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危機感
“總之, 我們先去找四師兄會合。”
霜彌從懷中摸出指路符,輸入些許法力将它點亮, 沒過多久,指路符便飄了起來,在空中搖搖蕩蕩地朝着一個方向飛去。
出發之前霜彌跟姜黎要了兩張指路符,正好讓四師兄朗清先來探路,到時他們直接去碰頭就行。
跟着指路符,霜彌等人走入了一個雪谷,裏面有一間小木屋亮着燈,桔黃色的燈光從雪堆中隐隐透出來。
推門進去,倒是比外面溫暖許多, 這裏頭竟是一家酒館, 已經有許多修仙人士在裏面或坐或站, 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讨論着。
“四師兄!”霜彌招了招手, 坐到朗清旁邊。
“怎麽樣,一路還順利嗎?”朗清朝他們晃了晃酒壺, 一看自己弟弟,皺眉道, “郎胧, 你怎麽苦着臉。”
郎胧搖搖腦袋, 沒有說話。其實他這一路上感覺很是受挫,平時他寡言慣了,有什麽事都讓朗清替他說。懶是偷了,卻也釀成了不小的麻煩。
郎胧神思憂慮地坐在雙胞哥哥身旁, 皺眉小聲道:“我的溝通能力,好像有問題。”
以前郎胧從來不曾産生過這樣的懷疑,他覺得當個酷哥很不錯。可是這幾天跟二師兄還有小師妹在一起, 不知為何他說什麽都不對勁,似乎總會招至二師兄若有若無的冷眼。
郎胧十分苦惱。
朗清驚訝地看着弟弟,正要說話,桌子被人敲了兩下。
一個半大少年走過來,手握成拳,指節在桌上敲了敲,圓溜溜的眼瞳勒着淩厲的眼角,小嘴抿着,臉頰肉還鼓鼓的,正一臉不爽地看着這一桌人。
霜彌眨眨眼,好奇地看着這少年。
他給霜彌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與常人有哪裏不同,若要細細探究起來……對了,是那雙眼睛。
少年的眼睛竟然是一對豎瞳,瞳孔邊上還有絲絲的黑色紋路,圓溜溜的雙眼裏立着一對黑色的豎線,盯着人的時候頗有些叫人犯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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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朗清介紹道,“這位,是這間酒館的老板。”
說着,朗清附到霜彌耳邊,小聲道:“是一條蛟。”
“蛟!”霜彌忍不住驚呼出聲,随即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她意識過來,如今自己已經身在青野州,到處都是妖獸,遇到開酒館的蛟,也不算什麽奇事。
霜彌點點頭,看向這條蛟,少年杵在他們桌前,面色不善,卻也不說話,不知道是要做些什麽。
見霜彌沒反應,少年似乎有些不耐了,伸出手攤平,手心朝上放在霜彌面前。
霜彌眨眨眼,又眨了眨,忽然靈機一動,豎起一根手指:“喔!我知道了。”
她從口袋裏掏出幾枚靈石,放在少年手心上。
既然是老板,那自然是來要酒錢的。
果然,少年面色稍霁,變術法一般掏出一碟花生米,扔在桌上,轉身就走。
霜彌忍不住視線跟着他轉,看到少年身後還拖着一條深青色的蛟尾。
短短的腿,蛟尾跟在屁股後面一晃一晃,這畫面實在是……
霜彌差點笑出聲,但想想小老板嚴肅的面色,還是把笑聲憋了回去。
朗清搖搖頭,手伸向花生米:“這青野州,寒冷偏僻,民風一點兒也不淳樸。我們找了半天路,只發現這裏有些許煙火氣,便在此處歇腳。這兒的老板,就這只小蛟,你們剛剛也看到了,兇得很,若是不給錢,坐都是不讓坐的。”
“小蛟?”霜彌的眼神還跟着那少年,直到看到他邁過門檻走進了後院,簾子打下來遮住了身影,才回頭道,“他什麽年紀?”
“這我沒問過。”朗清聳了聳肩,“不過,七歲時我曾跟随師父見過東海的海神龍,當時說他家的三兒子與我同齡,我看那小龍化人的模樣,也與這小蛟差不多樣貌。若是按照他們的年紀來看,大約還是只奶蛟吧。”
“原來還是個小孩子……”霜彌喃喃地想象起來,“小奶蛟,原形會是什麽樣的呢?”
旁邊朗景淮的眸色一冷。
郎胧縮了縮,沉默地靠緊自己的同胞哥哥。又來了又來了,二師兄一路上就常常這樣,兇不拉幾的。
正如朗清所說,先來的一批修士已經将這個酒館當成了暫時的據點,霜彌不斷看到有人從屋外進來,摘下兜帽,抖落衣服上的雪,再疲憊地找個地方靠着坐下。
來了這幾天,他們奔波勞碌倒是不少,卻沒找到什麽成果,反而每日都要縮在這間酒館裏,難免郁悶。
入夜,霜彌靠着溫酒的火爐和衣而睡,卻突然聽見一陣悠揚的笛聲,高高低低地從屋外傳來。
霜彌睜開眼,見幾位師兄都抱着劍閉眼休息着,輕輕擡腳走了出去。
圓月皎潔,銀輝灑落在整片雪地上,一片白茫茫的好似幻境。這光照亮了夜空,霜彌極目遠眺,卻也沒看到吹笛人是誰。
或許是哪個在外野宿的修士,霜彌攏了攏肩上的鬥篷,正要回屋,卻看見比鄰的另一排房檐下,那只小蛟正坐在臺階旁,似乎也在聽着這笛聲,蛟尾有一下沒一下地掃來掃去。
小蛟身上有些髒兮兮的,戴着的帽子也破舊不堪,身上的短打和腳上的麂皮靴子一看便是已經穿了很久,想來是無人照顧。
霜彌忍不住對着小蛟多看了一會兒,結果馬上就被發現。少年瞪眼瞥了一眼霜彌,唰地站起身,跨過門檻回屋。
他走得急,腳邊遺落了一枚蛋,也是髒兮兮的,在地上滾了兩下。
少年連忙把那只蛋撿起來摟在懷裏,又扭頭兇惡地瞪了一眼霜彌,進屋嘭的一聲關上門。
那只蛋是什麽?
天亮以後,朗清跟霜彌他們分享了自己的計劃。
他攤開一張羊皮紙,上面用炭筆畫着簡略的地圖,有高山、平原和小河。
朗清手指在高山的位置點了點:“這裏我已經去過了,除了一些特別健壯足以耐寒的野獸,沒有看見別的東西。現在看來,最有可能的地方,是河谷。河谷也有好幾處,我排除了這些,剩下的,我們就一起去找。”
根據寧定院分發的卷軸,“魁”原本是青野州的一只大妖,平時掌管妖群生息,相處和諧。可是自從青野州被冰雪覆蓋之後,魁便一改往日的習慣,不僅不再幫着妖群掌管事務,還不斷掠取小妖進他的地盤,再也沒有放出來過。
其餘勢力低微的妖奈他不何,曾試圖聯合起來反抗,卻也全部以失敗告終。到後來,妖群離散,有的找了同伴躲起來生活,有的尋了個洞穴避世不出,以逃脫魁的壓迫。
霜彌他們的任務,便是捉拿這只魁,了結他們青野州內妖族的恩怨。
而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找到魁的藏身之處。
問題是,向修仙界求助的妖都不知道魁的蹤跡,只能由這群弟子自己去摸索。
“那只小蛟呢?”霜彌問。
朗清搖了搖頭:“他小小年紀,對外人很是敵視,什麽都不肯說。而且我聽聞蛟龍一類的水族,若無法跟自己的家人,便會選擇離群索居,這是天性使然,我估計,他已經跟妖群許久沒有聯系,什麽也不會知道。”
霜彌低頭道:“那便只有先去找找看了。四師兄,我們還是分頭行動,晚上在酒館會合。”
朗清點點頭。
朗景淮很自然地跟霜彌一同站起走出門,兩人順着結冰的河道一路往前走。
雪原上靜谧無聲,一片寂寥,原本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妖族不知流散到了哪裏,看着頗有些叫人心酸。
霜彌想起昨夜笛聲,偏頭道:“二師兄,你昨晚有沒有聽見一個人吹笛?那曲子還有幾分熟悉,怪好聽的,可我怎麽也想不起來是什麽曲。”
“笛聲?”朗景淮思忖了一會兒,搖搖頭,“不曾聽過。”
霜彌一愣,有些驚奇,那笛聲雖然并不十分清晰,可是在那樣靜谧的夜裏,也不至于一點都聽不到。難道二師兄昨晚睡着了,才沒有聽見?
朗景淮屈指抵了抵下巴:“不過,今早郎胧倒是同我說過,昨晚曾聽見有孩子嬉鬧的聲音,似真似夢。”
霜彌皺緊眉,更加覺得疑惑了:“那五師兄是否有提到笛聲?”
“沒有。”朗景淮搖頭道,“而且,我昨夜只是閉目冥想,并未陷入沉睡,周遭的動靜我還是知曉的。昨夜我既不曾聽到笛聲,也不曾聽到郎胧所說的嬉鬧聲。”
這就怪了。
她和五師兄都聽到了聲音,可聽到的內容卻不同。而且昨夜她明明遇見了那只小蛟,坐在那裏出神的樣子,應該也是聽到了聲音,只是不知道他聽到的又會是什麽?
霜彌正思索着,忽然前邊傳來一聲巨大的破冰聲,嘩啦一陣脆響,叫霜彌吓了一跳。
她眼睫顫了顫,擡頭看去,冰面上破開一個洞口,一只活魚從裏面蹦了出來,尾巴還在不斷地彈跳甩動着,落到冰面上,魚唇無力地翕動。
而不遠處的一個雪堆後面,顫巍巍走出來一只小奶貓,眼睛圓溜溜的,琥珀色,身上的絨毛軟乎乎,被風一吹就淩亂地到處擺動。
它盯着冰面上的大活魚,小心翼翼地踱步過來,可以看出來已經是努力在嚴謹地捕獵,只是那稚嫩的小爪子走起步來,總是有些晃晃扭扭的。
霜彌張嘴,差點咬住自己的拳頭。太可愛了,這只小貓崽就只有她的手掌那麽大,看起來好小好軟,一定很好摸。
霜彌眼底爆出精光,跟第一次看見白狼時一模一樣,朗景淮在一邊見了,看看她,又看看冰面上天真可愛的小貓崽,忽然升起一種微妙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