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笑了 心癢癢
當人久了, 秦淼差點忘了當貓時的事。
當時他們一起去看狀元游街，田莓看那個探花郎的眼神，也像是今天這般。
連他都被冷落了。
“你可以？”他又問了一遍, 聲音低沉，尾音似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求生欲讓田莓不住後退, 直到後背抵在床柱，她退無可退。而兩邊的退路又被秦淼用胳膊攔住了。
田莓喉嚨動了一下。
“不……不可以……”
她眨巴着眼睛望向秦淼。
秦淼突然傾身而下, 臉距離她的臉只有那麽一指節的長度。
“真的, 我對探花郎, 只是像以前那樣追星，對他只有才華上的欣賞。”田莓有點語無倫次起來。
她側頭, 手抵住秦淼的肩頭，“真的, 之前陳先生說了, 果果得找個更好的老師，才不會被耽誤。我覺得, 這探花郎是個極好的人選。”
“那我呢？”
“你對我是什麽樣的感情？”
田莓驚詫回頭，她沒想到會從秦淼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不知為何, 她突然想到白天時在馬車上的那一幕。
當時她說要與他白頭偕老, 他看上去很激動。雖然他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在一起那麽久，她怎會覺察不出他的情緒變化。
田莓抿唇，認真道：“當然是男女之間的感情，相伴一生, 白首偕老的那種。”
秦淼笑了。
嘴唇相觸的瞬間，田莓卸下力氣，全身心依賴在秦淼懷裏。
……
第二天。
田莓一身酸痛, 可她還得爬起來準備錦鯉活動的事。
瞪了一旁侍奉的秦淼一眼，她才腳步虛浮去洗漱出門。
這次會議的地點定在村裏的學堂，大柱叔早就按她的需求找好了人，學堂的學生、陳昉秦妙、以及幾個做繡活兒的嬸子姑娘。
田莓跟他們說了一下設計印章的事。
所有人都驚詫張大嘴巴。
“莓嬸嬸，這麽重要的事，要交給我們來嗎？”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裏的人，除了陳昉是讀了很多書之外，小孩子跟着學了一年都還不到，其他人全都是大字不識幾個。
田莓笑道：“你們就很好。”
“這次時間緊，我還特地挑了人手，要是時間充足，我還打算全村人一起來呢，大家都畫出自己喜歡的印章圖案，然後我們全村人一起投票。”她遺憾道。
大家聽到一愣一愣的，竟真的向往起來。
“言歸正傳，”田莓正色道，“這次我們要做的印章，是代表秦家村鋪子，所以最好能有那種一看到印章，就能想到我們秦家村的感覺。”
她一一說明：“大柱叔是我們的族長，他對我們秦家村的歷史很清楚，這就是我們的底氣，而孩子們，腦子天馬行空，往往能想出一些別出心裁的東西。各位擅長繡活的嬸子姑娘，對圖案更有鑒賞力。陳先生和妙娘，一個擅文一個擅武，想法又與我們不同，可以補充。我們組合在一起，可以更加全面。”
田莓這一番解釋，讓大家自信心爆棚的同時，還對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有了更清楚的認知。
特別是棠棠果果，極其給力地鼓掌。
田莓虛點了他們兩下，示意他們收着點，兩個小孩子吐吐舌頭，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我說一下這次印章的要求……”
田莓像是最魔鬼的甲方，抓住大家頭腦風暴了一整天，最後終于定稿。
宣紙上，先入目的是一座牌坊，飛檐紅瓦，上面“秦家村”三個大字龍飛鳳舞。
而牌坊之下，則是形形色色的族人們。
牌坊正下方，一對老人拄着拐杖，臉上笑成一朵花兒。
牌坊左前方，幾個紮着發髻的男童女童一起玩耍，有拿着書，有拿着桃子，有的甚至提了一籃子野菜，像是剛才外游玩而歸的模樣，個個都喜笑顏開。
牌坊右側，則是一對年輕夫妻，男人撓着頭，女人拿着花，兩人一臉幸福地微笑。
老中幼三隊人分布得錯落有致，畫上人物雖不是精巧絕倫，但勝在生動自然，充滿了濃厚的生活氣息，使人一看，就會心一笑。
田莓看到成品，腦海裏首先浮現的是曾經學過的著名文學作品《桃花源記》，裏面有一句話是這樣的——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
這就是啊。
不光是她喜歡，這裏所有人都喜歡，大柱叔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摩挲着紙，“好啊，好啊！要是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這樣的場景，去了地底下，也有顏見祖宗了。”
田莓安慰道：“大柱叔，只要我們大家努力，一定可以讓生活在秦家村的老人像畫裏一樣享福，小孩子也會像畫裏一樣歡樂。”
大柱叔看向身旁的一圈小孩子，目光慈愛：“好，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
這一天，不會太遠。
田莓回去好好睡了一覺。
一大早起來，走到正廳，卻見好些長輩聚在一起，秦淼正在招待，他們面帶紅光，似乎在說些什麽。
田莓依稀聽到印章的字眼。
可是印章不是已經确定了嗎？
她帶着疑惑，禮貌過去問好，這一談話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原來昨天參與了印章讨論的人回去與家裏人聊天，說起了她想讓村人一起畫印章，然後投票選出自己最喜歡的這一番話。
大家都心癢癢。
大柱叔耐不住那麽多人來磨，便過來找田莓商量。
“莓娘，你說今天時間不夠，那我們明年可不可以像你這樣搞？”說話的長輩是秦六叔，他家的孫子在學堂念書可好了，總想要炫耀。他覺得自己孫子畫的畫肯定會很好。
田莓明白了是這麽一回事，心放了下來。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她思索了一下，提出建議：“這樣好不好，我們明年出一個秦家村紀念畫冊，每家每戶都可以畫出一幅畫，然後我們按投票結果，決定每一幅畫的前後位置，既讓大家都有機會出現在畫冊，不會傷和氣，又有了競争。”
大柱叔松了口氣，拍板道：“好！”
以前怎麽沒見這群老家夥這麽能鬧。
“但我事先說明，印章那個圖案必須印在首頁。”
之後向大家說明的事就不歸田莓管了。
她得趕緊去城裏，和高娘子商量十二家錦鯉活動該怎麽布置。
掌櫃們聽說田莓來了，趕緊交出自己店鋪的印章圖案。
田莓又與他們說了一下接下來的安排，現在開始就要通知客人了，因為大家都會提前買年貨，若是事到臨頭才告訴人家，人家自然不會再多花冤枉錢，到時只買一點，那麽他們設置這個錦鯉活動的意義也不大。
經田莓這個一說，大家都緊鑼密鼓去行動了。高娘子這個新鮮出爐的宣傳總監也走馬上任，忙活起來。
……
齊思瑩在公主舅母那裏吃過一次莓果園出品的蜜餞後，迷上了那種味道。
明明侯府有不少大廚，可就是沒有人能做出那種酸酸甜甜會回甘的滋味。
她又喜歡在外面逛，所以經常跑去秦家村鋪子挑選自己喜歡的蜜餞。
這日，她又到了秦家村鋪子所在的慶安街。
不同于往日的井然有序，今天這條街格外喜慶。
秦家村鋪子那一排商鋪門前都擺了塊板子，上面還貼着畫。
說是畫，可看起來又與畫不一樣。
比如秦家村鋪子門前的畫，就是一種顏色鮮紅的果子，叫草莓，上面還有介紹味道，酸甜可口。
這種果子真不錯，有着她最喜歡的顏色，也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齊思瑩順着上面的字往下讀，草莓只在臘月二十三到臘月三十售賣。
她算了算，現在距離草莓開賣的日子還有差不多二十天。
雖然有點可惜現在買不到，但她打定主意，到時一定要派人來買。
除了草莓這幅畫之外，上面還貼了一張告示。
齊思瑩通讀下來，瞪大眼睛。
尋找錦鯉？
這個活動她聞所未聞，看起來好有趣，在臘月二十三到臘月三十這七天，只需要在每家店鋪買東西，集夠十二個印章，就可以參與抽獎。
她看了一下解釋，好像說抽獎的意思是選一個人免費得到很多獎品。
“姑娘，旁邊還有獎品清單，您可以看看。”鋪子裏走出來一個慈眉善目的嬸子，她朝對方點點頭，翻起來旁邊的一疊紙，真的是一大疊，比她抄過的家規還要厚。
她不禁問道：“這麽多嗎？”
那嬸子肯定點頭：“這裏面是我們十二家的所有獎品，當然多。”
齊思瑩看了看，一眼就觀察到，裏面列舉的東西其實都不貴，但她就是想試試自己有沒有這個運氣。
“铛铛铛！”一陣敲鑼鼓的聲音從街頭傳來。
齊思瑩聞聲望去，只見一個系着藍頭帶的中年人瞧着鑼鼓，聲音洪亮道：“各位，錦鯉獎品再次加碼！集香樓免費贈送一桌價值十兩的年夜飯，抽獎當日，集香樓掌櫃親自到場，把贈送文書放到獎品區，屆時大家一定要來看啊！”
街上本來就有不少人，漢子一陣敲鑼打鼓，又吸引來一堆人。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好”，大家都鼓起掌來。
“集香樓掌櫃大方！”
“是啊，的确不錯，老字號了，信譽足，我上次去他家吃飯，份量可足了。”
“哎，你說這消息是真的嗎？”
敲鑼的漢子聽到底下人有這樣的問題，爽朗笑道：“真不真，您可以親自去集香樓問一問掌櫃啊。”
“有道理，走，去問問！”
齊思瑩便見好些人都往集香樓的方向走去了。
“姑娘。”
有人喊她，齊思瑩轉頭，系着“秦家村”圍裙的嬸子笑道：“可容我先将集香樓的獎品添上去，您再看？”
“哦哦，好，”她反應過來，把冊子遞給對方。
只見嬸子用毛筆寫上“集香樓十兩年夜飯”，速度雖然慢，但一筆一劃都沒錯。
她家中的仆婦都不會寫字，那裏的人竟然連一個婦人都會寫字，這讓她着實驚訝。
齊思瑩以前聽公主舅母說過秦家村的事，那時她只覺舅母言過其實，可現在，她不禁萌生了去秦家村一探究竟的想法。
齊思瑩連蜜餞都顧不得買了，上了馬車就往将軍府，也就是她舅舅家趕去。
田莓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一點都不知道公主即将帶着夫家侄女去秦家村玩。
她正準備東西，想要給果果找探花郎當老師。忙事業，也不能忽略孩子，她思量了好久，還是覺得探花郎是最好的人選。
“秦淼，你也去吧，這樣我們看上去誠意更足。”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秦淼。
秦淼明面上有點吃味，但他很清楚田莓對顧沿真的只是欣賞。
所以去顧府拜訪時，他也去了。
顧沿很年輕，從沒有人找他當老師，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猶豫許久，他道：“我會挑個日子，去看看孩子。還請二位先不要把這事告訴孩子。”
明白，想要試試孩子嘛。
田莓懂，欣然答應。
她本來也沒告訴果果，因為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讓果果徒增煩惱。還不如等顧沿這邊确定好意見後，再與果果說。
田莓答應時，根本不知道兩撥人會撞在一起。
正确來說，應該是齊思瑩和顧沿撞在一起。
齊思瑩扮作來找田莓買東西的人，來到秦家村。秦家村的人都見過公主舅母的真容，她覺得那樣沒意思，就先舅母一步來了。
她踏進村中的第一感覺，就是幹淨。
明明是鄉野，可她竟沒看到一點動物糞便。
孩童時她跟父親路過某一個村莊，看到遍地都是黃色的東西，她都吓哭了。父親與她解釋，她就更不敢下腳。長大懂事理了才知，農家都靠動物糞便來堆肥。
可就算如此，她還是對此有點心理陰影。
秦家村果然有點意思，齊思甜若有所思。
踩在泥路上，沒有半點坑坑窪窪，她左瞧瞧又看看，屋舍建得很整齊，有的屋子籬笆上還挂着幹花。或許現在是冬日，要不然有可能挂的就是鮮花了。
齊思瑩感覺這裏的人都挺忙。
因為路上沒有碰到什麽閑人，倒是從屋子旁經過，可以聽到裏面的說話聲，若是籬笆，還能依稀看到裏面匆匆忙忙的人影。
她循着孩童的朗讀聲一路走到學堂，卻見學堂外站着一個男子。
她不知道對方為何站在外面，于是她踮起腳，輕輕走過去，“你在看什麽？”
顧沿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
不過他克制住了，沒有喊出聲驚擾裏面的孩童。
四目相對時，雙方都愣住了。
過了好半晌，齊思瑩紅着臉，偏頭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她認得他，當初狀元游街時她也去看了，對這位面白如玉的探花郎印象尤其深刻。
不過，他應該不知道她的身份。
顧沿的耳根悄悄紅了，但他依舊板着張臉：“我在看孩子們讀書。”
“哦。”齊思瑩盡量自然道。
說完，兩人沒再說話，靜靜地在原地站了好久。
裏面傳來琅琅的讀書聲，掩蓋住了她怦怦的心跳聲。齊思瑩繃着張臉，眼睛不知落在何處。
直到裏面沒了讀書聲，孩子們一窩蜂跑出來，才中止了這種詭異的狀态。
棠棠拉着果果的手，歪頭問面前的陌生人：“哥哥姐姐，你們是誰啊？”
娘教過她在陌生地方不能和陌生人說話，可現在是在村子裏，周圍還有很多小夥伴，屋裏面還有陳先生在，很安全，所以她才開口問。
齊思瑩和顧沿對視一眼。
她先道：“我找田娘子買點東西。”
顧沿：“我找學堂的陳先生。”
“啊，這樣啊，”棠棠小大人一般安排道，“姐姐你跟我來，果果，你帶這位哥哥去找陳先生。”
棠棠也不怕生，問齊思瑩：“姐姐，你要買什麽？”
齊思瑩回頭看了一眼顧沿的背影，有點不舍扭回頭：“我想親眼看看草莓長什麽樣。”
棠棠的眼睛亮閃閃：“你也喜歡草莓嗎？”
齊思瑩把心思收回來，臉上重新挂上笑容：“是啊，聽聞酸酸甜甜的，長得像紅寶石一般。”
“紅寶石長什麽樣？”
“紅寶石就是紅的，晶瑩剔透。”
她們相差十歲，卻很聊得來，等齊思瑩反應過來，她竟是到了一戶人家的門口。
“這裏就是嗎？”她問。
棠棠點頭，推開門，喊：“娘，我回來了！”
齊思瑩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田娘子家的孩子。”
怪不得剛才能那麽詳細地說出草莓長什麽樣。
她剛踏進院中，門口傳來一陣車馬聲，她探頭一看，哦，是公主舅母的車馬。
田莓聽到棠棠的聲音，出來一看，除了棠棠，還有一個姑娘，接着，便是公主出現在門口。
她忙迎上前去。
“公主怎麽來了？”
“這位姑娘是？”
村民很有眼力見兒，見田莓出來了，也不進來，只與她揮揮手便離開。
公主進來道：“這是我夫家侄女，她跟來看看草莓長什麽樣兒。”
棠棠點頭：“對！”
田莓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揉了一把棠棠的頭發：“快回去上你的學。”
棠棠笑嘻嘻跑了。
田莓将兩人迎進屋內，坐下說話。
得知齊思甜很喜歡草莓，她便親自帶着公主與齊思甜去摘了兩筐子草莓。
“等到售賣時，我還要去買。”齊思甜嘗過草莓味道後，十分喜歡。
幾人說着話回到院子內，便見果果與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起。
田莓忙上起，“顧公子，你來了。”
也不知今天是什麽日子，大家紮堆來她的家。
她不清楚齊思瑩與顧沿的淵源，還介紹了一下。顧沿也是這時才知道齊思瑩的身份。
顧沿行了一禮，“既然田娘子有貴客在，我也不多打擾，想和你說一聲，我收果果做我的學生。”
田莓驚喜道：“如此，多謝顧公子了，改日我一定帶果果去你府裏拜見。”
顧沿：“好。”
離開前，他忍不住看向齊思瑩，剛好撞上對方的視線。他像是被燙到似的，立即挪開目光。
田莓察覺到這對男女灼熱的視線，但她并沒有說什麽。
兩位的家世身份擺在那兒，她哪兒能說什麽。
送走顧沿，她便去廚房，請了意嬷嬷和英嬸準備中午的膳食。
剛才與公主說好了，中午一起用膳。
院子外響起敲門聲。
田莓打開門，便見大柱嬸帶着幾個嬸子，每人手上都提着食盒。
大柱嬸：“莓娘，我們給公主準備了幾道農家小菜，你去問問公主需不需要？”
看着她們臉上的表情，田莓一下子明白了，道：“那我去問問。”
走進廳中，田莓與公主笑道：“上次的削價日，公主助我們良多，我們村的人一直都放在心上，這不，嬸子們準備了幾道菜，想借此感謝一下公主，若是公主賞臉……”
公主立馬道：“請幾位嬸子進來。”自己做的事被別人感謝，誰會不開心呢。
田莓行了一禮，“我這就去。”
嬸子們一個個進來，都有點拘謹。
田莓幫忙介紹：“這是大柱嬸，這是蘭花嬸……”
嬸子們只知道嘿嘿笑着，從食盒裏拿菜。
一道道菜擺上桌，還是熱乎的。田莓聞道空氣中的菜香味，就知道這次嬸子們沒有省油。
特別是魚湯一揭蓋，那鮮香的味道飄散開來，可真是霸道。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卻不想，公主突然捂住嘴巴，低頭欲吐。
田莓上前一步，正欲問清是怎麽一回事，只聽見蘭花嬸用驚愕的語氣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傳至每一個人耳中，使屋內瞬間一靜。
“公主這是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