持續到他們買完單在江邊散步。
邢秀堅持和他AA,這也在他預料之中,也正因如此他選了在邢秀現在的經濟承受能力範圍之內的餐廳。
但是自己似乎說錯話了,讓他一直悶悶不樂。這個認知讓周予揚很是手足無措。
他知道自己嘴巴笨,只是沒想到笨得太徹底了一點。
周予揚今天沒穿西裝,所以此刻即使夜晚的江邊很涼也沒辦法脫下外套給邢秀披上。但這樣彼此都寒冷的兩個人,很适合相互取暖。
周予揚和邢秀并排走着,他垂着頭用餘光去瞄邢秀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手臂不自然地晃啊晃啊,五指笨拙地張開幾次三番差一點點卻又錯過,想去抓住又撲了個空。
明明一星期前還是可以壓在身下的關系,現在牽個手都做賊心虛。
周予揚深感前路漫漫地默默嘆了口氣。
邢秀走得好好的,走在平路上突然踏上草坪旁邊的高出地面一截的臺階,走獨木橋玩。
邢秀還沉浸在周予揚剛剛講的“悲慘童年往事”,腦補出他是一個沒有人關愛的可憐小孩,爹不疼娘不愛奶奶還隔代,邢秀為小時候的周予揚深深感到不平,但又氣又心疼,氣自己不能夠穿越時空抱一抱小時候的周予揚,心疼…他。
“你才不無趣呢。”
邢秀憤憤不平地突然開口說道。
周予揚停下腳步,回給他一個不信的眼神。
“你确定?”
邢秀有點心虛地眨了眨眼睛,低聲狡辯:“起碼…起碼不是不可以拯救的嘛!那這樣,以後你每天記三件有趣的事告訴我。就算他們不想聽,但是我願意啊!”
邢秀說着說着又理直氣壯起來。
周予揚的心漏跳了一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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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秀聽見他說好,笑了起來。
“那你現在說三件有趣的事情來聽聽。”
邢秀停在臺階上,傾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嗎?我想想。”
周予揚抿唇思考着。
“第一件有趣的事應該是…你剛才被燙到了…”周予揚坦誠地說完摸了一下鼻子掩飾笑容。
“哪有很好笑!”邢秀像貓咪炸毛重重拍了他一巴掌,“你還笑!”
“第二件事…”周予揚苦惱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看見邢秀垂下的左手手腕,他握住他纖細的胳膊,勾起唇角說,“這個。”
邢秀的小拳頭逐漸捏緊。
“你就是拐彎抹角說我幼稚是不是!”
邢秀撒氣般捶了捶他,周予揚縱容地任他打了一陣然後握住他的手腕,不知道不小心按到哪個按鍵,聽見“滴—”的一聲響。
邢秀本來就半傾着身子踩在狹窄的臺階,被周予揚稍稍用力一帶就撞進他的懷裏。
夏季單薄的衣料根本藏不住背叛主人的心跳。
周予揚維持着這個姿勢略微有些僵硬地看着他,摩挲着他纖細的右手手腕內側的軟肉,偏頭緩緩靠近,邢秀沒有躲,他也分不清是來不及還是不願意。
周予揚微微一滞,輕柔得讓人幾乎以為是幻覺的吻落在邢秀的臉頰。
周予揚緩緩開口:“第三件事…”
從撞到懷裏失神到這個甚至稱不上吻的吻,再到邢秀終于回神,卡西歐幫他算好,剛好是137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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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太浪漫了一點。
暧昧的有些不像話。
回程的路上邢秀一直靠着窗子不看周予揚,今晚順利得超乎想象甚至顯得太假了一點,一度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周予揚想出毛病了,一整天都是自己在做夢。
邢秀搖了搖頭。
想開點。
什麽體位都睡過了,一個臉頰吻算什麽。
嗯。
邢秀咬着下唇,嘴角卻越咧越開。
還在擔心結婚了四年的人很難開始戀愛的氣氛,現在想想,自己簡直就是平平無奇的戀愛小天才嘛。
邢秀眯起眼睛肯定自己。
周予揚時速控制得再低,一段路程也沒法開到早上去。
“到了。”
周予揚把車停在小區門口。
邢秀解開安全帶,手指摳着自己胸前的單肩包肩帶,他目光閃躲,最後盯住周予揚胸前的挂墜說:“那…我上去了。”
“我陪你走上去吧,晚上不安全,樓道裏都沒燈。”
周予揚不由分說地停好車。
邢秀沒跟他解釋說燈泡他都換好了,所以現在亮得很。他想他應該是忘了。
一股名為暧昧的氣氛在二人間無言發酵,邢秀落後周予揚半步,踩着他的影子一蹦一跳。
不長的一段路,他們走了很久,走得很慢。
路過陸槐因住的那層樓,周予揚刻意放輕的腳步,但他似乎裝了監控似地掐着點開了門。
“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你吃夜宵等了好久哇!”陸槐因不由分說地把邢秀拉進門。
邢秀抵抗不過,他扒在門邊朝門外的周予揚揮揮手,悄悄紅了耳根。
“今晚玩得很開心。晚安。”
沒等周予揚有所反應,沉重的鐵門就在他面前被甩上。
周予揚定定地站了幾秒鐘,然後面無表情地轉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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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秀沒擰過陸槐因的死纏爛打,他說他等到胃痛,沒辦法又舍命陪君子喝了兩聽冰啤酒。
邢秀終于被陸槐因放過,回到家裏已經是淩晨一點的事。
他洗了澡半濕着頭發出來,反而比之前更精神了一點,看見被自己随手扔在被子上的手機,突然心中一動。
他躺進被子裏,點開周予揚的微信那欄。
也不知道他睡了沒有…
邢秀輕咬着下唇。
站在門邊,周予揚那個明明有點不甘和委屈但又不敢發作的眼神讓他念念不忘回味到現在,心間有個地方癢癢的,莫名想使壞。
雖然很不高興也不情願,但還是很聽他話地回去了。
好乖哦,讓人想要給他一點獎勵。
冰啤酒在深夜沒有帶來任何令人冷靜的效果,反而多了讓人燥熱和沖動的副作用。
邢秀伸出舌尖潤濕了唇瓣,他沒怎麽想就撥通了周予揚的電話。
淩晨一點,适合酒後亂性。
周予揚的記仇本:
陸槐因:正丅
我真的好喜歡寫電話do哦 《貓病》裏也有 我這是什麽奇怪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