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幻境1
曾經的辛麒,不像現在那麽有魅力。
怎麽說呢,除了向天歌這個大師兄控,誰見了辛麒,都會覺得這是一個迂腐書呆子。
辛麒是典型的讀書讀傻了的人。
唯有向天歌,再見初始模樣的辛麒,無比激動,乃至喜極而泣。
這是還未曾經歷過血淚洗禮的大師兄啊。
不管誰說以後的那個辛麒多麽堅毅勇武,仁者無雙,他都覺得不如現在這個好。
以後的那個大師兄是麒麟子,是歷盡磨練的麒麟子。
雖然眼裏仍然有光,不失溫柔本色,卻不是現在這個柔軟的,毫無鋒芒的大師兄。
這個時候的辛麒呆呆的,傻傻的,一身書卷氣,遇事先講道理。
他還沒有得到六脈之力的傳承,也沒有擁有至剛至純的君子劍,浩然劍。
他用的一把佩劍普普通通,只是一把佩劍,到現在也沒開鋒。
面對眼前的不速之客,他呆到什麽地步呢,他要先客客氣氣問清對方身份,人都殺到面前了,還要問人家為何要怎麽做。
難道還要指望對方有什麽苦衷不成?
他這麽呆,呆到對面那個據說殺人不見血,冷酷無情永遠不茍言笑的大魔頭都覺得好笑笑了。
怎麽會有這麽迂腐的人。
三個師弟在後面恨鐵不成鋼,大師兄上啊,不用問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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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向天歌反應過來,大師兄和太子還是見面了啊啊啊啊!
而且原本只是打個照面的關系,現在變成面對面交上手了!
“大師兄!”向天歌提着劍擠上去說:“讓我來!”
太子一腳踹飛他。
向天歌趴在地上吐血,那頭辛麒和太子已經過去幾個回合。
很明顯的,不懂劍法的人也看的出來,辛麒完全不是對手。
“向師兄,”三師弟寒山問,“你為什麽一臉羞憤欲絕的模樣?”
向天歌還能氣什麽,這個太子的一招一式簡直處處在戲弄他大師兄。
而且是偶像劇裏的那種調戲戲碼!
辛麒一張尚且稚嫩的臉蛋已經漲的通紅,但他仍然在努力招架。
即使不敵,也要全力以赴。
啪,辛麒橫劍格擋,太子一劍挑飛了他的劍。
一把普通的劍,碰上太子的乖離劍,下場還用說嗎。
斷成兩截。
唯一沒預料到的是,碎裂的一小塊劍片擦着辛麒臉過去,留下一絲血痕。
對面的大魔頭劍滞了一滞。
向天歌只想喊卧槽。
他竟然敢傷了大師兄!
辛麒握着剩下的劍鞘呆立,對面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具下爆發一聲悶笑,接着是更加肆意敞懷的大笑。
辛麒臉羞紅得像要滴血:“都別過來!”
向天歌舉着劍,生生剎住腳步。
聽得辛麒轉頭輕聲道:“你為何要如此做?”
太子面具下的眼好像看了辛麒一眼。
大師兄的聲音溫溫柔柔的,是比任何時候都要輕柔軟和的:“你并非有意殺我,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何需要如此行事?”
對面的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一躍退到樓頂,是老爹來了。
“看來大名鼎鼎的生門劍閣,也不過如此。”血月下的黑衣少年肆意嘲笑着他們。
劍閣衆人群情激憤。
只有辛麒默默無聲,仰望着那人。
他來這一趟,好像就是為了羞辱他們。
向天歌撿起斷裂的劍還給辛麒,行事肆意妄為,狂傲不羁的太子,注定對大師兄有致命吸引力。
辛麒接了兩截斷劍,嘆道:“小天,今晚新晉勇者的接風宴,照常舉行。”
今夜的事,對所有人都是個沉重的打擊。
生門的堡壘,位于中元陸大後方的劍閣,輕易就被人闖入。
這不禁令人生起危機感,原來在哪裏都有危險。
魔族的高壓統治在劍閣之外的每塊大陸,也高懸在每個人的頭頂。
沒有人能逃脫。
剛剛進入異世的第二批勇者還不了解魔族的恐怖,在接風宴上義憤填膺指責太子,揚言自己在場,一定不會讓他輕易離開。
向天歌心事重重,這到底是幻境,還是他回溯時間回到了一年前。
一轉頭,辛麒端着酒杯與他敬酒:“小天來,這段時間多謝你的協助,劍閣的事務才能管理下去。”
向天歌受寵若驚:“不敢當,不敢當的,大師兄,還是你最辛苦了。”
對面的辛麒笑笑:“接下來還要麻煩你了,寒山穩重,守成有餘;文若氣傲;仲子孤僻;彌生行事易偏激;梵希心慈……細想來,能主持大局的就只有小天你了……”
辛麒對幾個師弟的評價,向天歌自動轉化為對他的誇贊。
踩五捧一嘛。
聽得他簡直心神蕩漾,連連保證一定再接再厲,絕不辜負大師兄的期望。
大師兄從不喝酒的人,竟還敬了他一杯。
那些新來的勇者趁機湧上來要敬辛麒酒,向天歌少不得為他大師兄擋酒。
大師兄臉上的傷口還看着晃眼呢,怎麽能多喝。
別人敬辛麒的酒,一時全被他攬下了。
喝得暈暈乎乎的時候,向天歌不忘去看辛麒。
還好還好,大師兄還在,他不勝酒力,正在一旁的桌上支着額頭眯眼呢,一邊還擡眼暈乎乎沖他笑。
美玉似的臉龐染上緋色,又乖又純。
向天歌直覺得自己腦子也暈乎乎了,醉得更厲害。
恍惚一個機靈驚醒,宴席散去,天已大亮。
旁邊的桌上,哪裏還有大師兄。
“大師兄!梵希,大師兄人呢!?”
“大師兄……大師兄留下一封信,走了……”
向天歌呆不可遏,緊接着拔腿就跑。
孤門關,黃沙漫天,已接近中元陸與東域的邊界。
而中元陸以外的地方,早已是魔族的地盤。
向天歌跑上城樓,只見茫茫黃天下,白衣少年,一人一騎,獨自仗劍出關,奔向不可知的未來。
放着劍閣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過,辛麒,還是去追随了那人的腳步。
“我想知道,那人經過的地方是否步步荊棘,紮出的血,鋪就了一條地獄之路,才能讓他長成如今的模樣……”
“他站在高高的塔樓上,嘲笑着我們的無能,我卻看到了他背後的夜幕,映襯了一輪孤寂的血月……”
向天歌拼了命追出去,大師兄怎麽這麽傻,他們何須向一個魔王使證明他們的能力。
他這一去,就是死路啊。
向天歌已經顧不得分辨,這是幻境還是假象,他必須得阻止辛麒,拯救大師兄。
黃沙迎面撲來,忽而卷起沙塵暴,腳下驟的陷入沙坑,恍如天翻地覆,将他淹個半死。
再醒來,耳邊是竊竊私語的抱怨聲。
“怎麽辦,我們還要困在這多久……”
“食物模樣,水也喝光了,再這樣下去,我們——!”
“別急,肯定還有辦法破了這個陣法的。”
“還能有什麽活路,我們這麽多人,沒有一個是那家夥的對手,連被大智者征召進過先知塔的秋少鴻也……”
“你們看秋少鴻身邊的同伴有沒有這個能力?”
“你說那個叫辛麒的?肯定不行,太弱了!”
“該死,我看太子就是想玩死我們!可惡!虧他曾經還是個人類,這種狠毒心腸卻一點不下于魔族!”
誰讓太子實力擺着那呢,就是惡趣味,也得讓他們所有人乖乖奉陪。
向天歌知道了,這正是湟洛古城,大師兄和太子對弈,勝天半子,一子定情,呸,一子贏得太子高看一眼的那天。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正是這一次對弈讓兩人真正開始互相賞識,引為知己。
雖然向天歌很不想承認,也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
太子這麽惡劣的人,竟然想出讓人作棋子,以古城為棋盤的游戲,逼迫他們戰勝他。
否則他們多待一天,就多困一天。
每一場對他發起的挑戰,輸了,棋子陣亡就是真的死亡。
向天歌咬牙切齒,不處所料,這已經是他們被困的第十天。
前面的勇者幾次挑戰都輸了,一時無人再敢出戰。
他和劍閣的幾個人剛好經過古城,遇到辛麒所在的六脈劍小隊,被大師兄派出來找水源。
現在他管不得這些了,一溜煙爬起來,跑出這片斷壁殘垣。
遠遠的,他揮手興奮地朝天邊喊:“大師兄!!”
天邊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正淩空踏步,翩然而來。
其中少年赤足踏雲,白衣廣袖,神色肅穆,恍惚有聖潔不可侵犯之姿,宛如神袛降臨。
向天歌強壓下見到大師兄的激動,跑去跟寒山等五個師弟彙合,整整齊齊排成兩列,分立兩邊,躬身作揖:“大師兄。”
也好讓斷壁後的那些膽小鬼看看,他們大師兄的風采,憑什麽就斷定大師兄不行了!
辛麒臉色凝重,點點頭:“我和白霜把古城走了一遍,每個方向都找不到盡頭,我們想通過避免和太子下棋的途徑離開這,只怕是……”
認真聽着的海彎彎龍千陽幾人臉色也不太好看。
向天歌此刻卻不關心這些,他知道最後他們還是成功了。
反而是大師兄,他當初都沒注意到,大師兄一臉疲憊,身形消瘦,在劍閣時的溫軟書卷氣一絲也無,白玉無暇的臉龐染上風霜,平白大了幾歲,眉眼梢頭,卻掩不住的堅毅。
因為被困古城,缺衣少食,他的外袍穿在了郗白霜身上,靴子給了海彎彎。
自己臉上一片髒污,裸露的皮膚俱是血痕,一條腰帶更加将他腰身勒得纖細。
“大師兄,換套衣服吧。”向天歌的儲物戒指裏還留了一套衣物。
連靴襪他都一起給了辛麒,辛麒卻轉手将衣服給了個不認識的勇者,鞋襪送給了胡雲喜:“胡三姑娘,你穿上吧。”
此時胡雲喜跟他們還不熟,還是個在辛麒等異性面前說話會結巴的人:“多多……多謝。”
說着就紅臉了。
向天歌只能暗暗磨牙。
“各位,既然找不到其他出路,只能正面迎敵,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請各位應允。”低沉的衆人還未消化完情緒,一向不在人前顯眼出風頭的辛麒突然出聲。
向天歌當然知道他的想法:“不行,大師兄,我不同意。”
辛麒看他一眼,仍舊堅定道:“各位,我想請各位同意,由我當這個執棋人,我自知自己才能不如少鴻,但如今情況危急,已經有人犧牲在前幾次挑戰中,現在只剩下我們幾個,大家必須團結一致才能打敗太子。無論誰是執棋人還是棋子,将帥士卒也好,大家的角色都是……”至關重要。
不待辛麒說完,很多人跳出來反對。
他們實在不信任辛麒。
此時的辛麒也沒有讓他們信任的本錢。
如果僅是如此也就罷了,事實上是很多人不甘心做棋子。
他們覺得做棋子就會被炮灰,寧願在古城茍且偷生,也不敢放手一搏。
更甚者,認為辛麒跳出來做執棋人是在拿他們的命開玩笑,來換取自己的一線生機。
還有人說辛麒是沽名釣譽,要知道挑戰一旦發起,除了勇者這一方,敵方的棋子是随機從他們中選取的。
向天歌不想讓自己敬愛的大師兄去承擔這些诋毀,一幫人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除了六脈劍幾人和胡雲喜那一隊人,放出了話願意支持辛麒,服從安排,其他人說什麽的都有。
向天歌一句也聽不下去了,轉身跑進一間矮屋:“秋少鴻,你給我起來!你不是最聰明的人嗎,打敗一個太子算什麽!”
秋少鴻好似奄奄一息,衣襟揪在他手裏:“對,你說得對,我還要去跟太子下棋,打敗他……扶我起來,我還能——噗!”
“小天!”辛麒跟進來将秋少鴻從他手中解救出來,“少鴻受了傷發高燒,你怎麽還能來為難他!”
“可是!”
“不要任性!”辛麒疾言厲色呵斥他。
向天歌委屈,可也心疼。
他知道大師兄這麽兇他,怕的是什麽。
是怕他暴露了他們的計劃。
說到底,辛麒這個執棋人只是一個幌子。
秋少鴻這個聰明人才是擺脫這個困境的關鍵。
棋局能不能獲勝不要緊,只要秋少鴻破爛古城的法陣,他們就能得救。
所以,所有人都是棋子,無論将帥,士卒,所有人也都是炮灰。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一盤演出來的棋局,竟能讓兩個素不相識,性格境遇截然相反的少年,從此惺惺相惜。
向天歌還是沒阻止第二個執念。
當法陣被破,所有人,包括以為已經被犧牲的棋子獲救,天上那遙遙相望對弈的兩個人走到了一起。
能以人為子,以天地為局的神奇象棋盤,變成了一副普通棋盤,盛于二人之間的石柱上。
向天歌跟着秋少鴻他們上來時,那兩人下得旁若無人,俱是臉色鄭重。
好吧,雖然太子戴了面具看不到。
可是看到這個原本來去如風的大魔頭,竟然不管他的游戲輸了,而是頗有興致地和辛麒繼續下一盤未完成的棋。
任誰也能看出他對辛麒的重視。
六脈劍幾人相顧無言,眼看他們沒完沒了,好像要下個昏天暗地,秋少鴻咳了咳:“啊這,要不你也看看我們?”
被無視的幾個人紛紛亮出武器,很認真的樣子,不過他們真要動手,也不會等這麽久了。
太子好似不悅地啧了聲,手裏的棋子随手擲在棋盤:“這副象棋給你了,好好收着吧,辛麒,我們還有再下的機會。”
他念到辛麒名字的時候,簡直是故意咬着字,發出低低的撩人的音。
向天歌氣得沖出來:“屁,你在想桃子吃!大師兄,我們別管他,和這種邪門歪道走在一起容易沾染他的晦氣。”
tui!
“邪魔……歪道嗎……”
價值連城的天地棋盤就随意丢在這,太子已瞬身離去,一如他以往的潇灑不羁。
好像誰也困不住他的腳步,如此強大。
向天歌絕望地看到,辛麒對着棋盤怔怔失神,一顆卒子捏在他手心。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晦氣和好運氣碰撞在一起,說不定能發生化學反應哦~
還有一章向天歌的幻境特別篇,交代一下辛麒和太子的交情來歷就結束了。
匆匆一瞥就十二月27號了,一年又要過去了,沒想到這本文能從八月份寫到現在這麽久,雖然想過砍大綱早點完結,還是沒舍得。
反正就這個成績了,不如按自己的心意寫的去吧,差不多還有三部分內容,十幾二十章,也就完結了~
感謝一路陪伴,再接再厲的勉勵給自己(=^^=)
感謝在2020-12-25 23:04:50~2020-12-27 23:17: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對&錯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