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青野州
寧定院終于正式開辦了。
霜彌入院後, 在自己分到的弟子舍裏放下行李,摩挲着手裏的令牌。
令牌是由一位長者分發的, 霜彌接過令牌時,長者囑咐道:“它象征着你成為了合格的修者,從此之後要主動肩負起重任。”
肩負重任。霜彌白皙的手指劃過令牌邊緣,将它仔細系在了腰帶上。
正如大師兄所說,進入寧定院之後,真是一天休息時間也沒有。人到齊之後,立刻召集開堂會,霜彌個子小,站在前排, 轉頭一看, 夏知知就在附近。
主事還沒有到, 霜彌歡天喜地地和夏知知碰了頭, 倆人縮在隊伍裏面小小聲地說話,像兩只小麻雀擠在一起, 熱熱鬧鬧的。
沒過多久,主事到了, 是個威嚴的中年男子, 四下掃了一圈, 霜彌立刻站得筆直,不敢再多有動作。
“各位弟子,明日起,你們将要去完成第一個任務, 具體信息已經通過卷軸送到各位的弟子舍裏,從現在開始,務必養精蓄銳, 完成任務的情況,将會記載入冊,作為你們的檔案。”
這麽快就有任務?霜彌有些驚訝,和夏知知對望一眼。
方才還相見甚歡的倆人,這下都沒了嬉鬧的心思,認真地聽着主事安排接下來的工作。
散會後,霜彌跟夏知知打了聲招呼,先跑去找師兄。
其餘人都沒看到,霜彌先看到了朗景淮,忙高舉着手從人群中擠過去:“師兄,你剛剛聽到了嗎,明天就要開始做任務。”
朗景淮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朗景淮才道:“原本沒有這麽急。各派掌門聽說了小水村事件後,覺得事态可疑,刻不容緩,才将行程提前。”
原來如此。各派掌門聯合成立了盟會,寧定院也是在盟會的管轄之下。朔月門門主朗陌将此事上報給了盟會,引起了重視。
寧定院的弟子,也會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接受教導,以便更快地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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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景淮又道:“至于我們在林翠娥身上發現的‘魔氣’,盟會讨論過後,有了新的稱呼,叫‘幽’。”
新的稱呼?那就意味着确認了它并非魔氣,而是一個全新的東西。
暗流洶湧,但已經有少部分人做了先知,在領導着所有人做新的探索和嘗試。
霜彌胸中澎湃激昂,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明天的任務是否也與此有關?”
朗景淮輕輕道:“我猜是如此。”
霜彌恨不得現在就開始準備起來,渾身熱血沸騰,道:“師兄,我一定要好好表現,和你一起降妖伏魔。”
朗景淮注視着她,淺色的眸子莫名有些深幽之意,點點頭。
霜彌急着奔回弟子舍看卷軸,一不留神撞到了朗景淮的衣袖,一個褐色的木盒掉了出來,霜彌正覺得有些眼熟,就見眼前一閃,地上的木盒被朗景淮用術法收了起來。
霜彌疑惑地眨眨眼看向朗景淮,朗景淮亦一臉溫和淡然地看着她,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彼此對視愣了一會兒,霜彌先回過神來,她在這兒耽誤什麽呢:“師兄,我先回去了,師兄好好休息,明天見!”
霜彌一邊揮手,一邊在朗景淮的注視下跑遠,心裏有些奇怪,不過掉了個東西,師兄彎腰撿一下就可以,為什麽要那麽迫不及待的,甚至動用了術法,簡直像怕被人看到一樣。
不過霜彌并不樂于打探他人的隐/私,因此只是疑惑了一下,便将這個念頭抛到腦後。
朗景淮靜靜地看着她跑遠,才默默從袖中掏出那個木盒,裏面的小食還如原樣擺着,只是剛剛摔了一下,位置有點歪,朗景淮伸出手指,仔細地将那兩個小心心擺放正确,才滿意地合上盒蓋。
霜彌奔回弟子舍時,夏知知已經和盧婉秋并頭在研究卷軸了。霜彌打了聲招呼,也趕緊湊過去一起看。
任務地點在青野州,一個遠離人間大陸的地方,那裏主要是妖獸生存的地界,而他們這次的任務目标,是一個叫做“魁”的家夥。
盧婉秋總結道:“這是要我們去妖住的地方捉妖。”
夏知知瑟縮了一下脖子:“唔,好像去兔窩裏說我們要吃兔兔。”
霜彌汗顏,剛好這時姜黎也回來了,含笑道:“沒有那麽可怕。妖也分好壞,我們要捉拿的魁,是讓青野州的妖也頭痛的存在,此次也是青野州主動向修仙界伸出橄榄枝,我們前去,不需要有什麽心理壓力。”
盧婉秋收起卷軸,上挑的丹鳳眼令她看起來時常帶着些冷:“修仙之人從不曾與妖為伍。”
雖說妖分善惡,但是陣營就決定了距離。修仙之人不待見妖鬼,哪怕幾百年前立下盟約井水不犯河水,但終究不願與妖共謀。且妖修成丹艱難,僅有少部分妖修能具有凡人同等的神智,大多數妖都懵懂無知,難以溝通。
最常見的妖,便是有些修仙弟子座下喂養的幾只妖獸靈寵,那也是低人一等的存在,稱不上同伴。
霜彌頓了頓,心裏莫名想到了那只白狼。
人與妖不能成為同伴嗎?她從未如此想過。但她提出要與白狼簽訂主寵契約,白狼是否會誤以為她要淩駕在它之上,用主寵的身份牽絆它,所以才不同意?
想到這裏,霜彌以為自己明白了白狼的拒絕,心裏也多了絲歉疚。
她對妖了解不多,但霜彌知道,即便是對待不會化形的靈獸,她也沒有俯視的心思。
霜彌沒有貿然參與幾人的談話,又仔細将卷軸看了一遍,拿起劍去屋外練劍。
她調動劍靈卡,劍如游龍,沉浸其中,不曾察覺時間流逝,等停下來休息時,已是日暮之時。
霜彌收劍,緩緩吐息,雪腮透粉,雙眼濕亮濕亮的。她練了許久的劍,出了些汗,鬓邊的發絲貼在臉頰上,霜彌擡起手臂拂去。
她扭頭,看見樹上坐着一個少年,正癡癡地看着這邊,不知坐了多久。
霜彌疑道:“你是?”
那少年穿着青白色的弟子服,有些眼熟,霜彌想了想,應該是洄灣宗的服飾。洄灣宗也是四大宗門之一,主要修煉與水有關的功法,傳說只要在水域之上,洄灣宗的弟子便戰無不勝。
霜彌搭話,那少年像是回過神來,從樹上跳下,身形高挑,動作靈活,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後,天庭飽滿鼻梁高挺,是個清秀的少年。
他看着霜彌,嘴唇嗫嚅了幾下,才道:“你、你就是朔月門的霜彌?”
少年說完,暗自咬了咬內側的腮肉。在他原本的設想中,自己應當是器宇軒昂地上門宣戰,沒想到一來便看到霜彌練劍,身姿纖瘦輕盈,皓腕似雪,盈盈的小臉如月皎白,而且,她練劍的神采很是堅定,令人不自覺地看了下去。
偷看別人這麽久,再開口時,難免底氣不足,少年尾音越墜越低,根本不似來前自己設想的質問,反倒有絲羞澀。
“我是啊。”霜彌點頭,“你是洄灣宗的弟子?”
少年點頭道:“我是蘇河。你、你知道吧。”
這不是霜彌之前接到的宣戰書上的名字嗎?這知道啊。霜彌了然,點點頭,對着蘇河橫劍:“我知道了,你是來跟我搶最後一名的。”
蘇河一愣,握拳急道:“不是!”
說着,他幾乎想跺腳,瞥了霜彌好幾眼,眉毛不甘地擰起,悶聲道:“你,你給我的回信是不是故意羞辱我?你分明在秋葉山試煉中排到了三十四名,我以你為目标宣戰,必是要在這次任務中超越你,你卻、卻說什麽最後一名……”
蘇河氣悶,他在排行榜上挑了一人作為目标,是為激勵自己,結果收到這封回信,就見在所有弟子中排名靠前的霜彌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會是最後一名。
蘇河莫名其妙地琢磨了一陣,認定霜彌是在故意羞辱他,都要氣壞了,入院後便迫不及待來找人算賬,結果卻撞見霜彌練劍。
莫名的,蘇河有火也發不出來了,但心裏還是有些不甘,不明白霜彌為什麽要羞辱他,難道他被讨厭了嗎?
霜彌見他認真,忍不住笑出聲,雙手合十眨了眨眼:“抱歉,我收到你的挑戰書,也同樣莫名其妙,只是随手回信,沒有惡意,而且,我也并不是在說瞎話,我是真的覺得我會墊底呀,不被趕出寧定院就已經很好啦。”
少女笑聲清脆爽朗,完全沒有捉弄之意,蘇河猶疑地打量了她一會兒,終于逐漸有些相信她是真心的。
霜彌并未掩飾,蘇河很輕易看出來,霜彌如今是練氣三級,這對于入選寧定院的弟子來說确實很不夠看,差得實在不是一星半點。
就比如蘇河,已經築基一階,跟霜彌隔了一個大階位。
但他方才見霜彌舞劍,那姿态絲毫也不潦草,并不像是一個練氣三級的新手。
蘇河動了動唇,猶豫了一下,道:“你也不用這麽說。你能進入前五十,定然、定然是有真本事的,不用自謙到如此地步。”
說完,蘇河又是震了一下,他明明是來算賬的,怎麽說着說着,反倒安慰起對方來了。
而且,被安慰的人一點介懷之意都沒有,霜彌神色明媚,聞言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朗聲笑道:“沒關系的,什麽比賽都會有最後一名的,你不試試,怎麽知道自己是不是呢?”
蘇河:“……”
他這下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這霜彌難道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嘲諷他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