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回國
Chapter 01
雲翳卷起層邊，白茫茫的霧撥開又聚攏，這座城市的冬天依然不友好，挾持着灰蒙的陰霾不肯撒手。
紐約飛北京，将近13個小時的飛行。
這趟航班的乘客不少，路兮貝買的頭等艙，不用擠前擁後放行李，也沒有嘈雜耳語聲，無非是各自打開私人電腦，着手自己手頭的工作。
她睡醒沒多久，眼皮沉倦，緩而慢地輕眨兩下，待意識重新開機，撐着身子直起來伸了個懶腰。
椅側插放着幾本時刊，路兮貝随手抽出一本，新一期的《GEVOE》，封面人物亞裔超模Ruby.Lu。
她淺笑，端起紅酒杯抿上一口，苦澀感從舌尖一路滲透進五髒六腑。
當初她遠赴美國，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身份重回故地。
那時候的她，還和所有深陷愛情的小女生一樣，誤以為男人節日送她花，推掉應酬陪着她就是真的愛她。
可他從不帶她出席任何公開場合，折了她的羽翼困在身邊。
對此，男人的回答永遠千篇一律：“我的女人，為什麽要給別人看。”
如果不是後來在雜志上看到他和正牌女友的合照，媒體紛紛恭賀，路兮貝還會把他的那句借口當成神旨一般供奉着。照片上的女人五官精致，小小一只靠在他身上，兩人四目相視，愛意濃濃溢滿而出。
全世界只剩她一個後知後覺的傻子。說自己被小三，談不上，他們不過是一紙合約的情侶關系，不過是各取所需，連生氣發火的立場她都不配擁有。但她依然清晰記得，每次他捧着花出現在拍攝間時的那一瞬心動。
狼狽離開，換來她今天登上美國時刊的頂流位置。
笑弧慢慢舒展，路兮貝将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下了飛機，她跟經紀人說自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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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站在出口處等你，職業裝，你應該一眼能認出我來。”那位素未謀面的女經紀人發來一條語音。
身為超模，路兮貝在海外，尤其是歐美市場，名氣已然響當當，但模特行業在國內這兩年才逐漸起步，發展上稍顯遜色。
所以，想在國內有更好的發展，路兮貝的确需要一個實力過硬的經紀人來帶她。
而趙京津女士在業內人稱金牌經紀人，她底下帶出來的人非火即紅，個個路人緣也絕佳。
路兮貝從機場出來，真的如趙京津所說，一眼便注意到一個身段嬌小，周身散發女強人氣場的特別存在。
“是趙京津經紀人嗎？”名字繞口，加上她好久沒說國語，口音帶點美式調子。
趙京津看着她，先是一愣，路兮貝官方身高1米78，她今天一身純黑色長裙，裙擺正到腳踝，白皙露裸，身形不算幹瘦，領口微低，隐隐現出胸前春光，一副上天給飯吃的好皮囊。
“你就這麽出來的？”趙京津詫然。
路兮貝“嗯”了一聲，不覺自己有衣着不得體的地方。
此前媒體們已收到風，亞裔超模路兮貝即返國內首都機場，大家磨刀霍霍，手扛攝像一路從T1排到T3門口，為這次獨家鉚足幹勁。
而這位當事人，素面朝天，眼睑下綴着小點雀斑，白淨的面盤反而稱得她唇色淡然，有些悴容。
連基本的墨鏡、口罩，路兮貝也不備在身上，她嫌悶，也不惱被路人認出。
趙京津從包裏取出預先備好的“必需品”，連同毛線帽，一應俱全。
“親愛的，你可是個公衆人物，有點偶像包袱行嗎？”
路兮貝無奈笑笑，按照經紀人指示，成功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滿臉裹着包袱、不露出一星半點面容的神秘“偶像”。
走到門口，大批記者蜂擁而上，閃光燈一浪接過一浪，現場鼎沸，人聲混雜，路兮貝聽不清他們究竟在問什麽。
直到坐進保姆車，她才算喘出一口氣，口罩悶得她難受，手指剛伸向耳邊，一聲“不準摘”，動作便停了下來。
趙京津瞟向窗外，路兮貝的視線跟着穿過，數位記者趴在玻璃上，面目猙獰，大有一副張牙舞爪吃人的喪屍模樣。
路兮貝脖子忽的發寒，往裏坐了坐，聲音捂在口罩下，輕悶地：“他們是瘋了嗎？”
“你以為呢，他們且等着你卸下防備，拍幾張醜照發新聞去，”趙京津混圈子時間長，什麽場面沒見過，“我不管你在國外怎麽樣，到我手裏就得聽我安排。”
車子駛動，路兮貝沒接話。
“你也別想多，我對你的私事沒太多要管的地方，”趙京津說：“但像剛才那樣的情況，你就必須得聽我的。”
暖氣吹上來，身子慢慢升起溫熱感，路兮貝脫下厚絨羽服，往椅背靠了靠，發出一聲“奧”。
路上，趙京津把下午的工作安排粗略作了說明，她工作能力确實強，三兩下将路兮貝的時間規劃好。
文件翻開兩頁，路兮貝從頭至尾掃過一遍，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深眸裏光影暗淡，整個人懶洋洋的，有些犯困。
“我看你接了《Chelly》的雜志拍攝，但沒接β的代言？”
這兩個通告是路兮貝還沒回國前談下的，其實不歸趙京津管，但她對路兮貝這波操作迷惑得很。
衆所周知，β集團是國內頂尖雜志《Chelly》旗下的子公司，主要經營奢侈品箱包，而兩家公司的CEO同屬一人，傳言那個男人做事戾狠果斷，卻早早在時尚圈占據大佬之位。
路兮貝一頓，睡意蕩然無存，語氣随之變得生硬：“恩，還個人情。”
她能進這行有一半原因是運氣好。
路兮貝長相偏歐美風，和當時圈子裏流行的小家碧玉清秀型模特出入很大。
面試她的兩位考官，其中一位主編明确表示路兮貝的風格不符合他們幾期的插頁模特形象。
而另一位《Chelly》時尚部的副編費起明，則對路兮貝大力褒揚，說她長得大氣，能駕馭迥異的風格。
但兩位說話分量孰輕孰重，路兮貝心裏還是有AC數的。她壓根沒對面試結果抱太大希望。
然而第二天下午，路兮貝收到了她面試通過的新郵件，底下留的聯系方式正是那位費副編。
費副編對她的知遇之恩，路兮貝一直都記得。這次回國前，他說《Chelly》新創刊二十周年，他們老板想做一期超模主題，希望她能前來站臺，路兮貝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這中間無關他人。
路兮貝只記得跟那個男人在一起沒多久，便被他一手停掉了在《Chelly》兼職模特的工作。
男人美曰其名，不想讓她抛頭露面。
事業才剛起步，她其實心有不滿。但還是為了所謂的喜歡一再讓步。那個記得她忌口的男人，在生理期煮紅糖水給她喝的男人，讓路兮貝步步淪陷，失去自我。
華府花苑地處北京城一環以內，是帝都數一數二的豪華單身公寓，不少當紅藝人栖身于此。
大到綠化環境，小到娛樂設施建設，皆是富人區高檔化的水平标準，趙京津幫她租下一間複式loft風格的房子。
一樓兩廳一體化，電視牆邊有扶級而上的木制樓梯，樓板镂空，呈S型纏延到二樓卧室。
整體裝修為黑白風，素淨簡單，是路兮貝喜歡的格調。
“你先在這裏暫時住着，到時我再托人幫你找找更寬敞的房子。”
路兮貝擺擺手：“沒關系，我就一個人，這裏完全夠我活動。”
她性子宅，國內沒什麽朋友，以前住過偌大奢華的房子，冷冷清清，沒半點安全感。
遠不如現在這樣五髒俱全的小窩住着舒服。
《Chelly》的拍攝約在下午五點，趙京津手頭有其他事，說好晚點再過來接她，便匆匆離開。
路兮貝行李不多，一個28寸黑輪滾箱足以塞下她在美國三年的所有行囊。
她不留戀過去，只想朝前走，帝都這座城市仿佛置有魔境，兜兜轉轉，又成了路兮貝開始的新起點。
趙京津來接她的時候，路兮貝已化上淡妝，站在鏡子前，塗抹她潤澤而性感的粉唇。
她看見鏡子裏的經紀人，挑起眉眼，輕笑道：“有點包袱了嗎？”
趙京津抱着臂，啧啧嘴：“你還挺記仇。”
他們趕到《Chelly》總部正值四點五十，路兮貝從保姆車上下來，目光所及一輛白色賓利停在他們身後。
男人一身藍色格線西服，七三分背頭，額骨明晰，把五官凸顯得立體、深刻，他和以前一樣，走到哪裏，都是衆星捧月的焦點。
閃光燈應聲照在他臉上，眉目微蹙，眼睑下淡淡的卧蠶似有若無，鼻翼挺而窄，薄唇輕啓，似有諸多不耐。
記者們兵分兩路，将兩人團團圍住，一邊是早上剛回國的時尚超模路兮貝，另一邊則是《Chelly》集團年輕有為的CEO傅羿琛。
媒體們扛起相機準備采訪時，發現當紅小花旦林霓從傅羿琛車上下來。
她腳踩細高跟，重心不穩，手扶着傅羿琛，朝路兮貝這邊看來。
記者問道：“傅總和林小姐是否好事将近了？”
林霓視線仍落在路兮貝身上，掃過兩眼，故意緊了緊傅羿琛的臂彎，羞嗔地低下頭，聲音嗲得很：“有好消息一定及時通知你們。”
另一邊，大家十分好奇頂流超模路兮貝為何拒絕國內其他名聲鵲起的時尚雜志，單單給《Chelly》開後門做獨家。
“Ruby這次回國發展，又接下《Chelly》二十周年特刊拍攝，是因為和傅總有私交嗎？”記者問道。
路兮貝穿了一襲V領紗裙，細鑽點綴，搭配她頸骨那顆耀出星晶般的紅寶石，宛如高高在上的白天鵝。
她手捂在胸前，配合到場的媒體人，輕低下身段，柔聲細語道：“哪位傅總？”
“《Chelly》的CEO傅羿琛，傅總。”
男人身形颀長，輪廓線條清晰流暢，黑眸逆着光，暗沉且遂深。
餘光掃視而來，路兮貝正巧對上，她面色潤紅伴着點靈氣，風輕雲淡道：“抱歉，我對國內這邊的消息有些滞後，不太清楚這位傅總。”
記者們石化在原地，不知這話該如何接。一旁的經紀人趙京津面部則抽搐成了板磚。
傅羿琛擡了擡手，衆人讓出一條路，他朝她走來，兩人隔着一米間距。
指尖掐在掌心，路兮貝手骨泛白，一點點刺痛感注流全身，擡眼看着他，問心無愧。
聚光燈打下來，所有人成了綠幕布景。
路兮貝看他唇線抿直，有話要說，然而不等他開口，先屈身對着記者們賠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拍攝約的五點，我不想第一次就遲到。”
她提起長裙，穿過人來人往，V線一路開至性感腰窩，柔媚妩人，走得卻是自信、灑脫。
傅羿琛想上前喊住她，卻被林霓勾手攔下，她小聲喃道：“弈琛，這麽多記者在呢，你要丢下我一個人嗎？”
那抹細鑽點綴着的紗裙在視線範圍內遠去，男人垂下眸，眼底幽深辨不清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