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 全文完~
皇宮大門前, 一對年輕男女正在說話。
姑娘看起來十五六歲，穿着粉紅衣裙，發飾只簡單插了一支絹花簪子, 面容清麗可人。
而另一位公子則身高腿長，濃眉大眼。
兩人即便是在皇宮侍衛面前, 也無半分拘謹。
秦棠快要被陸烨氣死了！
她瞪向對方，叉腰質問：“你怎麽可以把我給娘娘做的糕點全吃完了？”
陸烨避開視線, 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她。
氣得秦棠揚起手。
陸烨一蹦三尺高：“打人啦！”
秦棠氣得咬緊後槽牙：“既然你說打, 那我就打！”
陸烨在前面跑, 秦棠在後面追，兩人轉圈圈似的, 在皇宮門前轉了好幾圈。
好不容易抓到人，秦棠毫不留情, 幾巴掌啪啪打下去。
“讓你吃, 讓你吃！”
“哎呀，皇後表姐不會介意的啦, 你能來，她就很開心了, ”陸烨歪扭着身子, 看似躲避，實則暗暗擡起手臂，讓對方打得更舒服點，“而且你都還就沒給我做吃的了，連陸爍那小子隔三岔五都能吃到你做的東西, 為什麽我不能？”
一說到這兒，他莫名理直氣壯起來：“我都在莓果居交了十年的夥食費，你不能光收錢不辦事！”
秦棠氣笑了, “我說收了嗎？我沒收，你自己扔在那兒不管的。”
“那為什麽不收啊，有錢不賺是傻瓜！”
秦棠手下用勁，一掐一扭。
“啊！”陸烨在對上秦棠冷冷的目光後，立馬閉嘴。
“我錯了。”他快速說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秦棠抿唇，放開他。
“我以後再也不偷吃你做給其他人的東西，但你也要答應我，我請你做東西時你不能拒絕，”陸烨再三申明，“我會給錢的。”
秦棠優雅地翻了一個白眼，“就不給你做。”
“走啦。”
像是變臉似的，秦棠笑着跟守在皇宮門口的侍衛打招呼，拿出腰間的牌子展示給對方。
陸烨跟在後頭，嘴裏絮絮叨叨：“你為什麽不對我笑一下呢？”
侍衛長忍俊不禁。
公主家的三公子和秦将軍家的大小姐是宮裏的常客。三公子是皇後娘娘的表弟，從小出入皇宮。皇後娘娘特別喜歡秦大姑娘，幾乎每月都會讓人進宮玩。這對小年輕每次都打打鬧鬧，但他從沒見過三公子會跟其他女子這樣。
“大人，你說說，秦棠這樣是不是特別不好？”
被拉住評理，侍衛長擺擺手：“我不懂，反正每次秦姑娘對我們都挺好。兩位進去吧，皇後娘娘已經遣人問了兩回了。”
秦棠笑着與侍衛長點頭，也不管身後的人追沒追上來，擡腳就走。
進了皇宮，陸烨總算收斂了些。
他走在秦棠身邊嗉囊：“不就是我上次打了村裏的那小子一拳嗎？用得着氣我這麽久嘛。”
秦棠回頭：“既然你知道，那為什麽不去道歉？”
“誰讓你對他笑得那麽甜？”陸烨也知道這事不能廣而告之，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得到的聲音，似是抱怨般說道。
秦棠愣了一下。
臉上迅速飄上兩朵紅霞。
“我對誰都這麽笑。”她咬牙盯着對方，盡量忽略自己發熱的耳根。
“你沒對我這麽笑。”陸烨認真道。
秦棠：“……”沒法說下去了。
她甩袖走人。
後面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好了，我明天就去跟他道歉，先動手的是我，我的确不對。”陸烨終究先低下了頭。
“你別生氣了，我真的明天就去說，那你明天能不能給我做個菜，咕嚕肉，我喜歡吃這個。”
“我記得小時候，你還用你的小廚房給我做過這道菜呢，那時候你說你會一輩子給我做菜吃……”
秦棠的心髒莫名亂了節拍。
她停住腳步，猛地回頭，用氣音說道：“不許說了。”
陸烨食指抵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表示自己明白。
走了沒幾步，她聽到身邊的人道：“那我之前問你的問題，你有答案了嗎？”
秦棠一頓，步子邁得更大了。
可心裏全是他說的那句話。
那是一個月前的傍晚，他來秦家村接陸爍回家，然後，在漫天夕陽下，他突然問，她能不能嫁給他。
那時，她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怦怦的。
本來以前他都是叫她棠棠的，可自那以後，他突然改口了，叫她秦棠。
她的心裏亂亂的，連走過頭都不知道，還是陸烨那家夥喊她，她才反應過來。
秦棠日常一瞪，而後才腳步淩亂進了坤寧宮。
“參見皇後娘娘。”
秦棠和陸烨齊齊行禮，齊思瑩笑眯眯看着，不住點頭。
“好，坐吧，”她讓侍女搬椅子，問：“田娘子還還沒回來？她和秦将軍去邊城快有兩個月了吧？”
按照诰命，她應該稱呼田莓為田夫人，可不知為什麽，她還是想喊田娘子。她更喜歡這樣稱呼。
“回娘娘，”秦棠笑道，“還有一個月就是桃花集了，估計娘快回來了。”
齊思瑩感嘆，“我記得田娘子以前最愛念叨出去玩，現在她可算是如願了。”
秦棠心生羨慕：“本來我也想去的，可惜娘說莓果園還需要我照看。”
正說着話呢，門外跑進來一大一小兩個男孩。
“母後！”
“表姐！”
齊思瑩一手拉着一個，“看誰來了？”
“棠棠姐姐！”陸爍親近撲過去。
另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小男孩也不甘示弱，占據了秦棠的另一邊，仰起胖嘟嘟的小臉蛋，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待會兒要去見秦先生呢。”
秦棠摸摸他的頭，“那你好好念書。”
去年秦果成了探花郎。秦果與顧沿都是年少中舉，皆長得清新俊逸，師徒同中探花，一時間成了一段佳話。
顧先生并未娶妻，秦果也是适齡之年，就秦棠所知，每次她去鋪子周圍轉，都能聽到小娘子們的讨論。
秦棠與皇後又說了半天話，比如婦幼院這個月的安排等等話題，差不多快到申時，才從宮裏出來。
一出宮門，就看到那個熟悉又讨厭的身影。
“來吧，我送你回去。”陸烨笑嘻嘻掀起簾子。
秦棠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哼，自己爬上了馬車。
還沒等簾子放下來，一道清脆的童聲傳來：“哥！哥！你怎麽不等等我！”
秦棠探頭，笑得一臉燦爛：“爍兒，快來！”
陸烨氣結，他就是特地抛下這小子的。可這小子的鼻子怎麽這麽靈？
“哥，要不是我問嬷嬷，都不知道你和棠棠姐姐要回去了。”小男孩還挺自豪，揚起下巴，“我聰明吧？”
陸烨翻了個白眼，和剛才秦棠翻白眼的樣子如出一轍：“行，你聰明，你最聰明。”
秦棠挑眉，他立馬端正臉色，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路鬥嘴到村門口。
陸烨掀開簾子：“咦，田嬸嬸和秦大人回來了。”
“你又想騙我，”秦棠頭也不擡，“這次我可不上當了。”
“真的，不信你看！”陸烨提高了一點聲音，“騙你是小狗！”
“你說的！”秦棠順着陸烨指着的方向，随意看過去。
果然，她的爹娘正站在門口與露娘姐姐說話。
娘還是那麽好看，烏黑的頭發挽成簡單的發髻，只簪着一支木釵，那是爹爹親手送給她的。
爹爹還是那般雄壯威武，氣定神閑，好像永遠都不會倒下。
秦棠整張臉倏地一亮，喊道：“爹！娘！”
田莓看着撲過來的少女，笑得一臉慈愛。
“娘，爹，你們可回來了！”
陸烨帶着陸爍過來問好，田莓指了指屋裏：“正好，我給公主和你們帶了點東西，你們帶回去。”
路烨搓搓手，一臉興奮：“田嬸嬸，那我不客氣了！”
搬完東西，陸烨當着大人的面，道：“秦棠，別忘了我跟你說的事，早點想好啊。”
秦棠心虛地看了父母一眼，語氣故作兇狠地趕人：“走吧你！”
田莓挑眉。
全名都喊上了，這是吵架了？
不過，沒等多久，田莓就知道了，這不是吵架，而是關系有可能更進一步的象征。
秦棠把陸烨問她的那句話，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娘，你說，陸烨是在開玩笑嗎？”秦棠倚靠在田莓肩上，不解地問。
這要是擱在尋常人家，姑娘肯定把這事瞞得緊緊的。可秦棠不這樣想，從小爹娘就告訴她，有什麽事都可以和他們說，父母永遠是她的後盾。
田莓摸摸大姑娘的頭，一眨眼，竟有小夥子開始追了。
“我覺得吧，這事你得認認真真地問陸烨。娘和爹希望你能找到一個你真正喜歡的人成親。”
她望着孩子清澈的圓眼睛，認真道：“要是你不想成親，待在家裏一輩子也可以。”
秦棠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成親這件事，在她很小的時候，也就是姑姑出嫁的時候，娘就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她也一直秉承着這個觀念。
可她不知道，自己對陸烨，是不是喜歡。
她和陸烨從小在一起玩，都見過對方最狼狽的模樣，在對方面前，她可以完全做自己。
可，這就是喜歡嗎？怎麽有種很容易的感覺？
秦棠想，她得再看看。
桃花集很快來了。
秦棠站在高臺下，聚精會神聽說書先生說故事。
“王母娘娘的蟠桃園裏，有一棵很小很小的桃樹，這棵桃樹不結果，不開花。看守的天兵天将都知道，因為沒有仙人會去那裏摘桃子，他們也從不往那邊去。”
“有一天，某位天将偶然經過那裏，看到有一個陌生的仙女坐在那棵小樹下，便去問她是不是迷路了。”
“他卻不知，這個仙靈正是由這棵桃樹化身而來。桃樹靈女經過了幾千年的修煉，終于成形。她高興極了。”
“她在這個園子裏生活了幾千年，對園子裏的天将都很熟悉，而她也早就對這位天将芳心暗許。”
“她在自己的本體上折了根樹枝，做成桃花簪，打扮得很好看，紅着臉問那位天将，願不願意和她在一起？”
“天将知道她的來緣後，欣然應允。兩人去找王母娘娘請求賜婚，王母娘娘聽說後，覺得十分有緣，一查姻緣錄，才知兩位前世就是夫妻，此生是再續前緣。”
“從此之後，桃花簪便受到天上仙女們的喜愛，成了尋找緣分的标志。”
說書先生話音剛落，秦棠耳邊立即響起了一道讨人厭的聲音：“你聽了十年這個故事，還不膩啊？”
她轉頭，“不膩不膩就不膩！”
陸烨反而笑了。
“你笑什麽呀？”秦棠粗聲粗氣道，“要是你膩了，就別跟着我。”
她撇開頭，等了一會兒，袖子突然被拉住。
“給你個禮物。”
看在他有禮物的份上，秦棠轉頭了。
陸烨手裏拿着的，赫然是一支品相不太好的桃花簪。
“我親手做的，好看吧？”陸烨得意洋洋道。
“你……”他耳廓紅紅的，“我給你戴上吧？”
秦棠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心像小鹿亂撞。
她舔了一下唇，別別扭扭道：“看在是你親手做的份上，那……我就收下了。”
田莓與秦淼站在閣樓上，頗有興致地看着兩個年輕人互動。
田莓唇角輕揚，“看了十年的桃花，看了十年不同的年輕人在樹下表白，沒想到，有一天會親眼吃瓜吃到自己養的孩子身上。”
秦淼替她撩起垂在耳邊的碎發，“說不定以後你還能看到孫女孫子在同一棵樹下表白呢。”
“所以，”他輕聲道，“我們可得活得長長久久。”
田莓笑了。
“嗯，白頭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