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溫暖的手
木行雨跟自己父親有關的記憶并不多, 只有幾個片段印象深刻。
那是六歲那年,父親粗糙帶繭的大手撫摸着她的腦袋,溫暖又溫柔。她擡起頭, 沖人笑了笑,然後聽到。
“小雨今天這麽高興,是不是知道媽媽今天會做糖醋排骨?”
“媽媽今天要做糖醋排骨嗎?真的嗎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太好了!”小行雨高興地蹦來蹦去。
木行雨還記得當時的心情,但卻怎麽也沒辦法回憶起父親的面容。
木行雨看着照片,努力想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可記憶這種東西實在是不可靠極了。
它能美化一切,也能淡化一切, 只剩幾個鮮明的片段在腦中循環往複的播放。
木行雨從那些模糊的記憶中拼湊出一個不算完整的形象,在她的印象當中,他的父親陳彥是一個很普通的男人。
外形和母親比起來不算出衆,只是端正俊秀, 嘴笨, 人不機靈,也沒有什麽大才華。這樣一個人放在芸芸衆生裏再普通不過,但這樣一個普通的男人卻擁有一位美麗的妻子。
木明月的美貌放在娛樂圈也能突破重重阻礙,更別提是小地方了, 簡直就是仙女般的存在。
即使陳彥長得不醜, 但大部分還是覺得木明月和陳彥在一起是鮮花插在牛糞上。還有些人認為, 像木明月這樣的人, 就該利用自己的外貌去嫁入豪門。
但木明月不是那樣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木明月和陳彥很像。他們倆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只想過平凡普通的日子,那對于他們來說就很幸福了。
而且千方百計地嫁入豪門真的就能幸福嗎?木行雨不覺得所有豪門都會像風家那樣。莊陽陽就是一個例子, 莊陽陽在她走後當上了魅麗的‘頂梁柱’。
魅麗本就不想走正路,莊陽陽積極配合也是想用最少的努力獲得最大的回報。但據木行雨所知,莊陽陽為了攀上某位富二代,被逼着喝了十幾瓶酒,喝到胃出血送進了醫院。
Advertisement
那之後魅麗就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木行雨也就再沒聽到過有關莊陽陽的消息了。
有些人覺得錢才是最重要的,為了錢他們什麽都能做。而對于另外一些人來說,錢夠用就行。
木行雨的母親木明月是一名幼師,父親是一名水泥工。他們家過得不算富足,但也不缺錢。木行雨小時候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想吃什麽零食跟爸爸說一聲就可以了,晚上睡覺前還有媽媽給她講故事。
然而這樣的美好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那天再普通不過,小行雨結束了在學校的一天,她興高采烈地回家,想要跟爸爸媽媽說自己在學校得到了小紅花。
為了讓爸媽一眼就看到她的小紅花,她還特地讓老師幫她貼在額頭上。
六點,太陽還未完全落山,金色的夕陽灑落光輝。小行雨的笑容比夕陽還要燦爛,她背後的小書包一甩一甩的。
跑進家門,小行雨大聲道:“爸爸媽媽我回來辣!”
小行雨脫下自己的書包,往桌子上 一搭就轉着小腦袋去找人,結果哪裏都沒看到人。小行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只是回到家沒看到熟悉的爸爸媽媽有些不安。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裏啊?”小行雨一邊走一邊喊,仍沒得到回應。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小木行雨之前心裏的那點高興立馬就消失了,她不安地走來走去,眼淚在眼眶裏面打轉。
爸爸媽媽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都不在家?
難不成爸爸媽媽被壞蛋捉走了?那她該怎麽辦?
小行雨這麽想着,眼淚就吧嗒地落了下來。她用袖子努力抹眼淚,但是袖子都被打濕了,眼淚還是沒有止住。
小行雨走出了院子,她想要把爸爸媽媽找回來。她才沒走出幾步,就被鄰居劉奶奶給攔住了。
“小雨不要出去了,乖乖在家等媽媽回家好不好?”隔壁劉奶奶特別喜歡小行雨,她聽到了一點消息,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特別心疼小行雨。
小行雨仰起頭來看向劉奶奶,一雙大眼睛紅彤彤的,她甕聲甕氣的問道:“只有媽媽嗎?爸爸呢?”
陳奶奶哄着小行雨回家,她道:“你爸爸啊,他工作忙,估計會……晚一些回家。”
單純的小行雨根本就沒有察覺到這個善意的謊言,她把一切當了真,跟着劉奶奶走。
劉奶奶帶着小行雨回了自己家,她給擦了擦臉,讓她在自己家吃飯。出了那樣的事,誰還會記得回家做飯?最可憐的還是孩子。
劉奶奶喂小行雨吃了飯之後把人送回了家。小行雨坐在沙發上,臉蛋上的眼淚雖然已經被擦汗了,但還有些緊繃繃。
劉奶奶還打開了電視,調到了少兒頻道。她溫柔地摸了摸小行雨的腦袋,眼中滿是憐惜,“小雨就在家看電視等媽媽回家,”
小行雨的注意力被電視吸引了一部分,她點了點頭,“嗯嗯,我會的。”
“那劉奶奶走了。”
“劉奶奶拜拜。”小行雨還跟人揮了揮手。
劉奶奶走後,小行雨吸了吸鼻子,開始看電視。動畫片對小孩子的吸引力非常大,小行雨很快就忘記了剛剛的傷心。
然而這樣只是治标不治本,動畫片再好看也比不過爸爸媽媽。小行雨還是很想念爸爸媽媽。但她又記得劉奶奶的話,不敢出門亂跑,她只好把自己塞在沙發裏面,抱着腿等爸爸媽媽回來。
深夜,已經有不少人家熄滅了燈光,窗外的草叢裏傳來蟲鳴蛙叫,呼嘯夜風刮過樹木房檐發出詭異的聲響。
小行雨把自己抱得更緊,但腦子裏還是不住地浮現一些可怕的畫面。她抱着枕頭擋住自己的臉,告訴自己只要不看就不會怕了。
“爸爸媽媽……嗚嗚,你們什麽似候肥家啊……”
這時小行雨突然聽到了有腳步聲靠近,她将懷中的枕頭抱得更緊,心中不停默念我不怕我不怕。
突然一只手落在了她的頭頂,然後輕輕地拍了拍。
“小雨,媽媽回來了。”
在聽到熟悉聲音的剎那,小行雨扔開了枕頭,想也沒想就撲進了木明月的懷裏。
“媽媽!”
木明月抱住了女兒的身體,她的臉上滿是疲憊與哀傷。
“小雨,是不是等媽媽很久了?晚上……吃了什麽?”木明月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小行雨從木明月的懷中擡起頭來,她問道:“媽媽,爸爸還沒回來嗎?”
這句話像一把生鏽發鈍的刀子,一刀刀的擱在木明月的心上。木明月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軟弱善良,也沒學會該怎麽完美隐藏自己的情緒。
小行雨一直沒有等到媽媽的回話,她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然後感覺到一滴熱淚砸在臉上。
小行雨立馬慌了神,她擡起小手想要幫媽媽擦眼淚。
“媽媽、媽媽泥怎麽了?”小行雨見到媽媽哭,之前強忍下的情緒跟着一起爆發。她沒幫木明月擦幹眼淚,自己倒哭得滿臉眼淚。
木明月抱着女兒,她輕輕地拍着小行雨的背,眼淚一滴滴滾落,她輕聲道:“別哭別哭,以後媽媽都會陪着你。”
小行雨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最後哭累了,在木明月的懷中睡了過去。
木明月看着女兒哭腫的眼睛,既是柔軟又是心疼。丈夫意外離世,壓在她肩上的擔子很重,未來只有她能護住孩子。
木明月溫柔地給小行雨擦幹臉頰,換上幹淨的衣服,把人抱到床上。
木明月輕撫着小行雨的臉頰,她望了一會眼眶又隐隐發紅。她連忙移開了眼神,抹了抹臉。
随後木明月替小行雨掖了掖被角,将房間裏的燈關掉後便離開了房間。
小行雨哭了好幾個小時,精疲力盡,她這一覺睡了許久,一醒來便是天翻地覆。
媽媽告訴她,爸爸是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工作了,要等她長大之後才會回來。
小行雨一開始信以為真,畢竟在她的世界裏,從未想過爸爸會死掉。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這麽大的事情就算木明月有意隐瞞,也總有消息會傳進小行雨的耳朵裏。
陳家的那些親戚一個個都是吸血的毒蟲,他們覺得賠償金不夠,就不斷地到工地鬧事,死纏爛打,撒潑耍賴,打定了要吞了這筆錢。
木明月脾氣一直很好,但在丈夫的死亡賠償金這件事情上一直很堅定。
那些大人之間的事情小行雨一件也不明白,在她還未成型的世界當中,對死亡也有了模糊的概念。
死了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了,無論有多想有多念,最多也只能看着照片回憶。
木行雨放下照片,她想,如果爸爸在天有靈,看到她和媽媽過得很好,心裏也會很開心吧。
其實若是可以,木行雨想穿越回那天,告訴爸爸不要去工作,就在家好好的待着。
那樣的話,或許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會不一樣吧。但木行雨也知道那不可能,她最後摸了摸那張照片,微笑道:“爸爸,今天天氣很好,我待會帶你最喜歡的雛菊和綠豆糕去見你。”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呼喚,木行雨回頭應了一聲,“媽媽我這就來!”
木行雨腳步匆匆地出了房間,她朝木明月走去,木明月的手裏提着一袋綠豆糕。
“準備好了嗎,好了就出門了。”
木行雨道:“該帶的都帶好了。”
“嗯。”木明月笑容溫和。
不過今天不是陳彥的忌日,而是他的生日。比起忌日,生日更有紀念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終于來啦, 讓大家久等了,還剩下一個偏日常瑣碎向的番外,然後就正式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