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景仁宮太後(4)
——不!
嘉嫔雖然沒把“不”字喊出口,但看她面如死灰的模樣,也可以想象她心頭的絕望和恐懼。
“嫔妾記下了,嫔妾從今往後會安分做人,絕不敢對娘娘再有異心。”
嘉嫔僵硬地說着,眼神很是忐忑。
“那就好,下去吧!”
佘淑娴揮了揮手。
嘉嫔狼狽地離開了承乾宮。
珍兒将一切都看在眼裏,等嘉嫔剛離開,她便趕緊跑到佘淑娴面前,道:“娘娘為何這般輕易便放過了嘉嫔!不怕嘉嫔她回去以後把事情告訴貴妃,讓貴妃在皇上面前污蔑您詛咒四阿哥嗎?”
佘淑娴淡淡一笑,道:“她不敢。”
“主子為何如此篤定?”
“四阿哥是她的心頭肉,她不敢用四阿哥賭,”佘淑娴道,“何況,她一直都知道高貴妃是為了什麽才把她留在儲秀宮!”
“……主子的話太深奧了,奴才有點懂,又有點不懂……”
珍兒皺着眉頭走出正殿。
佘淑娴笑了笑。
後妃争鬥,無非是為了職稱、待遇與孩子的前途。
嘉嫔若敢把自己逼她用皇四子發毒誓的事情告訴給高貴妃,那她故意泡菜裏加蒜汁玷污神佛的事情也會暴露,甚至還要擔心一時嘴欠把長白山劃給李氏朝鮮的事情外洩!
對太後而言,玷污神佛是最大的不敬,而在乾隆這個封建集權君主眼中,任何有損大清疆域的言論都會讓他勃然大怒……
兩項疊加,嘉嫔很可能被剝奪皇四子的撫養權,甚至直接玉牒除名,從此後宮再無嘉嫔,皇四子也會被記在其他後妃的名下。
而自己……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提前收包袱去冷宮,然後用怼翻嘉嫔賺到的八十萬積分換一架子的顏色書籍打發時間。
由此可得,只要嘉嫔還有一點腦子,就絕不會把自己威脅她的事情說出去,
畢竟,皇四子是嘉嫔的心頭肉,但他不是乾隆和太後的心頭肉,而嘉嫔自己,更是一直徘徊在失寵的邊緣。
……
……
物品都準備妥當後,佘淑娴換上素色衣裳來到至今仍然空置的景仁宮。
許是景仁宮太後的陰魂還在此處徘徊的緣故,景仁宮的宮女和太監都看起來異常地無精打采,他們按部就班地迎接完佘淑娴,便繼續日常地整理灑掃工作,沉默無聲,仿佛僵屍。
佘淑娴無奈地看了一眼,走進小佛堂。
珍兒依照慣例留在了外面。
小佛堂的光線有點暗,整排的長明燈因為掀簾子帶起的風而搖晃不止,映得佛龛裏慈悲微笑的佛像也有些陰晴不定。
佛像前,管事嬷嬷打扮的老婦人正虔誠地誦念着經文。
佘淑娴看這老婦人的打扮和做派,懷疑她曾是景仁宮太後跟前的大宮女,所以才會在景仁宮太後過世多年的現在,依舊留在小佛堂裏誦經念佛。
絕對不能讓老嬷嬷看出她不是真正的輝發那拉氏!
生怕被老嬷嬷看破身份的佘淑娴,故意目不斜視地走到佛像前,畢恭畢敬地叩拜上香,随後雙手合十,開始名為默念心經的閉目養神。
當然,她也沒忘記看老嬷嬷頭頂的宮鬥蛇精病數值。
數值一百五十萬,顏色枯黃。
聯系到魏璎珞頭頂的血紅色的三百萬蛇精病數值,佘淑娴忍不住在心裏呼喚系統精靈了。
只是這系統精靈平日有事沒事總在佘淑娴面前晃悠,但在佘淑娴需要它的時候,居然連喊了七八聲都沒有出現,反倒是誠心禮佛的老婦人發現身邊多了個雙手合十、默念心經的宮裝女子,渾濁的眼睛漸漸眯成了一條縫。
“……娴妃娘娘!”
老婦人突然開口,音調幹枯如朽木,刺得毫無準備的佘淑娴心頭一抖,強作鎮定地睜開眼,道:“嬷嬷,多年不見,您身子骨可還健朗?”
說這話的時候,她緊張得身體微微發抖。
老嬷嬷聞言,滿是皺紋的臉上展出微笑,到:“謝娘娘關心,老奴的身體一直都還算好。”
“嬷嬷莫要客氣,人上了年紀,難免有個腳疼腿酸。您若是不嫌棄,我明日就讓人把您調來承乾宮做事,如何?”
佘淑娴不知道老嬷嬷的身份,決定先用懷柔政策把人穩住。
聽了佘淑娴的話,老嬷嬷的眼中果然有了幾滴淚花。
她向佛像拜了兩拜,道:“在景仁宮小佛堂當差,是太後的旨意。娴妃娘娘的好意,老奴心領了。”
“……本宮明白,本宮會盡量在太後面前為嬷嬷争取出宮頤養天年的。”
佘淑娴裝成一切了然的樣子,向着佛像又拜了兩拜,道:“皇後恩典,許我接下來三日都在小佛堂産佛靜心,若是有叨唠處,還請嬷嬷莫要見怪。”
“皇後果然慈悲心腸。”
嬷嬷毫無情感起伏地說着,繼續産佛念經。
佘淑娴看着她飽經風霜的側臉,突然覺得一陣心酸。
老嬷嬷和小佛堂的殘燭一樣,都已經到了暮年,随時随地可能熄滅。
若是在平常人家,她這個年紀也早該子孫滿堂頤養天年了。
但她是景仁宮太後的跟前人,即使頭發全白了,牙齒掉落了,雙腿走不動路,也還得留在景仁宮,一天天的慢慢枯萎……
“嬷嬷,您當真沒有恨過嗎?”
佘淑娴忍不住問道。
嬷嬷道:“都是自己的選擇,為什麽要恨?倒是娴妃娘娘您……本沒有任何錯,只因為是……無辜受累了那麽多年……”
哪裏受累!
佘淑娴腹诽起來。
就大豬蹄子南巡時恨不得把江南美女都一網打盡的饑色樣,哪可能因為娴妃是他母後的情敵的表侄女就冷在一邊!他冷着娴妃純粹是因為他不喜歡娴妃,和娴妃是景仁宮太後的親戚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不過嬷嬷覺得她受景仁宮太後的拖累才不得寵,佘淑娴自然也只能做出風輕雲淡的樣子,道:“他是大清的主人,他想愛誰就愛誰。我不過是後宮那麽多鮮花中最不起眼的一棵,得寵是我的幸運,不得寵是我的命運。”
“娘娘,你真是看透徹了……”
嬷嬷又是一通垂淚。
佘淑娴眼觀鼻鼻觀心地做完佛事,向嬷嬷道了聲“珍重”,随後便退出了小佛堂。
景仁宮的空氣太憋屈,她喜歡不起來。
她走以後,虔誠佛事的老嬷嬷停止了誦念,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無奈。
她走到簾子後,對等待已久的張嬷嬷道:“張嬷嬷,剛才您都已經看見了,如今的娴妃娘娘确實沒有半點争寵之心,只想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在你面前都能如此安靜,可見她當真是無心争寵。”
張嬷嬷贊許的點了點頭,道:“繪春,我們同期進宮又是同鄉。你當年雖然曾在景仁宮當差,但不似剪秋那般得寵,也不曾參與過針對太後的陰謀,如今又已誠心悔改,我會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在太後面前為你美言幾句,讓太後放你出宮安享晚年。”
“謝張嬷嬷。”
曾是景仁宮太後跟前大宮女的繪春弓着腰,連連感謝。
張嬷嬷看當年意氣風發的繪春如今這般滄桑,忍不住感嘆道:“在宮裏當差,選對了主子,确實是比什麽都重要。”
“奴才明白。”
繪春輕輕擦拭眼淚。
張嬷嬷看她走路腿腳不靈便,于是掏出一盒膏藥,道:“拿去塗用吧。”
“謝嬷嬷。”
繪春收下膏藥,畢恭畢敬地送張嬷嬷出景仁宮。
……
……
佘淑娴離開景仁宮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老嬷嬷在佛像前的神情和姿态都讓她想到留在現代世界的奶奶,一時間心有觸動,出了宮門便立刻派珍兒從承乾宮中取些滋補膏藥過來,送給禮佛的老嬷嬷。
結果——
珍兒捧着滋補膏藥回到景仁宮,恰好看到老嬷嬷送太後跟前的張嬷嬷出景仁宮!
珍兒頓時驚呆了。
意識到主子被騙的她,趕緊尋了個角落躲起來,直到老嬷嬷和張嬷嬷都走遠以後才抱着膏藥回到佘淑娴面前,将所見所聞一字不漏地複述給佘淑娴,連語氣神情都學了八成。
佘淑娴皺着眉頭聽完,對珍兒道:“我知道了。”
“只是知道嗎!主子,太後這是擺明要設套害您呢!還有繪春姑姑……虧我一直以為她是向着娘娘的,沒想到也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繪春嬷嬷不是吃裏扒外,她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佘淑娴暗暗記下名字,看了眼珍兒懷裏的滋補膏藥,皺眉道:“東西怎麽沒送到她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原作裏烏拉那拉皇後身邊有剪秋、繪春、繡夏、染冬四個丫鬟,電視劇裏只有剪秋特別有存在感,所以就把繪春拉出來溜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