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3章
古有說曹操, 曹操到;今有說蛇肉,禿毛雕來。
池藏風随性念了幾句希望天降助力,沒指望真能有幫手前來, 但驚喜總在不經意間忽至。
林間小道,響起了翅膀撲騰的聲音。很快,一只頭頂沒幾根鳥毛,東缺一塊西少一塊羽毛的灰撲撲巨雕出現了。
巨雕和成年人一樣高大。待它飛近了細看, 腦袋頂上長了一個癟塌塌的紅色肉瘤。
這幅尊容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醜。
“嘎!”
巨雕,哦不, 它自诩現在的造型是神雕。當看清楚樹林裏的人類來者是誰,忽然有了一種轉身飛走的沖動。
怪它睡傻了, 就不該前來辨識到底是哪個熟悉的人聲,就不該好奇為什麽以它優秀的記憶力竟然無法迅速回憶起來。
原來這人并不是它近些年随手救過的那些倒黴人類, 而是它有意埋葬的黑歷史。
當年, 它的形态是河裏的黑魚, 很丢臉地咬過這人的魚餌, 差點就成為史上第一只因魚餌被逮住的鲲鵬。
為了遮掩黑歷史, 在晉級到出水騰飛的階段特意變化了醜雕造型,而醜兮兮的模樣一直要持續到下次突破。
“你是黑魚怪。”
池藏風直接戳破醜雕來歷,“別否認, 再也找不到醜到如此別致的雕了。去年正月, 你救過一個崖頂墜落的小姑娘, 她的描述與你如今的模樣有七成相似。”
去年孫小紅墜崖半昏迷, 瞧見的還是半魚半雕的妖怪。一年多過去, 眼前的巨雕徹底褪去半魚形态。
瞅一瞅靈動的小眼神,以及哪怕被羽毛覆蓋,但還能透露出恰似活人般「想要掉頭跑」的小表情, 讓人一下就認出它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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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頭頂為數不多的幾撮羽毛耷拉下來,為時已晚,它努力想要隐瞞的黑魚歷史還是暴露了。
“嘎——”
不開心。
神雕沒精打采地拍拍翅膀,示意池藏風跟上,“嘎嘎……”
“前面有東西?”
池藏風只能靠猜的,且見神雕點了點它的大腦袋。
難道是兇案發生第一地點?
池藏風猜測着,随着神雕七彎八拐深入密林。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在山溝溝邊的小岩洞停下。
此處并非神雕的居所,也不是兇案發生場所。
走進岩洞迎面而來一股腥臭味,只見草堆上躺着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正是從昏迷者處散發出惡心的氣味。
人血、排洩物、由神雕尋來給人治病的奇怪植物與動物內髒殘留物等等,諸如此類混合在一起,非常挑戰人類嗅覺的承受極限。
當下,池藏風暫時沒有發散閑思,以後再細想把如何嘗試将這種氣味融合到她出品的藥物中。
關注點先在于不明人士的傷勢,神雕已經把他的外套都給劃碎,以便塗抹奇奇怪怪的植物混合液。勉勉強強,暫時吊住了男人的性命。
走進一探查,必須要說一句好家夥!
行兇者真夠狠的。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躺着的被害者卻遭受好一頓折磨。
傷者的臉簡直不能看,額頭、臉頰、鼻子等等,是一刀刀犬牙交錯的割傷。另外,手筋腳筋都被挑斷,膝蓋遭受重擊,完全失去了自行向外求援的可能性。
致命傷,卻體內之毒。
池藏風給把了脈,有一股劇毒已經滲透傷者五髒六腑,這種毒素以往沒有見過。
傷者本身的內力平平,他能茍到現在,全靠神雕一堆奇奇怪怪的天然藥材。
“嘎。”
神雕叫了一聲,翅膀指了指山澗處的大樹,随後它表演了一通發現傷患的場景。
先飛到半空。
随後兩眼一閉,翅膀一收,軟乎乎的肚子朝上,模仿着被害者仰面墜落的姿勢掉到了大樹上。
随即,神雕麻利地跳下樹,換了一幕表演它怎麽治療傷者的。
是各種采藥,輔以蛇膽或山泉水給傷者吃下。動作肯定不可能溫柔,使用利爪來輔佐喂藥。
“嘎、嘎、嘎、嘎。”
神雕特意叫了四聲,随即指了指天空,小眼神瞧着池藏風不知她有沒有明白。
“你是說,四月份,傷者從半山墜下。他中了劇毒,但你很厲害,是把這一條人命給維持住了。”
池藏風嘗試着解讀雕語,等來了神雕一個勁地點頭。随即,她就有了一個小問題,“上次,你救了孫小紅就把人扔到墓地,這回怎麽自行醫治了?”
神雕歪頭,原本一雙犀利的雕眼,此刻盡是茫然無知。
什麽?它聽不懂複雜的人話。
一只聰明雕,怎麽可能承認去年是先瞅見池藏風和黃藥師去往大理,故意把半道救下的麻煩扔給老熟人。今年的情況不一樣,它又不知道去哪找靠譜的人類大夫。
池藏風︰裝,你再裝!現在,連雕都會裝傻了。
不對,這樣說打擊面太廣了。面前是一只披着神雕皮的鲲鵬精怪,不能因為它的行為給整個雕群定性。
人永遠叫不醒一只裝傻的雕。
池藏風只能不予計較,目前需要處理的是無名傷患。
神雕的眼珠偷偷轉了轉,悄悄松一口氣,沒計較上次它坑人做白工的事就好。
它用爪子扒拉開一塊醜石,下方是一個臉盆大小的土坑。一看就是雕爪挖的,裏面放了些帶血的東西。
池藏風翻了翻土坑,裏面有三件東西,匕首、折扇與玉佩。
匕首并不普通,倒不是傳世神兵。它的手柄與刀鞘都有寶石點綴,一瞧就不是地攤貨,也不是經常作戰的江湖人會選擇的兵器,而是富貴人家用的東西。
折扇被鮮血浸透而破損,但依舊能大致辨識出扇面圖文。
一面為作畫,一面為題字。畫的是塞外雪下戰,題的詩詞用了盧綸的《塞下曲》,「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将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此時,折扇染滿鮮血,反倒更顯一股肅殺蒼勁之風。
“燕、南、天。”
池藏風勉強認出了尾端模糊的落款人與落筆時間,是去年春節,燕南天送給友人的親筆繪扇。
最後再說玉佩。
玉是上等好玉,但雕工委實平平,正面雕了一片楓葉,反面是一個「靜」字。
這三件物品,能讓人好好猜一猜無名男傷患的身份。
“嘎?”
神雕短促一叫,這人不要只盯着三件東西看呀。
它也不指望傳說中的報酬蛇肉,但給個準話要怎麽處理傷患,總不能讓它一只雕繼續養着吧?
雕養人,像話嗎?
“我等會就把他弄出山。”
池藏風懷疑傷者與司徒靜有關,這人被如此重傷,神水宮之案極有可能比設想中複雜。
此前随口一說的蛇肉酬勞還是會支付的,但還要多問一件事。“雕神捕,除了這個男人,你有沒有發現四月初,有年輕女人或是嬰兒的在山裏被害或受傷?”
神雕搖了搖腦袋,又是拍打翅膀,比劃着它近兩個月見過女人或幼崽被害。
“七天後,我會帶新鮮蛇肉來。”
池藏風提了一個附帶條件,“有勞你繞山飛一飛,找找有沒有躲藏起來的年輕女人。”
說到此處,停了停。
是不是要問洪姑讨一些司徒靜日常使用的小物件,上面還不會有司徒靜個人氣息的殘留,神雕會像獵犬一樣尋味辨人嗎?
“嘎嘎嘎嘎嘎——”
神雕即刻炸毛,這個人類的眼光好生奇怪,是把它當做什麽了?它才不是狗子!
池藏風默默把那一番話咽了回去。“好了,好了,不用展示你的嗓音有多響亮。七天後,我們在此前相遇的路口見。”
神雕撇頭,要不是為賺一頓蛇肉,真想撂挑子不配合。
當然了,也不全是這種現實的理由,也能給找一個崇高的借口。比如助人為樂,行善積德,此種行為有助于化形扛雷劫。
一人一雕達成交易。
池藏風就找了一些大葉子,又現場制作了一些草繩,為衣服碎了的傷患換上真葉草繩外衣。随即,她像是扛麻袋一樣把傷患扛下了山。
山腳村落,偏僻小院。
無花回到臨時落腳點沒多久,他正琢磨着貌若潘安的男人是誰,哪想到池藏風就扛回來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
兩人交換了消息,再看昏迷傷者,這個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池藏風︰“江楓,富甲一方,是燕南天的好兄弟。”
無花︰“聽聞江楓武功平平,他身邊常有一位書童跟從。假如是江楓,司徒靜九成九抵擋不住其魅力。”
問題來了,楓是被誰重傷?
“瞧着一臉的刀痕,行兇者恨極了江楓的相貌。毀了這張臉,也就是毀了江楓聞名天下的優點。”
無花想起了一個人,石觀音就喜歡毀人容貌,但她一般只針對漂亮女人。而且時間對不上,四月初案發時石觀音也在洛陽找武糗耀Dbr />
不過,不能完全排除石觀音的嫌疑。
無花聯系起此次被栽贓,普天之下會對他下此狠手的人,石觀音必須要算在其中。
理由很是簡單,因為他消極怠工,又是找了各種推诿理由,沒有按時按量完成任務。
再說石觀音因為臉被不知名劇毒損毀,而拼了命找解決之道。
那種毒還蠶食內力,讓她騰不出手再去親自去毀了誰的容貌,但她依舊能夠借刀殺人。
這也就有了栽贓池藏風殺了司徒靜,是要借神水宮之手找麻煩。
偏偏,令人意外的情況出現了。水母陰姬對池藏風的态度很是善意,像是一見如故,英雄惜英雄的感覺?(此處存疑)
“你有懷疑對象了?”
此時,池藏風冷不丁開口,“說出來聽一聽,別憋着一個人瞎想。”
無花不動聲色,“近兩個月,沒有聽誰向外求助說起江楓被害,也是怪了,也沒聽說燕南天的消息。倘若傷者就是江楓,那麽他的随身書童呢?是一起被害了嗎?”
池藏風若有所思,直覺無花有一件大事瞞着她。
為什麽有此感覺?
原因簡單。重傷江楓的出現,讓司徒靜被殺案變得複雜起來。最後一篇莫須有的日記,并非出自司徒靜之手,而是由他人僞造的可能性變高。
池藏風自問人品挺好的,好到在樹林裏能遇上禿毛神雕相助。那麽又有誰會針對她?是不是有誰要搞無花,順帶把她也給搞一下?
“沒別的了?”
池藏風緊盯無花,“你該明白諱疾忌醫不好。作為病患,你可不能對主治大夫有什麽關鍵性隐瞞。”
“你在想點什麽奇奇怪怪的事?現在要看病的,是草堆上的那個。”
無花一臉莫名其妙,暗暗轉移話題,“這人中毒頗深,你查出是哪一種毒了嗎?會不會與神水宮的天一神水有關?”
別以為她瞧不出這是在轉移換題。
池藏風深深看了無花一眼,暫且沒有追問,而把關注點轉到傷者身上。她也沒研究過天一神水,是不知道其具體毒性。
“最簡單的方法,找水母陰姬讓她來診斷。”
池藏風略有遲疑,水母陰姬會來嗎?照道理為了破案需要,讓她提供必要支持完全合理,可江楓會不會直接沒命啊?
而且,還有一點隐秘小猶豫。
池藏風︰總覺得水母陰姬的善意來的突然。若是和她多接觸,不會引發什麽怪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