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軀殼
霜彌羞惱不已, 這一番折騰,她才明白過來, 原來昨夜是幾個師兄都擔心她過度勞累受傷,才會守在她房間裏,不知不覺趴在床邊睡着了,十分單純。
她還以為只有二師兄在,慌忙地把二師兄推下去的舉動,反而暴露了什麽。
于是霜彌現在不僅要面對朗清郎胧憋着笑的表情,還要面對二師兄控訴的目光。
朗景淮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慢慢朝着霜彌走過去,遞給她一杯茶潤喉。
“謝謝二師兄。”霜彌惴惴不安地接過來, 一邊心裏感慨着二師兄的體貼, 一邊偷偷地瞄他的表情。
朗景淮眼皮耷拉着, 把茶杯遞給霜彌之後, 就虛虛地坐在榻邊,仿佛不敢坐實了, 好像害怕如果坐的位置稍微多一點,就會惹霜彌不快, 又要挨罵。
這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 看得人簡直是于心不忍, 霜彌趕緊拉了他一把,軟綿綿地道歉:“二師兄,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剛剛醒來, 神志不清,你不要怪罪我。”
朗景淮抿抿唇,瞥她一眼, “勉為其難”地接受她的道歉,頓了頓,卻還要再來一句:“師妹要是嫌棄我們,大可以直說的。”
一句故作堅強卻又暗藏委屈的發言,攪得霜彌心裏混不是滋味。
她知道二師兄不是因為這一推而發作,而是仍在記挂之前她發現師兄的秘密,兩人不歡而散的事情。那一次争吵之後,便是大半個月不見二師兄,而且二師兄還去了那麽危險的地方,險些以為他回不來了,霜彌現在還心有餘悸。
她哪還有心思計較往事的對錯,連忙揪着朗景淮的衣袖擺了擺,用水靈靈的眼眸依賴地看向他,毫無保留地認錯。
兩人沒有明說,圍觀的朗清和郎胧卻平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綿軟的二師兄,那受氣包一樣的表情,真是呼風喚雨的二師兄?!
朗清郎胧對視一眼,他們到底比霜彌有經驗,稍稍思考一下之後便明白過來,這必然是二師兄假扮的,不過是他的手段罷了。
朗清郎胧又齊齊打了個寒顫,深覺無所不用其極的二師兄簡直可怕。
吃過早飯之後,霜彌的體力恢複不少,和師兄們聊了好一會兒。
她這才知道,昨晚降服魔獸的竟是自己,準确地說,應該是她煉卡結束後,過剩的能量爆發出來,擊潰了魔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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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彌驚訝道:“這是什麽力量,不過只是餘熱而已,卻可以一下子擊垮魔獸?簡直像傳說中的神力一般強大。”
系統:“……”
它沉默不語,憨傻了這麽多年的小主人,終于突然恢複了智商,誤打誤撞到了真相,它一時間有些不習慣。
見系統不回應她,霜彌本能地感到狐疑,又追問了幾遍:“喂,系統,你怎麽不說話?”
不過,很快又有新的事情吸引了霜彌的注意力:“對了,系統,讓我看看升華的卡牌是怎樣的?”
這卡牌可真是折騰人,升級完了不算,還要升華,難不成是卡牌會變美一些?霜彌倒有些好奇,這升華到底會是什麽效果。
她調動念力,把腦海中的景象切換到了卡槽,卻驚訝地發現,她的卡池裏空空如也,兩張卡牌不翼而飛。
“???”霜彌頭頂挂上了一串問號,她的卡牌呢?那麽大那麽亮的兩張卡牌呢?
可偏偏這時,系統像是出了故障一般,任憑霜彌怎麽搖晃都不說話了。
正疑惑着,大師兄過來召集他們去議事廳,霜彌只得暫且擱置下這件事,趕去了師父那裏。
“……昨夜共有三家門派遭遇魔獸侵襲,其中損失最為慘重的,是上陽派。”朗陌宣布完,語氣有幾分沉重。
霜彌忍不住地瞪大雙眸,對剛剛所聽到的話不可置信。
黃葉因玩忽職守被訓斥,突然狂性大發,重傷了五個師兄弟,叛出師門?!
驚訝之下,霜彌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二師兄,朗景淮感應到了,也偏頭低眸看向她,兩人都在彼此的神情之中,看到了一致的懷疑。
黃葉的行為很不正常,很像是被“幽”侵蝕了。若真是如此,那當初在雲江關對他們全部人進行催眠的,也就是黃葉了。
霜彌捏緊了劍柄,熟識的人與“幽”扯上關系,她還從未真正體會過這樣的事。但如若這就是真相,她決不會因為心軟而姑息。
朗陌點頭道:“其餘修仙門派的意向也是如此。上陽派沒有遮掩此事,而是立即通知了其餘各個門派,便可見上陽派的立場,他們不會為異類求情。”
霜彌點點頭,卻沒有注意到,朗陌最後一句話落下之後,副門主神色之中,閃過的一絲凝重。
“昨夜的魔獸襲擊,只是一個開端,從現在開始,幽的攻勢将更加猛烈。它們已經試探過了修仙界的實力,從此之後就不會再有顧忌,每進入一個夜晚,我們都要小心。”
與幽作戰的,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會怕死會怕疼,可是“幽”的擴張手段卻是吞噬,将一個又一個鮮亮的生命,侵蝕為喪失自己意志的兵卒,不管是老人小孩,還是男人女人,被幽吞噬之後,就只有一個共同的命運,那就是成為鋪路的石子。
而且,伴随着吞噬的東西越來越多,幽的實力也會越來越強大,他們不僅僅是要跟從未見過的東西對抗,還是在跟閻羅賽跑。
“我們要先捉到黃葉。”離開議事廳後,霜彌思忖着道,“幽的擴張範圍,通常是從身邊人開始的,我們不能讓黃葉再将‘幽’散播到更多修士身上。”
大師兄點點頭:“沒錯,寧定院的長老們也是這個意思,那麽,我先去和少陽派的師弟們對接一下他可能的逃亡路線。”
身負罪孽逃跑的黃葉并不好受。他甚至不知道那幾個師兄弟有沒有被他殺死,同意了“幽”在他身上附身之後,黃葉又感受到了那種實力暴漲的滋味,他随随便便一出手,便能将數個同門掀翻在地,根本沒有人能牽絆住他,他趁機逃了出來。
可是逃得越遠,黃葉的心就越慌,尤其是在“幽”遵循承諾,一刻鐘便将身體的操控權又還給了他之後。
被操縱的時候,重傷了那幾個師兄弟,黃葉一點也沒有覺得愧疚,反而覺得莫名的爽快,畢竟,在以往的比試中,他不可能贏得這麽漂亮。他享受着這種爽快,但同時又覺得,這是“幽”犯下的罪孽,他只不過是被俯身了,是一個旁觀者。
可是,當“幽”将身體交還給他之後,黃葉再明白不過地感受到了他即将被師門通緝的危機感。
黃葉有些後悔,甚至開始責怪幽:“你當時為什麽要在我耳邊說話,擾亂我的心智?那幾個人完全可以不傷他們的!”
“哦?那麽黃公子,你真的會眼睜睜看着他們将你的事跡如實上報,引來追查嗎?”幽陰森森地回道。
黃葉被怼得一噎,明白過來,不管他有沒有打傷那幾人,他都只能叛逃師門。誰叫他昨晚判斷失誤,引起了師門的注意?他若不逃,就一定會被誤會,他這是為了保命。
這麽想着,黃葉慌亂的心逐漸被一種世人都不理解自己的憤懑所取代,傷了同門的愧疚也消失無蹤,那幾條生死未蔔的人命,在他心中變得輕飄飄,如塵埃一般。
可是天大地大,黃葉又能逃到哪裏去?尤其是當他發現,上陽派不僅派出人來捉拿他,還通知了其餘宗門一起對他發起通緝時,黃葉心中悲怆不已:這就是我的師門,竟要對我趕盡殺絕!
若有正常人聽見他此時的心聲,定會冷哼三聲,斥責他自己不忠不義在先,卻還要指責他人不應該不包庇他的罪行。但是在此地此時,能聽見他心聲的只有“幽”,它聽見如此肮髒的心聲,只會暢快地桀桀大笑,因為它正需要污濁的東西作為養分,越是低陋不堪,對它來說可利用的就越多。
在黃葉的身後,“幽”亮了亮尖銳的爪牙,卻又很快隐下去,黃葉對此一無所覺。“幽”早已可以拿捏讀透黃葉的心思,他卻還一廂情願地以為在他與幽的這段共生關系中,他才是那個主導者。
在山間小路中不知逃亡了多久,黃葉猛然發現,他離朔月門所在的蟾劍山越來越近。
這或許是因緣使然,或許是他的潛意識在作祟,但既然已經到了這裏,黃葉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朔月門人少,他若是能一舉攻之,就不會四處漂泊,無處可依了。到時,他可以在天下人面前斬殺“幽”的主神,他便成了不可替代的英雄,到了那時,殺的這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麽,他可以自己創立一個門派,修仙界根本不會有人怪他。
黃葉幻想着這樣的宏圖,心中激動不已,卻又強自按捺住,做出一副懵懂的樣子,“哄騙”幽道:“我要找個地方歇腳,否則,我的身體要是垮了,你沒了容器,可就遭殃了。這樣吧,我再把身軀借給你一刻鐘,掃清朔月門裏的障礙。”
等解決掉朔月門,他就養精蓄銳,拔除這只幽。幽的主神只能寄居在他的身上,這就是他最大的金手指,這個天下蒼生的英雄,非他莫屬。
幽将他內心的盤算聽得一清二楚,卻沒有翻臉,而是愉快地怪笑了兩聲:“好啊,不過,這裏面的東西可不好對付,我使用你軀殼的時間,要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