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第一部的收視率。作者查到大宅門收視率的時候都吓尿了,20%好嗎!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年代啊!所以小竹成名作的收視設定,作者并沒有誇大意淫。
海澱區成府路一頭是北大,一頭是清華,連着中國最好的兩所高校。阿俊哥、紫苑、染秋小四眼兒、小菲、小月、衣衣姐,男女主男女配成群結隊都是以清華為原型的澄夏畢業滴。表問作者為什麽各大高校都用原名唯澄夏用化名,解釋起來太複雜,等我把《八零後情感報告》搬來再說……
寫到這裏終于覺得子寧叔對小竹也太好了一點……我又瑪麗蘇了嗎……(子寧叔:作者妹妹,我一直是你筆下最窮的男主,好容易有個機會當莫總,還沒捂熱就自動放棄了,這科學嗎,合理嗎?……)
☆、無能為力
和豆蔻聊完也差不多到了飯點,羅旋過來和她們會合,在湘竹“體驗北大食堂”的堅持下三人一起去圖書館南邊的學四食堂吃飯。論起來湘竹已有兩年多沒見羅旋,她自己變化極大,羅旋倒還是一身白襯衣,一條牛仔褲,衣袋裏插着鋼筆,笑容中藏着腼腆,清瘦儒雅,端靜斂藏,和嬌豔火辣的豆蔻坐在一起別有一種才子佳人式的般配,很容易讓人忽略那整整八歲的年齡差。羅師兄如今已是國內一家大型文學刊物的實習編輯,明年畢業即可轉正,談及湘竹拍過的兩個劇本,羅旋亦不乏獨到見解,說着說着豆蔻忍不住煽乎,“他自己也在試着寫劇本呢,小竹你将來有機會,幫他看看有沒有導演願意拍啊。”
羅旋忙攔住小女友,“随便寫的,贻笑大方,你可別讓湘竹為難。”
豆蔻不服,“你不說那什麽《大明宮詞》也就soso,你來寫能寫更好嘛……”
羅旋耳朵都紅了,“湘竹你別聽她胡說,她聽錯了……”
湘竹善解人意地笑,北大多才子,誰知道羅旋是不是下一個王要呢,“別管大明宮詞怎麽樣,羅老師你寫好就發給我,我有機會一定推薦出去。”
羅旋連聲道謝,感激而充滿希冀的模樣和湘竹印象中那個永遠風度正好的羅老師有些不同,不過她還是很高興,畢竟成名至今一直在麻煩別人,到現在終于有了幫助身邊人的機會。
10月下旬,喬歌正式加盟都市愛情劇《公主流浪記》,出演女主角——一個流浪大陸的香港女孩。在陸港兩地文化共同培養下成長起來的喬歌表演起來完全是得心應手,一氣呵成,第一單元五集制作完成後,片方迫不及待先行試播,反響奇佳,接下來的拍攝便十分順利,到十二月中已完成大半戲份。《公主》劇組較之《鐵騎銀瓶》顯然寬松許多,喬歌又是成了名的新秀,導演不怕她不懂規矩,唯恐她不夠紅,記者探班、娛樂訪談、綜藝節目,那是概不限制,想來便來,想去便去。面對紛至沓來的亮相機會湘竹一時也有些眼花,不過她秉承莫子寧“寧缺毋濫”的教導,只接了少數幾個受衆廣、口碑好的節目邀約,廣告代言則一概推掉。按着子寧叔的說法,“再過幾個月,來聯系你的品牌會比現在提高兩個檔次都不止,你的廣告定位絕不是現在這些産品,耐心,放長線釣大魚。”
湘竹相信他是對的,從12月初中國電視界重量級大獎金鵬獎(注一)公布提名名單,喬歌憑《絕世名伶》獲最佳新人提名後,來談代言的廣告商已經從三流本土品牌提高到二流合資品牌,請她出席剪彩、周年慶的活動主辦方也從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變成了所在行業的領軍人物。
招老爺子同樣沒忘記她,老頭兒看了後期制作中的《鐵騎銀瓶》更加确信這小姑娘星途遠大,随口一句讓她試試《花園口》,這便奠定了湘竹第二部電影的去向。《花園口》是中影與星河聯合投資的戰争災難大片,講述1938年國軍“以水代兵”炸毀黃河堤壩,河水一瀉千裏,生靈塗炭,死傷無數的慘劇。半個多世紀來,花園口事件不見只字片語于民國教材,卻是大陸課本中國民黨滔天罪惡的重點證據。海峽兩岸有各自的政治立場和傾向,而《花園口》正是一部試圖還原歷史真相,客觀評價災難影響的鴻篇巨制;同時它也是部徹頭徹尾的男人戲——彙集了數位金雞百花影帝級男演員,年輕女性角色則只有一個:扒口行動指揮官、第二十集團軍新八師師長蔣在珍的女兒蔣林。這個角色戲份不多,好在和所有主要男性角色都有對手戲,在戰争勝敗、百姓生死、道德存亡的角力中,她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心理壓力和矛盾掙紮,對年輕的演員喬歌來說,這既是一次難得的機遇,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不僅是莫子寧,連王存己都覺得這個戲接得值,“拍《花園口》你會很辛苦,要自毀形象,可能也沒幾句臺詞,題材嚴肅,票房都不一定抵過投資,但這部戲能教會你用背影演戲,用手指演戲,用任何你可能沒注意過的細節演戲,也能讓你知道一部真正拍給中國人看的,尊重歷史,客觀講故事的電影應該是什麽樣的。”
2002年的片約已差不多排滿,《花園口》裏她的戲份是擠出時間排進日程表的,為此湘竹還調整了後面幾部電視劇的時間。12月底,湘竹結束《公主流浪記》的拍攝,下一部戲又是李拓的年代劇《松江記憶》,兩部戲之間有個短短的元旦假期,湘竹收拾打包完畢去機場的路上,意外接到了鐘尋的電話,號碼是廈門本地的。
“阿尋這麽早就到家了?”
Advertisement
“我在醫院,我是直接從機場過來的……”
“出什麽事了?”湘竹從後座上猛地坐起來。
“劉所長……他行動受傷,現在在搶救……醫生說可能……”
直到飛機開始滑行湘竹關機,劉沐虹還沒下手術臺。她不是醫生也知道肺動脈被擊穿有多麽可怕,潘若微給她帶來的大出血的陰影還沒有散盡,這一次,她很清楚,無論出于什麽考慮,莫子寧都不會再出手。
所以下飛機直奔醫院,她都沒有開手機。她不敢聽電話,不敢面對現實。
搶救室早已人去燈滅,揪一個路過的護士問,護士也不知道,倒是認出她依稀是最近人氣飙升的紅星,反過來跟她要簽名,湘竹好容易甩脫她,就看到鐘尋從走廊拐角處小跑過來。
“為什麽不開機?!”
“劉所呢?”
鐘尋看看四周,一把将她拖進無人的消防通道。
“他犧牲了。”他說。
湘竹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犧牲了,劉沐虹死了,在他還不到三十五歲的年紀,在他結婚還不滿三周年,兒子才半歲的時候!
從杏林汽車站她和莫子寧被劉沐虹攔下算起,他們相識近十年,甚至比姜離純、鐘尋、謝婷都要早。那一句“小野貓變成小耗子了”還清晰地印在她腦海,可哈哈笑着說出這句話的劉警官已經不在人世。
“帥帥呀帥帥,姐姐祝願你,以後臉蛋兒像鐘尋哥哥,身材像莫伯伯,脾氣像姜伯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好不好呀?”滿月酒的時候湘竹抱着大胖小子認真祈願,一桌人都笑起來,只有劉沐虹郁悶了,“好歹是我兒子啊……”
“哎呀,警察蜀黍不高興了,”湘竹吧唧親了小家夥一口,笑得見牙不見眼,“帥帥以後像爸爸一樣勇敢,行了吧?”
“兒子你記住了,”劉沐虹把兒子搶過去抱好,“做男人長什麽樣脾氣好不好那都在其次,最重要是有擔當有膽量,有種有男人味,所以好好學你爹,知道沒!”
劉沐虹是勇敢的,因為這份勇敢,他終于抱得美人歸,同樣因為這份勇敢,他不得不早早離開了摯愛的妻子與孩子。
湘竹擦掉眼淚,戴上帽子和黑框眼鏡,“我現在去殡儀館,你別跟我一道出去,你走電梯,我走消防通道,嗯?”
鐘尋看着裹得嚴嚴實實的湘竹,平靜點頭,“那我們在殡儀館會合。”
沒有想象中的激動擁抱,熱烈親吻,誰也想不到,分開一年半之後的相聚會是這樣的場面,誰也顧不上惋惜,死亡的悲傷扼殺了所有對重逢的歡樂期待。湘竹避開人群來到大生裏殡儀館,劉沐虹的遺體已被推入化妝間,家屬休息室裏坐了許多人,劉沐虹的雙親抱着帥帥,謝婷一個人坐在旁邊,眼神空蕩,表情木然。湘竹站在人群後面沒有出聲,謝婷卻像感應到什麽,往她這裏看過來,昔日彎彎笑眼已不見一絲生氣,是劉沐虹幫她從父母遇害的打擊中爬起來,可現在,她的丈夫她的天使她唯一的依賴,也撒手離去,這一次,她該怎麽熬過去,湘竹被那雙黑洞一樣的眼睛注視得渾身發冷,三個小時的飛機就像越洋長途抽離了她所有力氣,她退後轉身,倉皇逃出休息室,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撞上一個人。
“別留在這裏了,先回去休息吧。”莫子寧扶住她想往外帶,湘竹卻倔強地拼命搖頭,“子寧叔,子寧叔,你告訴我,和三年前的電梯事故有沒有關系?有沒有?你說啊……”
“沒有,小竹,電梯事故在夏樂火災之後就徹底結束了。”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謝老師會這樣,爸爸、媽媽、丈夫……哪有這麽多意外……子寧叔……”湘竹抓着他的手,嘴唇都哆嗦起來。莫子寧慢慢抽出手反握住她雙肩,“人這一輩子會有很多很多意外,有的大有的小,謝婷命中如此,我們都要接受現實,小竹,不要想太多。”
她怎麽能不想太多,在她知道了那麽多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秘密之後。
“小竹,相信我。”他深深地看着她,她迎着他的目光鼓足勇氣結結巴巴地問,“我相信你,子寧叔,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謝老師以後……”
“我不知道。”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又是一片清明,仿佛剛才湘竹在他眸中看到的一抹痛苦只是錯覺,“所有越界的嘗試結果都是慘烈的懲罰,我只能做個普通人,小竹,不要問我,不是不能說,真的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與其無能為力,不如渾渾噩噩,與其面對飲鸩止渴的誘惑,不如別無選擇。
而對她來說,分享秘密的同時,也就分擔了所有掙紮苦痛,她信他,就要為這份信任付出不為人知的代價。
她緩緩吐出一口長氣,将額頭抵上他肩膀,幾乎在同個時刻他抱住了她,手心輕拍她後背,拍出了許多許多淚滴,全墜在他胸口,斑斑點點,最後連成一片。
“這裏有我,你和阿尋先回去吧,晚上我們三個一起吃飯。”莫子寧扳開她,眼神望向前方,湘竹回頭,鐘尋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他們。莫子寧過去和他說了幾句便回了休息室,謝家無人,姜離純還在香港陪範峥坐月子,作為謝婷在廈門唯一的娘家人,他責無旁貸。湘竹本想留下,可劉家親屬衆多,思明區公安局也不斷派人過來,實在沒她插手說話的份,便拉了鐘尋乖乖離開。
“阿尋你忘了?我六月拿的駕照,拍《公主》的時候上路跑了好幾回,沒問題的。”湘竹拿了莫子寧的車鑰匙往停車場走,“現在我能不打車就不打車,的哥一個個眼神好着呢,我們先去雲池,你的房間子寧叔已經讓人提前打掃好了,你下午睡一覺,晚上咱們在外頭吃。”
“還是去杏花源吧,吃完我自己回雲池。”
湘竹遲疑了一下,“去雲池吧。”
鐘尋站住了,“阿姐不想帶我回家?”
“不是不是……”湘竹有些為難,“今天高崎機場和醫院都有人認出我,萬一有人在雲池拍到我沒關系,在杏花源拍到你……”
喬歌和雲池的淵源人所共知,小姑娘幼時父死母嫁,由叔父帶大也是一早就公開交代過的,她和莫子寧在公是經紀關系,在私是叔侄親人,任何場合共同出現都沒什麽問題,可鐘尋不行。
喬歌身邊,還沒有他的位置。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最近它不是個好時機……”湘竹見鐘尋不悅連忙解釋,惜乎事實如此沒有誤會,解釋也無從解釋起。鐘尋笑笑,見停車場無人才過去牽起她的手,“阿姐,我沒事,我理解。”
不,她怎麽看不出他心裏有結,“別瞞我,我知道,你在我生我氣。”
鐘尋低頭,垂落的發絲遮住了眼睛,“也不是生氣,就是有點失落,阿姐,我也有肩膀。”
我也可以讓你靠着哭。
湘竹恻然,原來真是個誤會,偏是她無法解釋的誤會,她的眼淚不止因為劉沐虹,更因為那個讓她和子寧叔都背負了沉重壓力的秘密,那是一個病人在另一個病人跟前的崩潰失态,而無辜的鐘尋,他什麽都不知道,卻為這不知道而患得患失,欲語還休。
“憨仔,別鑽牛角尖,下次,下次借你肩膀的時候,你別躲就行。”她淺淺一笑,潮濕眼眸,微紅眼眶,霧籠山水般的美,清清涼涼,卻在鐘尋眼中燃起愈演愈烈的火焰。
他們,畢竟是十八個月沒見了。
一進門,鐘尋便将她反按在牆上狠狠吻住,肌膚相貼,唇齒交纏,一把火從她舌尖直燒向四肢百骸。
“阿尋,有人……”
“反鎖了。”
“此地無銀……他們都知道你今天回來……”
“那又怎麽樣,雲池的人不會亂說。”鐘尋低語,一手捧起她的臉,掌心緊貼着她下巴,一手揉過她腰間雪膚,順着那無法抗拒的曲線滑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國內電視界的一流獎項一般是飛天、金鷹、白玉蘭獎。擴展到華語範圍還有亞洲電視大獎。金鐘就別說了沒啥看頭。金鵬是近幾年的獎,新媒體短片的。2002年的時候還沒有,借來用一下,畢竟其他幾個真實存在的獎項都是年中頒獎,而且似乎沒有新人獎的說。
我想知道女主和一號男主的激情戲對二號男主黨來說有多大的精神刺激……以考慮下一章的內容……
☆、設身處地
那是一種明明無比熟悉,卻又陌生得讓她害怕的感覺。
相識七年,他們有過無數親密無間的時光,長大成人之前就開始的愛戀,久遠到仿佛他生來就是她的,而她也絕不可能屬于別人。
可為什麽忽然之間,那不聽話的回憶把過往所有細節嘩啦一下全倒進了她緊閉的雙眼。告別前獻祭似的初夜,洋紫荊下酒香四溢的親吻,鼓浪嶼海邊他第一次男人式的擁抱……
還有什麽。
還有什麽。
還有十六歲時那個荒唐迷亂的春日清晨。
她還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原來沒有,有些記憶一經種下,便年年月月長在那一寸寸被錯認和錯愛過的肌膚之上,血肉裏面,盤根錯節,噬心入髓。
又是那樣的荊棘叢生,不可觸碰。
當所有這些交錯在一起,她如何不陌生,如何不害怕,如何不進退失據,戰戰兢兢。
“阿姐,怎麽了?”鐘尋放開她,眼中不見情.欲,只有迷惑與擔憂。湘竹不敢看他,低頭輕推他一下,“你時差都還沒倒過來,去睡會兒吧,別太累了。”
“我不累。”開玩笑,如此緊要關頭,怎麽會累。
“我……我累了。”
“真的?”他緊追着她擡不起來的目光。湘竹點頭,心跳如雷,勝過剛才他最激烈親吻的時刻,身體的反應最誠實,她顫抖,不因為他的索求她無法回應,而因為她的回應竟然是借口。
豆蔻說的對,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自己。
她猛地推開鐘尋,走到桌邊裝作收拾東西,背朝着他大口呼吸,強自鎮定。忽然背後一熱,他從身後擁住她,将她整個兒裹在懷裏。
“阿姐。”
他分明有話要說,幾度淺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雙手覆在她手上,十指交握,糾纏無解。
小時候,他也常常這樣握着她的手,怕被抛棄一樣握得很緊很緊,小小聲又無比認真地說,阿尋會一輩子對阿姐好。那軟軟的小手,如今已是男人健壯有力的大手,那承諾從童言稚語到擲地有聲,這麽多年來始終回響在她耳邊。
這才是完全屬于她的,上應天意下順民心當得起所有人祝福的男人,她到底在忐忑什麽。
湘竹轉身摟住他脖子,将臉埋進他肩窩,和他一樣,她也什麽都沒說,他們之間,有很多話已不需要明示,一切盡在不言中。
時值元旦,謝二謝三夫婦都有公開活動要參加,範峥行動不便,一衆親戚只有姜離純趕了回來,只是各自都為人父為人母,再不能像做哥們時那樣親密無間,謝婷娘家唯一能陪她的女眷竟只剩湘竹一個。帥帥本已能睡整覺,家中驟變,小朋友夜裏也不安分了,連着兩個晚上湘竹都和謝婷同榻而眠,在帥帥哭鬧的時候搭一把手。別看她還是個未婚姑娘,一年的拍戲生涯練就她一叫就醒,随時能睡的本事,倒比劉家那幾個姑嫂更能幫上謝婷。
第三天晚上帥帥折騰得更厲害,謝婷過意不去,早晨便沒有喊她起床,湘竹是被一陣高過一陣的人聲驚醒的。她披衣下地,耳朵貼門上聽了會兒,原來分局領導來了,劉家姑嫂正為榮譽稱號的事和局長争執不下。外頭吵得天翻地覆,屋裏謝婷卻默坐着恍若未聞,湘竹想勸,看到帥帥熟睡的小臉又說不出話來。兩人對坐了好一會兒,忽然卧室門被撞開,劉家大姑姐過來拉起謝婷。
“你倒是吭聲啊,你是沐虹的未亡人,你說說,我們該不該要,他們該不該給?!”
謝婷緊抱着兒子往後退,“姐,別吵着帥帥……”
“都什麽時候了,還別吵着帥帥!你出去說句話,就是十幾萬塊錢……”
湘竹聽不下去了,“大姑,局裏都批了烈士,你們停靈三天還不下葬,到底争什麽?”
劉家二嫂跟進來,“一個榮譽稱號撫恤金加30%,一等功加25%,那都是我們應得的,一天不給,這遺體告別儀式一天不給他們開……”
“夠了!”湘竹把淚流滿面的謝婷拉到身後,“你們眼裏就只看到錢嗎?!”
“你是大明星,你不在乎錢,我們劉家沒法跟你比!”劉家姑嫂也紅了眼圈,“我們圖什麽,還不是帥帥以後能過好點?你以為我們拿了撫恤金往自己口袋揣?還不是一毛不剩都給帥帥?爸媽早跟我們說好了,這錢他們一分不要,老了我們姐弟幾個會養,謝婷顧好帥帥就行。沐虹生前就不收範家的錢,他自己一個警察有多少積蓄?謝婷成天只哭,也不知道多給自己争取點,我們不替她想難道你替她想?!”
湘竹張口結舌不知如何作答,十九歲的她自以為閱歷頗豐,卻沒真正嘗過年幼失怙的滋味。劉家姑嫂不是壞人,她們看得比她多,看得比她深,沒人能在英雄傳說裏生活。
殡儀館那邊早已安排好一切,只等家屬和區裏達成協議,馬上舉行儀式,馬上火化安葬。依着風俗停靈時間只能是單數,三天已經錯過,五天迫在眉睫,七天是最後的日子,再晚就太難看了。
下午的廈視采訪,湘竹就有點心不在焉。一轉頭一眨眼,劉沐虹英姿飒爽的模樣,謝婷淚水漣漣的臉龐,帥帥哭得通紅的鼻尖,在她眼前輪番浮現,最後湘竹自己都察覺到對面女主播的不悅了,忙跟節目導演示意暫停然後連聲抱歉。
年輕的女主播也剛入行,心氣還高,本來湘竹接訪談就比較挑,廈視這種地級市電視臺也是沖着家鄉媒體的情分才應下來的,見她漫不經心,布桐也裝不下去,直截了當地問,“喬歌看起來有點累啊,怎麽放假比工作還辛苦?”
“朋友家裏有點事,幫了兩天忙。”湘竹笑笑。
“真是急公好義,本來就難得回家,還要犧牲個人時間。”布桐靠近她,水眸輕眨,一副小兒女八卦的姿态,“你這麽忙,男朋友不會說什麽吧?”
湘竹一個激靈,恢複戒備狀态,一早約好不采訪感情生活,布桐再嫩也不會公然踩線,可現在是錄制間隙,并非正式訪談,人家要問也不能堵着嘴不讓問,當下提着公式化的微笑回答,“我現在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個人問題還沒想過。”
“是麽?青梅竹馬的異性朋友也沒有?”
一看便知布桐私下裏做過功課,多少打聽到一些消息。湘竹看着她天真又誠懇的笑容,咳嗽一聲,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轉向導演,“我四點還有安排,要不現在繼續?”
回頭一瞬,她看到布桐和助手飛快交換了個眼色,那無聲的表情分明在說,喬歌架子果然大。
個人看法歸個人看法,采訪雙方都還敬業,不久節目順利錄完,剛要出門就聽外頭一陣喧嘩,演播室大門被人推開,一行人簇擁着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來,布桐拿出小女孩見長輩的嬌嗲招呼道,“哎呀袁市長您怎麽來了。”
湘竹想起來這是分管文教衛的袁副市長,看這架勢明顯是新年伊始來電視臺關懷工作。袁副市長一進門就看到湘竹,和大夥兒親切招呼一圈便直走到她跟前,“這位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喬歌了,你可是咱們廈門市的驕傲啊,我愛人和女兒天天盯着電視看你呢。”
喬歌心念一動,以不輸給布桐的柔媚微笑道,“瞧您說的,您天天在電視上露臉的時候,我還在發愁能不能考上咱們市重點呢!”
小美人兒一句話又捧了領導又敘了鄉情,袁副市長果然熨貼得很,自然而然和湘竹并肩前行,一路視察都帶着她,她也始終保持着孺慕笑容耐心跟着,完全忘了“四點有安排”這碼事。
在布桐難掩不屑的目光中,袁副市長和湘竹熱情握手,依依道別,秘書雙手遞過一份請柬,那是次日晚上市委市政府內部舉辦的春茗晚會入場券。
走出電視臺,湘竹才有機會打電話給等了她多時的鐘尋,“對不起我這裏臨時有事耽擱了,你別等我了,我待會兒直接去謝家……你不用過來,我找謝老師有事要談……明晚啊?明晚也不行……對,剛定下來的……”
第二天傍晚,盛裝的喬歌出現在廈門華僑大廈萬壽宮宴會廳。說起來她不過一個剛出道小明星,特區領導班子什麽大人物沒見過,可這麽個青春美貌,活潑大方,關鍵還特別能喝,特別能侃,敢拉着市委書記市長跳恰恰的女孩兒,自有大明星大人物所沒有的獨特魅力,幾聲糯糯的閩南語往耳邊一吹,叔叔們的舞步都亂了。
九時許,分管公.檢.法的張副市長和她一起出來,一路走一路關心地問她冷不冷,要不要叫秘書送件大衣過來。湘竹擺手說不用,又說張市長舞跳得好,自己這個專業學舞的都跳累了,張市長還神閑氣定,風度翩翩,好讓人羨慕。說着說着就到了大廈專用停車場,湘竹遠遠看到自家車裏坐着的司機,不由一怔,旁邊張副市長還在念叨,“春節公安系統的團拜會,小喬要過來給幹警們加加油鼓鼓勁啊,小夥子們都很喜歡你呢……”
“一定一定,張市長不叫我,我也得厚着臉皮去讨杯茶的。”湘竹忙甜笑應下。晚會已散,停車場漸漸有人進出,張副市長不好在同僚跟前和她聊太久,諄諄教誨了兩句便離開,末了給秘書一個眼神,秘書以和張副市長完全不同的鄭重表情承諾,“喬女士反映的情況我們會馬上研究,放心,一定給家屬一個滿意的答複,讓烈士早日入土為安。”
秘書也離開後,湘竹才一溜小跑到黑色帕薩特旁邊,拉開車門坐進去。
“咦,你不坐副駕?”
“呃……忘了,現在習慣坐後座了。”湘竹一拍腦袋,“小朱堅決不讓我坐副駕……哎你怎麽來了?不是子寧叔來接嗎?”
“我回來四天,才見了你三面……”鐘尋沒好氣地說,“你已經放我兩次鴿子了!”
“好啦好啦,對不起啦,你怎麽有駕照的?”
“我拿紐約州駕照換的中國駕照,不用路考。”鐘尋還是不習慣她坐後面,每次說話都下意識想扭頭看她,“你平時應酬導演制片也都這樣?”
“啊,什麽樣?”
“就是……嗯……”鐘尋語塞,“穿成這樣,然後很谄媚的樣子……”
湘竹沒想到他形容得這麽直接,幸好後座光線昏暗,沒人看到她僵在臉上的微笑,“有很谄媚嗎?呵呵,還好吧……應酬嘛……工作了總不能再當自己是小孩,該低頭低頭,該認慫認慫……”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鐘尋打斷她,“阿姐,你本來很驕傲的。”
“有,有嗎?”她驕傲嗎?她從小就會察言觀色,看人下菜碟,若是鐘尋覺得她生性高傲,那只因為在他面前她從沒有讨好的必要,只是這讓她如何解釋,“嗨,多大人了還驕傲,驕傲一斤值幾個錢……”
“我們不缺錢。”鐘尋悶悶地說,“你要錢我掙給你啊,我支持你拍戲是覺得拍了王存己的電影出國容易,沒想要你這樣一部片接着一部片的演,一場酒接着一場酒地喝……”
“阿尋,我喜歡拍戲。”我喜歡表演,喜歡揚名,入行一年就已經可以利用手上一點點資源幫到羅旋,幫到謝婷,我喬歌在不久的将來一定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我可以把雲池帶到子寧叔都到不了的新高度,阿尋,你不知道人對名和利的追求是無止境的麽,這條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頭。
回到杏花源,莫子寧剛好打完電話出來,狐貍嗅覺靈敏,遠遠就皺了眉頭,“你又跟人拼酒了?”
湘竹屏着呼吸沖回卧室關門換衣服,盡可能降低酒精的客廳殘留,一邊換一邊隔着門嚷嚷,“沒多少啦,灑了半杯到身上才這麽大味道。”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故意撞到張副市長,拼命說對不起對不起,然後拉着張副市長跳了好幾支舞來“賠罪”。
不然一屋子的人民公仆,她哪有精力個個照顧妥帖。
“喝成這樣,阿尋沒說什麽?”
“他敢。”
莫子寧瞥她一眼,搖搖頭,湘竹多了解他,一看這表情就起雞皮疙瘩,“怎麽了怎麽了?他跟你說什麽了?”
“他說我管得不夠。沒明說,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不就陪老頭子喝幾杯酒嗎,都是市府官員,有什麽啊,比投資商好對付多了……”湘竹的不以為然終結在莫子寧若有所思的神色裏,“子寧叔,你別聽阿尋咋咋呼呼,我有分寸。”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莫子寧沉吟片刻,揮揮手,“算了,你們的問題你們自己解決,記住多設身處地替對方想想。”
湘竹沒醉,畢竟也喝了不少,一時間領會不過來,懶得細想,一路晃進洗手間卸妝,誰知某人還沒算完,跟到門外靠在門板上繼續叨叨,“別不當回事,你一年能見他幾面?——剛才李拓打電話來讓你提前去北京,後天就走。”
“啊?”湘竹卸到一半的臉擡起來,滴滴答答落着水花。
“金鵬的頒獎禮,你得去。”
作者有話要說: 布桐在《知為誰生》裏采訪小菲的時候變成廈視當家花旦坐鎮新聞頻道了……那是很多年後的事兒了,要允許布桐小姐轉型成長~~~(作者你分明是懶得起名字了一個人物到處用好嗎……)
喬歌的成名明顯是揠苗助長,開挂了的,就算是章子怡那樣的機遇,從《我的父親母親》到憑借《卧虎藏龍》成名也經歷了整整三年時間,倪妮拍《金陵十三釵》之前亦接受了兩年的訓練,至于趙薇,《還珠格格》之前已經拍過好多電視劇和電影了。
沒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獨上征途
這是湘竹第一次面對如此規模和規格的現場直播。
雲池的化妝造型團隊并非國內頂級,對紅毯也沒有太多經驗,然而最好的造型師是品位,最好的化妝品是年輕,當喬歌出現在紅毯起點時,許多還不認得她的觀衆已不自覺開始打聽,那是誰,可真漂亮。
一條漆皮格呢拼接的A字裙,同樣漆皮材質的抹胸收腰小上衣,完美勾勒出年輕女郎玲珑有致的曲線,和格呢裙同花紋的鑲皮邊頸帶斜連着抹胸,消除了裸肩在冬季帶來的寒冷感,滿釘高筒皮靴呼應漆皮與複古寬腰帶,處處皆是前輩女星不敢在紅毯嘗試的朋克元素;全身上下唯黑灰白三種顏色,在她是對敬愛的劉警官的默默追懷,在時尚編輯們的紅毯點評中卻是對一身牛奶膚色的強大自信。
五顏六色的曳地長裙中,喬歌這一身搖滾Versace無疑讓人眼前一亮,驚喜連連,難怪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不是水嫩青蔥的年紀,哪敢秀如此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