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下次還敢
chapter26
湖城, 一座地道的江南水鄉小鎮。地方偏，人口少，風景卻獨好。
小橋流水, 石板人家，這些路兮貝從小看到大。
大學以後, 她很少回來，除非有重要的日子, 像今天, 她爸爸的祭日。
被雪藏的日子是時候要結束了, 趙京津早已摩拳擦掌，替她接了一個不錯的複出節目。
趁着假期尾巴, 路兮貝特地從帝都飛回了湖城，為她爸爸掃墓。
上山的路彎繞曲折, 加上小鎮時常細雨綿綿, 她渾然不知, 幹淨的帆布鞋上沾滿了泥濘。
爬到山腰, 她終于看到父親的墓。
其他地方雜草蓬生，唯獨這塊地花草不長, 好像有人提前來打掃過。
生前她爸最喜歡蘭花, 路兮貝叫人包裝了一束，她挖開那些松軟的泥土, 把花插在地裏。
前面的泥磚意外的幹淨, 她跪在上面, 磕了三個頭。
待了二十分鐘，她準備離開，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又重新折返回了墓地。
她看見那個她并不想見到的女人, 穿了一身樸素的白裙，正躲在墓碑後面。
羅麗雲昨天下午坐火車到的湖城，她受了路兮貝的恩惠，知道她不想見自己，想個辦法來這裏謝謝孩子的爸爸。
她沒想到路兮貝會突然過來，于是藏在後面不想被發現，結果路兮貝又返了回來，羅麗雲吓得站在那裏不敢亂動。
“你來幹什麽？”路兮貝黑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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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裏拿着鐵鍬和鋤頭，上面挂了幾根雜草，手上全是泥，塞的指甲縫裏到處都是。
羅麗雲低下頭，不好意思看她：“你幫我們還清了債，我想着過來謝謝你爸，一個人把你拉扯大，還把你教得這麽好。”
山上風大，吹得路兮貝頭發特別亂，她的唇很幹很幹，嘴裏填滿了苦澀：“你走了之後，我爸沒過幾個月就去世了，把我拉扯大的是你最讨厭的姑姑一家，羅麗雲，你謝錯人了。”
這就是路兮貝最憎惡她的地方，裝高尚裝道德，表面功夫一套又一套，其實呢，心存不善，虛情假意，甚至連她父親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清楚。
“對不起啊，小貝。”羅麗雲丢下手上的工具，撣了撣衣服上的土，走過去：“這次媽媽是真心想謝謝你，你原諒媽媽好不好，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你想心安理得地過下半生，你配嗎？”路兮貝切齒：“我不光這輩子不會原諒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都不會。”
她推開羅麗雲，對方沒站穩，跌坐在泥地上。
路兮貝轉過身，風吹進眼睛裏，酸楚得睜都睜不開。
身後的女人沒起來，佝偻着背，小聲地喃喃自語：“媽媽雖然對不起你，但還是希望你以後過得幸福，那個男孩子救濟了我們很多，你一定要跟人家好好地，別像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路兮貝沒停下腳步，後面的話被風卷走，落在這座小山上。
眼淚經不住地，奪眶而出，這幾年受到的诽謗、侮辱、難堪，好像都化成這水汽兒，蒸發得一幹二淨。
當天傍晚，路兮貝坐飛機回了帝都。
趙京津幫她接的節目是檔真人秀，叫《我一個人生活》。
作為複出首秀，時間必須要抓緊，所以這不是檔普通的錄制綜藝，而是live版實時直播的真人秀。
趙京津在會議室裏講得振奮人心，底下一排工作人員跟着她情緒高漲，他們的王牌model終于要重振旗鼓再次出發了，整個公司都為之沸騰。
只有路兮貝越聽臉越綠，別說真人秀，她參加過的綜藝都屈指可數，還實時直播，不是要讓她尬穿地心去？
“要不換一個吧。”
路兮貝誠懇建議，她的宅女生活應該沒有觀衆想了解，為此毀壞了形象，真的劃不來。
“不行！”趙京津一再堅持：“現在真人秀最博眼球，而且熱度穩定，上哪兒再去找這麽好的複出機會。”
不出一周，路兮貝家就被全方位、無死角的攝像頭霸占了每個角角落落。
一開始她非常不自在，一是很久沒工作了，二是那些攝像頭就像無數雙眼睛似的一路盯着她，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她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作為一個外表光鮮亮麗的超模，她還是有點包袱的。
負責跟她的導演，姓陳，是個和路兮貝同齡的女生。
“還有五分鐘就開始直播咯。”陳導說話特別甜，安慰她：“路老師放輕松，跟平時一樣自然點。”
前採準備——
路兮貝坐在沙發上，跟大家打招呼。
“hello～好久不見，我是Ruby！”
-小姐姐終于營業啦
-貝貝今天素顏嗎？
-想看貝貝家啊啊啊
-嗚嗚嗚終于回歸了愛你
-貝貝好美啊
……評論區實時進行中，專門采集粉絲提問的工作人員叫麥哥，人長得高高壯壯，聽陳導說是路兮貝的真愛粉。
一旦有需要路兮貝緊急回答的問題，麥哥會寫在小白板上随時cue她。
路兮貝事先約了應姿來家裏，一個人尴尬不如兩個人跳舞。
那天應姿一聽說要去上她的個人綜藝，拍手叫好，二話沒說立馬答應了，還特別信誓旦旦地說要幫她把播放量搞到全民第一。
路兮貝沒敢信她的邪。
應姿一來，第一句話就是讓路兮貝趕緊去撸個妝，她另外幫路兮貝約了人，還是個男人，陸飛羽。
路兮貝沖她擠眉，敢情這就是她說要提高節目觀看人數的方法，靠男女互動，制造暧昧。
剛登場三秒，陸飛羽的資料就被粉絲們扒了個精光。帝都人，一米八一，28歲，黃金單身漢，酒吧月夜的老板，最近新投了一間籃球館，就是此時此刻他帶着路兮貝和應姿去的這家。
籃球館開在東三環，占地面積巨大，上下兩樓，今天過來打球的人還不少。
陸飛羽帶着她倆轉了一圈，介紹這這那那的。
“可以啊你陸飛羽，”應姿猛錘他一下：“館子開得有模有樣的。”
陸飛羽自我滿足：“行了，你們随便看，随便玩，我全天伺候。”
一樓的另半邊場地有籃球賽，三打三，賽況看着挺激烈。
路兮貝掃了一眼，又被應姿的三分投球吸引去視線。
她把球抛給路兮貝，開始拱陸飛羽：“你教Ruby打球呗，她一點都不會。”
路兮貝飛了個白眼給她，她教不是教，非點名人家陸飛羽。
司馬昭之心，路兮貝一眼看穿，但為了節目不無聊，自己果斷忍了。
她站在籃板下面，手上捧着球，上抛也不對橫扔也奇怪。
對着鏡頭，一臉的手足無措。
“來！我教你！”陸飛羽輕笑，走到她身後，“你得這樣。”
兩個人挨得可近，身高又相差不大，幾乎是重影在了一塊兒。
應姿在畫面外笑得咯咯響，而攝像機旁的麥哥看得是咬牙切齒，心裏不停咆哮：放開我女神！！
陸飛羽的手碰着她的，慢慢把球往上舉，“一、二——”
“投”字沒出聲，一個限量版籃球咻一下從遠處砸過來，不偏不倚，正中陸飛羽後腦勺。
路兮貝吓得懵了一秒，那聲音清脆響亮，好像就從她耳邊擦過一樣。
身體不受控地抖了抖，看見“兇器”慢慢滾遠，這才回頭确認了一眼。
陸飛羽倒坐在地上，嘴裏嘶着氣，看樣子被砸得不輕。
麥哥內心一陣狂喜：砸得好砸得妙砸得青蛙孤寡叫。
還別說，底下評論裏有不少麥哥這樣的。
應姿上去扶他起來，問:“沒事吧？”
場子是陸飛羽的，老板被球砸多少有些丢臉，還是在幾百萬人觀看的直播間。這口氣陸飛羽無論如何都是咽不下的。
另一邊，比賽中場暫停，肇事者和同組的另外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向他們這裏走來。
為首的男人，穿着24號球衣。
扯下挂在脖子裏的幹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
攝像把鏡頭轉向那個男人，評論裏開始盲猜事後劇情，沒人留意到對方是誰。
男人越走越近，深邃的眉目逐漸清晰，鼻梁上沾了點密汗，但并不影響他立體的輪廓和那張斬殺無數少女的臉。
-我擦，那是傅羿琛麽
-傅羿琛啊我去
-琛琛啊我靠
-貴圈果然是個圈
-草，我女神直播節目裏還能看見我男神
節目組的導演也萬萬沒想到，對面走來的竟然會是傅羿琛。
也就五分鐘左右，直播間的觀看人數蹭一下漲到了千萬人次，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火爆。
但是在現場，氣氛可以說是十分微妙。
傅羿琛經過陸飛羽，一個正眼都沒給，他的目的地在路兮貝那邊。
陸飛羽原本聚起的脾氣，在看見來人是傅羿琛之後，瞬間沒了氣焰。
資本的力量使他沉默。
攝像大哥一路跟随，鏡頭切到了兩人同框。
路兮貝和他面對面，中間隔了半個人的距離。
傅羿琛擡起手，輕放在她頭上，稍微用力地擡起45度，路兮貝被迫仰頭，與他對視。
他的劍眉微皺，眼神如炬，頭頂仿佛積攢了一小撮愠氣，但聲音清冷而平淡：“籃球我不能教？”
路兮貝有一秒的茫然，不過講真，她确實不知道傅羿琛還會打籃球。她一直以為那個男人除了掙錢就是玩女人…
直到上個月，意外發現他連女人也不會玩。
路兮貝瞥了眼身後的攝影，因為在拍，推開他不合适，回答他也不合适。
對峙了半天，她抿抿唇，擠出客套的假笑：“我去個洗手間。”
一溜煙功夫，路兮貝跑得沒了影。
她從廁所出來，傅羿琛果然堵在外面。
“傅總好。”
路兮貝瀝幹手上的水，從鏡子裏看他。
男人抱臂倚在那兒，肌肉線條明晰可見，他平時萬變不離西裝，今天這身運動風扮相，路兮貝從沒見過。
他忽然問：“那什麽節目？給你相親的？”
“……”
路兮貝汗顏。
反過來一想，好像是有那麽點成分在。
“教打籃球，用得着站那麽近？”
她沒接話。
“他誰啊，你就跟他出來打籃球。”
這回路兮貝有反應了，在心裏猛翻了他個白眼。
他過來人家地盤打球，連人家球館老板都不認識，還好意思管她熟不熟。
“傅總，我拍我的節目，你打你的球，”路兮貝從他身邊走過，側過頭：“我們互不幹涉，OK？”
“我要說不行呢。”傅羿琛說。
管你行不行，路兮貝不予搭理，撞開他直接走了。
回到直播現場，粉絲們都在問她和傅羿琛什麽關系，下次直播還能不能再看見他。
路兮貝刷着底下的評論，臉怼在鏡頭裏，笑得敷衍了事。這到底是不是她的直播間，滿屏全是關于那個男人的是是非非。
不多久，傅羿琛重新回到大家視野，攝像很懂觀衆需求，鏡頭從一而終落在他身上。
這時他身上的汗已經褪去，毛巾搭在肩上，邁着大長腿，不回自己賽場，又朝這邊走來。
這人有完沒完，一天到晚戲比男演員還多。路兮貝不是很想理他，又礙于上千萬雙視頻外的眼睛盯着，轉身跑去應姿身邊，挽住她。
傅羿琛上前，跟應姿打了個招呼，兩人之前有過業務上的交集，加上商駿言的關系，算是朋友的朋友。
他突然俯下身，貼着路兮貝耳朵，小小的耳廓，瞬間泛了紅，傅羿琛輕呼了一口氣：“下次再敢約男人試試。”
話很輕，應姿只聽到“下次約”，約什麽？打籃球？難道傅老板這是看上她學妹了？
陸飛羽站在場外，一臉懵.逼，那兩人耳邊悄悄話是什麽鬼，他啥也沒幹，平白無故吃了一擊籃球扣殺可還行。
路兮貝自覺退後，瞟到麥哥手上舉的白板，粉絲們在問傅羿琛跟她說了什麽。
麥哥有私心，選了個他自己很想知道的究極問題。
只見他女神眨了眨眼，深棕色瞳孔，特別深邃好看。
她看着傅羿琛，翹起眼尾。
紫色眼影淡淡的，還沾了一小點晶碎。
這次複出，話題造勢很重要，趙京津教她的。事已至此，倒不如來個全網熱度第一，反正她不吃虧。
路兮貝勾唇，尾調上揚，“試試就試試。”
其實是挑釁他，外人卻聽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暧昧。
……傅羿琛低笑，這女人精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