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晏塔被撈起來的時候,身上還纏着海藻,睡得正香,他看着把自己撈起來的,像飛碟一樣的東西,猜測這會不會就是那些人口中星際警察巡邏隊開的飛行器。
撈住他的網在以勻速上升,晏塔揉着臉打了個哈欠。
他昨天還在地球上,和族群裏的其他海獺們躺在一起睡覺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族群不見了,他出現在一片全新的海域。
晏塔最開始還以為自己是被海浪沖到了什麽陌生的地方,直到後來,他遇到一只章魚。
章魚看見晏塔的時候愣了一秒,要不是他在逃命,他真想揉一揉晏塔。
晏塔看見章魚的時候,小黑豆似的眼睛眨了眨,只當章魚是路過的,在地球上的時候,晏塔發現自己是唯一變成妖的,他從來沒有遇到其他也能跟他說話的動物。
沒想到章魚停下來,口吐人言,用比晏塔更小的眼睛盯着他,問道:“你是哪個種族的?”
聽到他說話,晏塔驚了一秒,看向他,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只章魚精。
“我是海獺。”
章魚他對視着,卻沒注意他說的話,盯着晏塔一直沒停下揉臉的動作,心裏泛起一陣癢癢,有一根觸/手不太受他控制朝晏塔纏過去,心裏仿佛有一只更小的章魚在吶喊着。
——給我摸一下!纏一下!快!
但第一次見面,怎麽能做出這麽失禮的事。
章魚的其他觸/手紛紛去阻撓那一根不聽話的觸/手,十幾根觸/手在水底下打架。
突然,那根觸/手尖尖,顫顫巍巍的冒出了水面。
晏塔看着它,不自覺地砸吧砸吧嘴,想着他上一回吃章魚小丸子是什麽時候。
章魚臉上露出人性化的苦惱的表情,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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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的觸/手總是有它自己的想法。”
他說着,那根冒出水面的觸/手,努力把自己拉長了,像是要表現自己的友好,歪來扭去的。
晏塔忍不住笑了,這位別扭章魚兄打招呼的方式還有些特別。
于是他也伸出爪子,讓小觸/手搭在他爪子上休息休息。
小觸/手碰到他的時候,仿佛軟成了一灘液體,尖端也染上一些粉紅色。
章魚兄:“……”
他也想讓自己的觸/手表現得争氣一點,可是微涼的,軟軟的觸感從相接觸的地方傳來,舒服得他這些天逃命的疲憊感都沒有了。
對了,逃命!
章魚兄焦急道:“你也是偷渡過來的吧,那我們快點上岸吧,不然被這裏的星際警察抓到了,我們就涼了!”
晏塔:“我不是偷渡過來的……”
他遲疑了一下,沒問星際警察是個什麽東西。
章魚兄聽到他的話,恍然大悟,“你是聯邦的原居民?那你的确不用逃命。”
但像他這樣的就不行了,章魚兄是從帝國那邊偷渡過來的,飛船降落後,他随着大部隊偷偷溜走,準備從這片海域登陸。
章魚兄已經不眠不休跑了三天了,現在停下來,一是這裏離岸不遠了,二是他的觸/手舍不得晏塔。
章魚兄也順便多喘幾口氣。
一邊和晏塔吐苦水。
晏塔聽着,越聽越沉默。
什麽聯邦,帝國,還有星盜??
晏塔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不在地球上了,便開始小心地套話,章魚兄對他毫無防備。
晏塔才知道,現在是星歷642年,歷史上沒有人類,是一群毛茸茸在經歷天災後,開發了靈智,有了靈智的動物們和人類一樣。
後來因為地盤和統治問題,人們經過漫長的戰争,很多種族消失不見,又有很多種族崛起。
比如現在以美麗兇殘出名的人魚。
至于海獺……章魚兄連聽都沒聽說過,只能說他們這個種族,可能早就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了。
突然變成星際裏最後的一只海獺。
晏塔沉默了。
章魚兄叨叨很久,觸手卷着光腦一看時間,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頓時大驚失色。
“不跟你說了,我要趕緊上岸。”
臨走前,章魚兄依依不舍地向晏塔要聯系方式。
連光腦都沒有的晏塔自然什麽也拿不出來。
章魚兄以為是他不喜歡自己的獸形,不得不抱着自己的小觸/手嘤嘤離開。
他離開後不久,晏塔就遇到了聯邦星際警察開的飛行器,他才翻了個身,就被飛行器下端抛出來的網給網住了。
章魚兄以為晏塔是這裏的居民,雖然奇怪他為啥在公共海域上躺着,但有些種族習性不一樣,章魚兄非常理解。
——他自然也沒有告訴晏塔,如果偷渡被抓,是要被這裏的星際警察抓走的。
章魚從帝國來,很早就聽說,如果被抓走,會被抓去別的荒星挖礦,因為帝國的身份證明在聯邦這邊不能用,想要聯邦這邊的身份證明,只能高價從執政官手裏購買。
這是一份衆所周知的黑色收益。
章魚以為晏塔知道這種常識,哪裏會想到他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晏塔對此一無所知。
由于地球上的經歷,他還是比較相信警察的,到時候有問題再說呗。
抱着這種鹹魚心态,晏塔從自己身上揪下來一根海藻,海藻離開水焉噠噠的,他把它捏在手裏捏成團,把最後一點水擠在毛毛上,然後把海藻扔下去,他現在的高度,都聽不見水聲了。
晏塔還是頭一次感受這種風吹屁/股涼的感覺,頓感新奇,在網裏探頭探腦。
顯示屏上的小紅點慢慢移動上來,傳說中會把人拉去做挖礦的星際警察馬登拿起水杯嘬了一口,對旁邊的同伴說道:
“最近已經從這片海域抓到不少從NT-4星球偷渡過來的人了,從那裏登陸的星盜究竟有多厲害,才能吓得這麽多人往我們這邊跑。”
NT-4星球是帝國邊境的星球,和他們身處的南羅星差不多,位于邊境,離政治權利中心太遠,好處得不到,還經常被星盜欺負。
久而久之,這些地方與沒有人管理的星球差不多,各種黑色生意橫行,人們靠自己的聰明才智把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馬登當星際警察快六十年,在這個人均壽命兩百歲的時代,他現在也還是青年,只不過從他一畢業就跑到這裏當星際警察的行為上,可以看出他是個莫得志向的人。
拿當星際警察的保底工資,從偶爾抓到偷渡過來的帝國居民身上,從他們買身份證明的星幣中抽取一部分。
馬登已經把自己的老婆本存好了。
今天又撈到一個,馬登美滋滋的想着,他還能再買套房!
至于帝國居民聽到的所謂抓去當礦工,真是無稽之談,他們把這些人介紹去工作,可是有提成的,怎麽會送去挖礦。
不過是帝國上層防止居民逃跑的肮髒手段罷了,像馬登這種在星際警察裏混得風生水起的人,對此心知肚明。
只不過,大部分被他們撈到的人都兢兢業業地去工作還錢了,以致于沒有人回去澄清謠言。
馬登等着同伴和他一起讨論。
同伴精神卻有着恹恹的,沒有回答他的話。
馬登見狀,放下水杯,有些擔憂地問道:“病還沒好?”
同伴本體是一只刺猬,最近因為狂暴症引起的并發症,身上的刺越長越硬,不僅紮別人,還紮他自己。
去醫院看了,醫生給他把變異的刺拔了不少,也沒抵過這些變異刺的生長速度,每天都要去忍受拔刺的痛苦。
同伴哈利苦不堪言。
馬登還想說什麽,卻也知道自己幫不了什麽忙,由狂暴症引起的并發症基本都很難治愈,大多只能靠自己熬過去。
馬登也不敢拍他。
飛行器裏的智腦發出叮咚一聲,機械的女聲說道:“您的快件已到,請打開艙門。”
馬登按下按鈕,哈利起身朝後走去,等着被他們撈上來的人。
兩人配合默契,馬登沒有不放心的,等着哈利和那人說清楚條件,然後把人送去他們準備好的崗位工作。
這無疑是一道麻煩的程序,被撈起來的帝國居民不會輕易相信他們說的真話,他們解釋千百遍,還不能威逼,只能利誘。
馬登性子急,做不來這個,所以這道程序一直由哈利承擔。
半晌過去,馬登卻沒聽到他的勸說聲。
難道今天撈上來的這個,是個啞巴?
馬登疑惑地走過去。
哈利愣在原地,看着乖乖躺在網裏不動的晏塔,目光落到他圓滾滾的獸形上,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這、這是什麽生物?
對上晏塔黑溜溜的眼睛,他不停抓撓身上的手停下來,莫名覺得身上也不是那麽難受了。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麽物種,為什麽他從來沒有見過。
疑惑歸疑惑,哈利按程序,卻不自覺放輕了聲音說道:
“你好,我是星際警察哈利,對于偷渡——”
晏塔兩只爪子捧着臉,說道:“我不是偷渡過來的。”
哈利光顧着看他的動作,眼前的小動物最多只有一米長,比起星際世界本體基本都很大的獸人,堪稱小巧。
身材圓滾滾的,像一只淺褐色的團子,軟軟的很想讓人上手捏一捏。
現在他捧着臉的模樣,看起來更像是什麽無害的小動物。
哈利的聲音更輕了,“你好,這裏是公共區域,不能在這裏睡覺,請你——”
他突然頓住了。
目光炯炯地盯着晏塔。
只見晏塔兩只捧着臉的爪子移到一邊,動作輕柔又不失力度地揉着自己毛茸茸的臉,在臉上按出兩個爪子大的坑,揉了又揉,偶爾還舒服得仰着頭,微微閉上眼。
晏塔注意到他的目光,揉着臉,歪着頭,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哈利的心髒仿佛被什麽擊中了,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怎、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