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是流氓嗎?”……
伍縣地震, 6小時。
救援進行中。
由于伍縣是一個偏僻落後的縣城,依山傍水,地勢複雜, 所以地震後又引發了當地一些村落的泥石流災害, 雪上加霜, 本就艱巨的救援又面臨着更大的困難。
周晚月走的很匆忙,跟領導報備後,帶了個背包就加入了援救隊伍。他們省市先前派去的醫療人員根本不夠,眼下也急需醫生, 周晚月的到來也算一個中堅力量。
雖做了心理準備, 但困難卻比她原想的多。地震毀壞了不少設施, 包括公路。于是,他們這一路上兜兜轉轉,四處颠簸, 輾轉了一天一夜這才抵達目的地。周晚月一直沒睡,她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揉了下眼睛, 再把同伴們叫醒。
大家下了車後都犯難了。路已經被石塊和黃土堵得死死的, 而那片傷亡慘重的村落,就在眼前。幾個小女生已經開始沮喪了,紛紛抱怨說這裏根本就過不去。哪怕是醫生,也會有軟弱的時候。帶頭的院長也犯了愁,他打了個電話,可遲遲都無法接通。
這片村莊是最需要救援的。
當然, 也是最危險的。
誰也沒有想到,一場大雨,堵住了這條路。
周晚月怔怔地看着條山路, 幽幽開了口:“那條路,是不是可以穿過去?”
“周醫生,你不是開玩笑吧?”
“萬一又發生泥石流該怎麽辦啊?”
“而且現在餘震不斷……這也太危險了吧?”
“我還沒爬過這樣的山路呢……我……不行。”
那條路令人生畏。
安院長沉思了一會兒,道:“這片山頭不高,只要努力一下,繞開這條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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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院長。”
“我們要不去別的縣城……”
“現在時間緊迫!”安院長喝了句,他扶了一下金絲邊框眼鏡,似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周晚月二話沒說,轉身就走到車上,開始搬醫藥箱等東西。她把長發綁了起來,把牛仔褲的褲腳卷起來,深深吸了口氣,說:“走。”
安院長欣慰地看了周晚月一眼。周晚月并不是他們醫院的醫生,原本看這女孩子長得嬌小又漂亮,還擔心她只是一時熱血,吃不了苦,可沒想到卻這般勇敢,
其他人有些遲疑地看着安院長,安院長立刻放話:“拿起東西,我們就走。”
這一聲令下,其他人也沒再說什麽,幾個豁達的妹子也已經整理完畢,她們道:“沖沖沖!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其他人縱然心底仍有恐懼,也努力克服着,老老實實地跟着走。周晚月是跑得最快的人,她臉上很平靜,沒有一絲膽怯,大冬天的風刮過她白皙的臉,她只管向前,腳步也十分利索。安院長與她并肩在前方帶路,他有些好奇,問:“周醫生,你不怕嗎?”
周晚月回頭,莞爾,笑:“不怕呀。”
因為她知道,那裏有很多病人。因為她知道,他也在那裏。
他不怕,她也不怕。
幸運的是上帝沒有捉弄他們,他們很快就繞過了那條路,穿過了一片山坡,終于抵達了這片狼藉的村莊。村落的一所小學空地上已經紮滿了帳篷,帳篷裏都是一些成功逃命或者受傷的人,他們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救援隊,都開心得不得了。
經過這一路的折騰,周晚月已經很疲憊了,她的鞋子已經站滿了泥土,受傷也有一些荊棘劃傷的疤痕,但她根本無暇顧及自己。安院長跟之前的救援隊伍做了交接,而其他人也連忙提着救援箱去給傷員治療。輕傷倒也還好,清理傷口,消炎止血,包紮起來慢慢恢複。但重傷的,她們只能做最一些基本的護理與搶救,重傷員還得運回省市醫院進行後續的治療。
扁擔上的小孩子一直叫嚷着痛,他的父母在邊上痛哭流涕,周晚月看着小孩手臂上湧出來的鮮血,心亂如麻。她熟練地打開醫藥箱,拿出白紗布、消炎藥,止痛藥,給小孩子處理傷口。她拿了個鑷子,把小孩傷口裏的雜質挑出來。
“痛!好痛!”小孩子大哭。
周晚月柔聲哄着:“別動,聽話,很快就會好的。”
可小男孩跟沒聽到一樣,瘋狂地扭動着,孩子的父母連忙抓住小男孩,懇切地看着周晚月,他們急切地問着:“醫生,醫生,他的傷嚴不嚴重啊?”
“醫生,他在喊痛啊?”
可是小男孩還在亂動,又哭又喊,周晚月想去定住他,還被他抓了道口子,她正發愁的時候,一個身影從她背後走了過來,他那雙大手一把就把小男子壓得穩穩的,他冷聲道:“不許動!”
任性的小男孩子本來就怕,看到這個大哥哥這麽兇以後,哭得喊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但江以洲的力氣很大,硬是不讓他有半分掙紮的餘地。“閉嘴!”江以洲喊。
小男孩的哭聲徒然梗在喉嚨裏,他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這張好看又兇巴巴的臉,再也沒敢哭出聲。小男孩子的父母本想說不要兇他,可這位江隊長他們是熟知的,江隊長為了救他們已經忙了一天一夜,他們心生敬畏,又心懷感謝,便也不多口。
周晚月雖然驚訝,但也沒愣着,連忙清洗好小男孩的傷口。包紮好了以後,江以洲這才松開手,小男孩眼淚汪汪的蜷縮起來,一副敢怒不敢眼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委屈。小男孩的父母謝過他們,連忙帶着小男孩去休息了。
周晚月松了口氣,她抹了一下額頭,發覺江以洲在看她。江以洲專注地看着她,看她那白淨的臉上染了塵埃,有些髒兮兮的,白大褂也有幾絲不小心落上的鮮血。可還是那麽靓麗,那麽明媚,就像陽光。
他心底翻江倒海。
“幹嘛?我不能來?”周晚月抿了唇,被他看得有些慌了。她也不甘示弱地看着他。江以洲身上的衣服都髒了,袖子上褲子上都有泥塊,頸邊有一道鮮紅的長口子,觸目驚心。
她小聲地叫了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剛要撫摸到,卻又忽然慶幸,她收回手,有些責怪:“你受傷了,怎麽不說?”
“你快坐下。”周晚月說着,也不管他願不願意,伸手把他拽着,讓他坐在邊上的墊子上。江以洲倒也配合,他順從地任她處置,眼神卻始終看着她,從未移開半分。
周晚月活生生被看得臉紅了,她咬着牙,想罵人,她用棉簽沾了消炎藥水,探過臉,輕輕地抹在他脖頸處的那道口子上。棉簽一下子就被血跡染紅,她的心驀然一痛,眼睛有些酸,她說:“江以洲,你就這麽不怕死?”
“我向來不怕死,你知道的。”
她氣急,又拿了好幾根棉簽,塗上藥酒。幸運的是口子并不深,只是扯破了一點皮,滲了一些血。否則,她不敢想。她偷偷瞅了他一眼,他正順着她的目光綿延,眼神溫柔。
“為什麽每次都這麽看着我?”她有些憤怒。他這樣的眼神,很容易讓人胡思亂想不是嗎?
江以洲說:“不知道。”
“改一改。”
“改不掉。”
“你是流氓嗎?”
江以洲懶懶地彎唇,說:“我是啊。”
周晚月就知道,跟這種厚顏無恥的人講道理那是不可能的。她拿了個棉紗布,輕輕地給他貼上去。
她就湊在他的脖頸處,以一種親密的姿勢。由于不小心,她還不小心碰到了他性感的鎖骨,她跟觸電一樣,連忙移開。當她看見他的喉結翻滾時,她也聽到了自己滾燙的心跳聲。
這個男人跟個狐貍精一樣,有毒,不能親近,否則她會毒發。她忙移開,低頭收拾東西,掩飾自己的狼狽,道:“不準碰水。”
江以洲應了聲,随即看了看時間,一邊幫她收拾東西,一邊道:“明天會有新的救援車過來,你明天就走。”
“為什麽?”周晚月擡頭。
“随時會發生餘震。”江以洲說着,眼角的餘光輕輕掠過她手臂上那些淺淺的傷疤。
“你是覺得我會害怕?還是覺得我吃不了苦?”
“不是。”他道。
“那江隊長,你憑什麽把我趕走?”周晚月氣呼呼地站起來,義正辭嚴地看着他道,“你能在這裏,我一樣能。”
“你家人會擔心你。”
“你家人難道不擔心你嗎?”
“周晚月。”
“江以洲。”周晚月也嚴肅地叫着他的名字,下定決心道,“這不只是你的責任,也是我的使命。你沒有資格讓我走。”
救援持續了整整一天,傷亡人數不斷增加,還有不少人被埋在廢墟裏,那些人既無法呼救,也不見蹤影。這片空地上,充斥着哭喊,慌亂與恐懼。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要面臨死神的會是誰。
救援物資與人員也源源不斷地送來。
幾個人拉扯着江以洲的手感謝他,江以洲沒說什麽,又一頭奔進了廢墟裏。周晚月剛結束手頭的工作,她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經過白天那匆匆的争吵,他們關系又僵硬得不得了,一句話也沒說過。她知道江以洲想趕跑她,派了好幾個人來當說客,可她手機都關了,誰又能說服她?她其實也累極了,手腳都像是被灌滿了鉛塊,重得沒法擡動。可她一坐下來,總是忍不住搜尋他的身影。這會兒,她再次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