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俞好險沒有直接吐出來, 被惡心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堪堪拉住想要沖上去的張家睿,示意他別沖動。
被中途這麽攪和了一場,一群女生也沒了繼續玩鬧的閑心, 坐了不到半小時就提出各回各家。林俞松了口氣,和張家睿一起盡職盡責地在門口把人一一送走。
張佩妮和劉彩雲最後走。
幾個人站在路邊剛好見着KTV門口有人往這邊打量。
女生心思都比較細膩,戴佩妮一臉緊張,坐進車裏了扒着窗戶看林俞說:“今天謝謝你啊, 我剛剛看見門口那邊那人挺奇怪的,沒事吧?”
林俞狀似回頭掃了一眼,安慰:“沒事, 走吧, 路上小心一點。”
人這才小心縮回了座位上。
剩下一個劉彩雲, 低聲道:“林俞,我敢保證過了今天,這些女生喜歡你的絕對不止張佩妮一個。”
“差不多行了。”林俞催促:“家睿, 送人回去。”
“我哪兒用得着人送啊。”劉彩雲擺手, “我也覺得剛剛門口那人鬼鬼祟祟的, 一直盯着我們看,估計就是今天走錯包廂的人找來盯梢的, 我擔心有人找你報複,你倆一起走吧。”
張家睿附和:“對, 我跟你一起。”
林俞做頭疼狀:“這位少爺和這位姑娘,法治社會,別老疑神疑鬼的。再說, 你們覺得是我比較危險還是你一女生比較危險?”
另外倆人異口同聲:“你!”
林俞張口結舌,好半天:“是什麽原因給了你們這樣的錯覺?”
不得已,林俞拿出殺手锏, 對着張家睿小聲道:“這麽大好的機會你讓人女孩子一個人回家?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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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別可是了,走走走。”
剛好有車過來,林俞快速把兩人推上車送走。
等車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林俞的眼神才徹底涼下來。
他這次直接回頭,直視着門口還在觀望的人,對方見他看過來,一閃而過轉身又進去了。
林俞在路邊的公共電話亭撥了個電話。
彼時的明州俱樂部不同于往日訓練的熱鬧,老板楚天向快速集結了好大一夥人,跳上車直沖市中心的一家KTV而去。
有人上了車還不解,問:“老板,發生什麽了?這麽緊急通知。”
“小孩兒遇上麻煩了。”楚天向抱着手靠在車璧上冷臉道。
對方驚了:“舟堯出事了?”
“不是他,他弟。”
一夥人趕到目的地的時候,發現情況與他們預料的大不相同。
林俞好端端坐着,就在KTV大堂的沙發凳子上。
少年一身寬松的休閑棉麻襯衣,姿勢放松地靠着椅背,書包和校服外套就放在腳邊的矮凳上,看起來不像是遇上麻煩,更像是找人麻煩的矜驕貴公子。
他面前的沙發上坐了個中年男人,四十多歲,穿戴看起來不俗,就是臉色不大好。
中年男人的背後還站了四五個黑色西服的人。
對比起來,看不出到底誰占了上風。
見着楚天向帶人在門口出現,林俞揮揮手笑道:“天向叔,這邊。”
楚天向也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當即挑了挑眉大步走上去道:“你小子怎麽回事?說好九點就到我那兒。”他敲了敲腕上的手表,繼續說:“自己看看現在幾點。”
“不好意思。”林俞低眉順眼,指了指對面說:“今天遇上這位焦老板,他很熱情地想要留下我吃頓晚餐,我不好拒絕。”
楚天河站到林俞身側,擡眼朝對面的男人看過去。
雙方到底是什麽路數大家心裏都各自有點底。
尤其是焦老板,見着楚天向帶來的人,臉色就更不好了。
楚天向:“焦老板,幸會啊,不知道您這樣地位的人,和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有什麽好聊的?”
孩子?焦老板暗道自己今天看走眼。
也怪老楊那個蠢貨,色欲熏心。
焦老板并沒有接楚天向的話茬,他看出來眼前這個小孩兒不簡單,直接對着林俞說:“既然都是些明白人,你傷了我們這邊的人,我們不予追究,這事兒就算了了如何?”
楚天向這才注意到林俞的衣服下擺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當即色變,低頭問他:“受傷了?”
“沒有。”林俞搖頭,看着衣服下擺的眼神明顯帶着一絲嫌惡,冷聲開口說:“遇上一條瘋狗,就是不太湊巧,天向叔你知道的,幹我們木雕這行包裏随身都帶着工具,我一不小心給了人一刀。”
聞舟堯第一次把他帶來俱樂部那天,楚天向就清楚林俞和一般同齡人不一樣,自然也知道他平平無奇的描述中,有着怎麽的驚險和果決。
他已經猜中了大半,只是沒料到他能下得去這個手。
楚天向跟着面色不佳,冷笑着看着對面的焦老板意有所指,“既然是條瘋狗,傷了就傷了,你要是自己受傷,我還怕你哥發瘋呢。”
焦老板聽着對面一唱一和,臉色一變再變。
看林俞的眼神簡直像看一個神經病。
他很難想象這個在包廂裏看起來還乖乖巧巧的小孩兒,能任由人尾随至小巷,最後又握着一把滿是鮮血的小刀從黑暗中走出來,鎮定自若地找到他們的人,讓他們把人送去醫院。
這他媽是尋常人能幹得出來的?
焦老板就算一開始還存着這事兒不能善了的心思,這會兒見着楚天向,算是明白過來。
這小孩兒就是有恃無恐。
他也算識時務,說:“老楊既然已經住院了,我還是那句話,大家相安無事最好。”
“焦老板。”林俞并沒有擡頭,他一直用手上拿着的紙巾在緩慢擦手,仿佛那些洗掉的血跡還在上面,讓他難以忍受。
擦得指節泛紅,才擡眼說:“你一開始可不是這麽說的。”
焦老板臉色一僵。
林俞勾了勾嘴角,“焦老板這做生意的嗅覺也比一般人靈敏,西北好幾條販賣渠道都日臻成熟,教訓我一個學生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焦老板,你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盤,我吃了虧還得感謝你不跟我一個小孩子計較。”
“手底下的人口無遮攔。”焦老板說:“我代為道歉如何?”
“焦老板果然能屈能伸。”林俞臉色不變,“可惜了,小孩子哪講什麽道理。”
林俞上輩子總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談判桌上你老我往也是家常便飯。
他表現得咄咄逼人,周邊的心思各異。
焦老板:“那你想如何?”
“也不想怎麽樣。”林俞話一轉,說:“只是覺得湊巧,剛好祖上有點薄業,但多年來一直也只是在南北方打轉,聽聞焦老板在西北西南地帶皆有涉獵,想必提供點線路人脈什麽的,對你來說也是小事一樁。”
“林俞!”焦老板霍然起身,“念在你小不懂事,不要得寸進尺。”
“焦老板說笑了。”林俞跟着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的下擺道:“我跟着家裏人在這行也差不多十年了,還當我真小孩子一樣好糊弄?你和姓楊的在一條船上,你覺得今天這事兒我抓着不放,你能讨着好?”
林俞見對方果然沉默,又沒了抓着人把柄不放的架勢,說:“當然,你讓人把我抓進來的時候我也說了,我針對的是姓楊的。我要求也不高,除了姓楊的自己手裏的,焦老板附贈一條線,大家合作愉快,同時幫你甩掉姓楊的這麽個大麻煩,何樂而不為?”
姓焦的緊緊盯着林俞的眼睛。
過了兩分鐘左右的時間,權衡好利弊後,問林俞:“你能做得了主?”
“那就不勞焦老板操心了。”林俞說:“兩天後隔壁岳陽茶樓,會有人和你談具體的相關事宜。”
焦老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邊的楚天向。
然後咬牙說:“行,到時候我一定靜候佳音。”
姓焦的帶着人離開了,楚天向才快速轉到林俞前邊的沙發上坐下說:“你小子什麽情況?怎麽又突然和人談起生意來了?”
林俞重新坐下說:“這算什麽談生意,扒了姓焦的一層皮,指不定想着怎麽給我一個教訓呢。”
楚天向看向他的手,問:“沒事吧?”
“沒事。”林俞收斂起那副對外的犀利老辣模樣,平靜說:“姓楊的是活該,姓焦的也确實算不上什麽好東西,不過跟他這種人談條件,抓住他的需求就行,跟他講誠信和情誼才是沒帶腦子。”
聽到姓焦的和下邊的人談論渠道的事,他的确是動了點心的。
林家從盛家之事過後,林柏從行事就越發謹慎小心了。
這麽長的時間下來,終于算是穩住了基業。
可這不是長久之計,曾經在未來那麽多年經歷過一遭的人,林俞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時代的局限,也是行業的瓶頸。
林俞不能要求他爸去走這一步,他甚至沒有辦法把其中的利害關系和家裏人說明,那就只能他自己來。
這次冒險接觸姓焦的,算是試探,也測試一下深淺。
總歸沒有壞處。
楚天向看着林俞一副深思憂慮的樣子,招手讓人遞來一瓶水放到他面前說:“你小子可以啊,小小年紀有這膽識,你哥估計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吧?”
林俞這才想起來眼前的重點。
“天向叔,這事兒絕對不能讓我哥知道。”
楚天向動作一滞,“為什麽?”
“因為他肯定得跟我生氣。”
林俞心想何止是生氣啊。
他想起小時候為了說服聞舟堯不要養成孤僻性子,他和他舉例說自己将來要是在外邊殺人賭博坐牢之類的,他記得他哥當時回了他一句什麽來着?
他說讓他大可以去試試。
林俞也沒有想到自己真幹得出來。
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今天真的幹了一件挺大的事兒。
他拿刀傷了人,雖然對方的确是個垃圾,抓着他肩膀靠近,噴了他一臉濁氣的時候,林俞腦子一片空白。他提前就有心理準備,但刀入肉,聽見慘叫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自己做了什麽。
如果不是剛好對方不敢伸張,姓焦的又有意替姓楊的遮擋,這事兒會非常棘手。
但既然順利解決,林俞就想,絕對不能讓他哥知道。
楚天向面露為難,“不好吧。”他指了指身後這些人,“這麽大動靜,你覺得你哥會完全沒法察覺?”
林俞:“他還在學校補課呢,你讓這些兄弟嘴巴嚴點,應該能瞞住吧。”
“天真了吧小孩兒。”楚天向一臉好笑,“你還是不了解你哥。”
“怎麽說?”林俞問。
楚天向指了指他自己,“我說白了都是替聞家做事的,身後的人雖說是自己人沒錯,但說到底都是聞家替你哥準備的,你覺得他們是聽我的還是聽你哥的?”
林俞:“……他還沒高中畢業呢,搞得這麽跟培育太子似的,聞家到底想幹嘛?”
楚天向明顯不想多說,他道:“在西川你哥的身份用你這說法未必就不合适,只是生不逢時又遭逢變故,壓在他身上的東西他自己也清楚,你這麽聰明,不會猜不到對嗎?”
林俞頓時就不想說話了。
沒錯,他的确有預料,甚至能預料到他哥的成年一定意味着某些東西。
這也是他迫切想要讓林家站穩站牢,自己獨當一面的緣故。
楚天向從沙發上站起來,說:“走了,送你回去。”
“好。”林俞也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打轉,站起來道:“今天謝謝你天向叔。”、“不客氣。”楚天向說着眼神突然一滞,然後笑開,示意他身後說:“別忙着謝我,你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