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拍賣開始前十分鐘,桂秋堂其他幾位鑒定師也陸續到達,當最後一位年過七旬滿頭白發的鑒定師拄着拐杖進入時,房間內的幾個人包括韓睿,都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幾秒前還大大咧咧無所顧忌的韓睿,更是在看到這位後立刻換上了嚴肅恭謹的表情。
他上前兩步,對這位七十老者微微鞠了一躬,笑道:“沒想到六叔今天親自到場,韓睿禮數不周,望六叔海涵。”
被稱為六叔的老人叫做崔海,在如今這黑白混雜的世界屬于手眼通天的人物,他雖然不參與任何黑幫争鬥,卻也有自己的勢力。
崔海年輕時曾經多次南下出海,只為了那些跟随古代商船沉沒海底的明器,他這個人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古玩,并由此練就了一雙好眼力,所以道上人都稱他為“海狼老六”。
而到了這裏,韓睿自然要喚他一聲六叔。
崔老六面上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對韓睿點了點頭,然後轉臉沖旁邊攙扶着自己的小夥子說道:“這裏用不着你了,你去讓他們都出去,不要站在廊上,人太多礙事。”
男人聽話的點頭退了出去,遣散衆多保镖後,便乖乖的站在門外守候。
崔老六會做出如此舉動,就說明他對韓睿還算滿意,也就不打算讓旁的人跟在身邊礙眼,因為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之前攙扶他的那個男人并不是普通的随侍,也絕對不是軟柿子,說明白點,那就是貼身保镖。
能把自己的貼身保镖遣退,已經給足了韓睿面子。
而明白這個道理的韓睿,當即上前扶住崔老六,補上了保镖的空當,邊領着老頭坐上主位,邊乖巧的說着話。
韓睿不出席非常正式的場合一般不會系領帶,他習慣敞開襯衫領口,露出自己結實的胸肌。
這讓比他高出半頭的楚辰經過他身邊時,一下就看到那漂亮而流暢的胸部線條,和延伸至襯衫內的凹陷。
這小子就不知道收斂點兒……楚辰嘆了口氣,默默坐在一邊。
所有人就位,拍賣會正式開始,穿着旗袍的侍女花娘将茶水送上,并打開房間內的熒幕,會場上的一切立刻展現在幾人面前。
今天要拍賣的東西只有兩件,且均為青銅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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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儀小姐待青銅器擺上臺後,便開始詳細介紹。
第一件青銅器喚做司母儀方鼎,是商朝的陪葬品,這只鼎形态方整造型嚴謹,周身有綠色的銅鏽包裹,鼎身刻有簡練的雲形花紋,周圍布滿圓形浮雕,兩耳、鼎口甚至四足都有明顯的土色,乃是至今出土的青銅器中少有的上品。
這樣一件青銅器擺上來,自然有不少人垂涎三尺。
司儀小姐剛一公布底價,場中不少達官貴人便開始争相擡價,衆人或者竊竊私語,或者連聲高叫,一時竟是熱鬧非凡。
只有九間vip房間的貴客,面對此鼎毫無所動,任憑外面響聲震天,他們也沒有絲毫反應。
崔老六拄着拐杖穩坐于主位上,見此情景不由一樂,對着屏幕指點道:“這幾個家夥,不老實的很,分明都是沖着最後那一件寶貝來的,還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呢。”
話一說完,屋內衆人紛紛開口附和,只是聲音中都透出那麽點淡然。他們作為桂秋堂的鑒定師,并不關心到底是誰買了拍賣的寶貝,也不擔心成交價格,因為在桂秋堂成交的物品,公會要收走百分之四十的中介費,而這些負責鑒定寶貝的師傅們,每個月都是領固定工資的,寶貝賣不賣得出去,跟他們基本沒有關系,他們只負責鑒定而已。
崔老六雖說是古玩行內的老手,在桂秋堂卻只是挂名師傅,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也是沖着那最後一件寶貝而來,所以與其他幾位鑒定師不同,他是真的在關注場上的變化。
楚辰只掃了一眼便明白這老頭所想,心道難怪這老家夥百年不見一次,偏偏趕上今天過來,原來是看中堂裏的黑貨了。
楚辰能看明白的事,韓睿自然也懂,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而是一直體貼的陪着崔老六說話,那小模樣看上去出奇乖順,逗得楚辰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二十分鐘後,司母儀方鼎以兩千三百萬的價格成交,拍下這件青銅器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他沖着堂上衆人一抱拳,便滿臉喜氣的跟着司儀小姐走進後臺。
當其他人都在為這件青銅器的成交讨論時,楚辰卻注意到,那小夥走進後臺之前,居然向一號房間望了一眼。
那一眼波瀾不驚,毫無拍下珍品的欣喜之色,與年輕小夥先前的表現完全不同,頓時成為楚辰心裏的一根刺,搞的他渾身不舒服。
直覺告訴他,今天恐怕要出事。
司儀小姐重新登臺後,第二件青銅器也跟着亮了相。
這件壓堂的寶貝同樣是一只鼎,足有半人來高,圓口長足,鼎身蟠龍,兩耳高聳,周圍雕有乳釘雷紋,附着大片高山河圖,配上那被小心清理過的土痕,更顯得莊嚴渾厚,歷史悠久。
這樣一件藏品,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是備受矚目的,更別提鼎身中央還有一個醒目的“豫”字。
傳說夏朝初年,夏禹曾命人鑄造九只青銅巨鼎,分別代表天下九州,每只鼎上都刻有那個州的名字,也就是被後世廣為傳頌的九鼎。這九只鼎在朝代更替中逐漸流失,又被後世君王反複重鑄。
桂秋堂的這只禹王鼎,就是秦朝初期由秦始皇命人重鑄的。
相對于前面那只司母儀方鼎,這只重鑄的禹王鼎歷史價值更高,收藏性也更為可觀,兩者一比,天上地下。
那九間vip房間的貴客,就是特意為它而來。
禹王鼎一出,剛剛還熱鬧喧嚣的大廳立刻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探究而驚豔的目光審視着這只禹王鼎,就連崔老六,都敲着拐杖啧啧贊嘆。
唯獨坐在韓睿身邊的楚辰,在看到這只鼎後瞬間面如土灰。
楚辰天生具有鬼眼,并不只是能看到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鬼怪,他之所以會成為桂秋堂的鑒定師,有一半是這對招子的功勞。
但凡是有年頭的東西,在他眼裏都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黑霧,那黑霧越濃越重,就代表這東西的年代越久遠,所以無論是什麽年代的古玩奇珍,楚辰都可以一眼看出其好壞。
而此時司儀小姐旁邊的這只禹王鼎,在楚辰眼裏簡直是一幹二淨,別說黑霧了,連點白霧都沒有,分明就是新仿的。
怎麽會這樣?他記得上次這只鼎的确是真的,且拍出的價格不菲,為什麽現在會突然冒出個假的?難道真的因為他重生,這一世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改變,比如之前那個年輕小夥……?
楚辰越想越急,他咬牙看了看崔老六,發現那老頭興奮的滿臉紅光,根本沒看出臺上的是西貝貨。眼下禹王鼎即将起拍,如若讓這老頭叫出了價格,就等于讓他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老臉,甚至可能會認為龍潛故意賣他假貨,到那時說什麽都晚了。
只有在老頭開口前說出事實,才可能挽回局面。
思及此,楚辰深吸一口氣,擺正臉色站起身,對崔老頭微鞠一躬,畢恭畢敬道:“六爺,先不忙着起價,晚輩有話想說。”
崔老六正在興頭上,聽到楚辰這麽說便揮了揮手,示意他快講。
楚辰又看了一眼臺上的打眼貨,用不快不慢的語速低聲道:“晚輩懷疑那只禹王鼎是假的,還請六爺将那只鼎讓上來掌掌眼。”
此話一出,房間內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楚辰身上,尤其幾個親自為禹王鼎鑒定的師傅,更是對楚辰的話嗤之以鼻,早在禹王鼎亮相之前,他們就已經做過無數次鑒定,證明這只鼎的确是先秦所鑄。
如今楚辰在崔老六面前懷疑禹王鼎的真假,分明就是不給他們幾人面子。
楚辰沒有去理會其他人的冷嘲熱諷,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崔老六,等待這個老頭做出決定。
坐在旁邊觀看許久的韓睿見氣氛陷入僵局,忙笑着打圓場道:“六叔,家裏這幾個畢竟是小輩,難免有個判斷失誤的時候,不妨就按楚辰說的,将那鼎擡上來看看,有您給掌眼我們也放心不是,不管真假,您都是給他們上了一課。”
這話說的靈巧,壓低了其他人的輩分,擡高了崔老六的身價,給足了他臺階下,崔老六見韓睿話說到這份上,也就自然而然的點頭應了。
韓睿松了口氣,走出去交代花娘幾句,讓人将那鼎擡進了一號房間。
說實話他原本并沒打算幫楚辰,但是看到對方堅定深邃的目光後,腦子一熱,那些話便脫口而出了。
韓睿無奈的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碰上了克星。
禹王鼎剛一擡進房間,幾位鑒寶的行家立刻圍了上來,他們小心的觀察着鼎身的紋路和接縫,又用手輕輕敲擊幾下,聞了聞味道,便沉默的退到一邊,臉色都不大好看。
崔老六見此情景,拄着拐杖走上前來,他着手稍微一敲,發現聲音遠沒有想象中那麽清脆,反倒有一股綿長的渾濁之音,當即瞪起眼敲着拐杖罵道:“果然是打眼貨!”
作者有話要說:注:花娘是對侍女的一種稱呼
當然這是我自己瞎編的…力求達到一種适合古董這個題材的境地…
這篇文雖然一定程度上用了封鬼的世界觀,但又不全然相同,所以才用了B城這種,而沒有用真正的地名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