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誰死了?(一更)
時翹醒過來的時候,胳膊火辣辣的疼,她緩緩擡起眼皮,眼前的朦胧逐漸清晰。
入目的是一間非常簡陋的木屋,屋子很小,一張小床,正對着一張小木桌。
她慢慢坐起來,低頭一看,自己的胳膊似乎剮蹭出不少傷口,雖然已經被白紗布包紮好了,然而還是很疼。
少年掀開門簾,打了盆水進屋,見她竟然醒着,微微一愣,面色不變,表現淡然地發問:“你昏迷了三天。”
時翹坐在床上,哦了聲。
然後開始回憶她醒來之前都發生了什麽。
時翹只記得自己和他被吊在懸崖上,她被寒風吹得頭疼發作,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聊天。
忽然之間。
兩人的身體随着劍身不斷往下墜落,幸虧少年有點本事,用斷了一半的劍刃又撐了一段距離。
他們掉到了草叢裏,時翹緊緊護着自己的肚子,在草叢裏滾了兩圈,後腦勺被石頭磕着了,昏了過去。
手臂上應該是被草木割出來的傷口。
時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後面果然腫起了一個大包,她問:“我們現在在哪裏?”
“我不知道。”
他難得好心發作,背着昏迷的她走了很長一段路才找到這間被主人廢棄的屋子。
替她處理了傷口,心想最多七天,如果她還沒醒,他就會丢下她,回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擠進去的宗門。
今天不過是第三天。
她就已經醒了。
時翹面色稍許憔悴,蒼白沒有氣色,嘴唇略幹,她仰着喉嚨喝了兩大杯水,意猶未盡抿了抿唇:“我餓了。”
三天沒進食。
剛醒就叫餓。
少年早已辟谷,可吃不可吃。
眼前的少女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他緊繃着臉轉身去了廚房,裏面還有些剩下沒用的米面。
少年又去院子裏摘了些青菜,給她煮了碗是青菜肉絲面。
下廚的動作娴熟,顯然不是第一次進廚房。
過了一會兒。
兩碗冒着熱氣的青菜肉絲面被端上桌面。
一人一碗,正對而坐。
時翹聞着面的香味,感覺肚子好像更餓了,她坐下埋頭吃面,沒多久一碗面就見了底,連湯汁都不剩。
面的味道比她想象中好太多,鮮香正好。
她沒吃飽。
尴尬的擡起臉看着少年,目光盯着他手裏的面,“你應該早就辟谷了吧?不然我幫你吃了?”
少年看着她的眼神中仿佛寫了“無語”兩個字。
他說:“廚房裏還有。”
時翹既不見外,也不客氣。
起身去把廚房鍋裏的面條盛進大碗裏,連面湯都喝完之後,臉上終于餍足之色。
時翹突然想起他們徹底掉下去之前,少年說過的話。
她問:“謝聞衍沒追上來嗎?”
“我躲開他了。”
“你還有這種本事嗎?”
“我的劍還有我們的外衣都留在崖底,他應該會以為我們已經死了,屍骨無存。”
“哦。”
時翹鴕鳥似的藏起自己的腦袋,心想就這樣吧。
這樣也好。
大師兄愛的并不是她。
他沉郁于過去。
喜歡的是前世的他的妻子。
他對她也不是愛。
是扭曲的占有。
寧肯傷害也不願一時失去的偏執。
時翹摸了摸肚子,擡起頭,“那今後你打算怎麽辦?”
少年擡眼看她:“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自然是回宗門,好生學習,将來再尋機會,一個個報仇。
時翹不認得他們現在身處的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懷着個孩子也不方便在仇家遍地的修真界亂跑,她說:“不妨我就先跟着你吧。”
少年蹙眉,壓根就不樂意,“我不要。”
時翹打定主意先訛上他,“若不是因為你認錯了人,我也不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少年沒有任何負罪感,“只能怪你自己倒黴。”
時翹:“.......”
感情牌不好使了是嗎!
孕婦脾氣也大,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明明是你自己眼瘸,還被謝聞衍痛揍狼狽掉崖,不然我可不用吃這種苦。”
他捏了捏別在腰間的劍柄,“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走了。”
時翹識相閉嘴。
吃飽之後。
她發現自己被他傷過的肋骨和手指頭,也有些疼。
時翹恨透了他,恨不得一腳踩爆他的狗頭,姑且忍了下來,她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少年甩臉不願告訴她。
時翹其實看見過他的名牌,應當是門派內部給他發的類似身份證一樣的玉蝶,上面的名字很好認,叫——随辜。
随辜不理她。
時翹撇嘴,也沒想着要繼續煩他。
她在想謝聞衍。
想着她和随辜一同墜入懸崖時,謝聞衍大驚失色的神情,還有紅的能滴血的眼眶。
—
又休養了幾日。
随辜準備要回山上了,這幾日他已經把這塊的地勢摸清楚了。
随辜還是準備把時翹帶回去,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準備必要時刻再用來當作人質。
兩人在一個風雪夜裏,回到了宗門內。
随辜只是個新入門的弟子,即便被掌門收為親傳弟子,資歷在師兄面前也不夠看,所以他這些天消失不見,也不曾有人過問他的去處。
只是見他回來,身邊帶着一位陌生女子。
幾道好奇的目光在時翹面前打轉。
性格活潑點的師弟忍不住問:“随師兄,這位姑娘是誰啊?”
随辜性格沉悶,平日看着又有點陰森,人緣普普通通,在門派裏沒什麽走得近的朋友。
無論是練劍還是幹別的什麽,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沒見過他身邊有什麽親近的人。
随辜的唇抿成直線,耳朵發熱,他面色鎮定,回複道:“我的未婚妻。”
師兄師弟:OVO!!!
時翹:......
“随師弟,你什麽時候認識的這位姑娘啊?怎麽以前沒聽你提起過啊?”
“這位妹妹好漂亮,看着就很有福氣。”
“是的,圓圓的好可愛。”
時翹和以前相比,确實圓潤了許多。
随辜鎮定自若回道:“我們自小就認識。”
玄門中人,也沒有那麽八卦。
知道個大概,便不打算刨根究底。
他們也曾聽說這位師弟在入宗門之前,行乞為生,日子并不好過。
他們就沒必要揭人傷疤。
時翹便以随辜未婚妻的身份在修仙界第一大宗住下。
因為随辜在修仙這條路上展露出過人的天資,宗主對他一向嚴苛,學的劍法,每日要練夠八個時辰。
日子漸漸過去,随辜再也沒下過山,他的劍法又精進不少。
招式殺氣騰騰,一劍就能奪人性命。
宗主對這名小徒弟很是滿意。
短短幾個月。
随辜便突破了築基期,過不了多久他就能結丹了。
時翹每日能見到他的時辰也不多,她心安理得霸占了他的主卧,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誰讓他把她打傷了呢!
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哪怕她窩着不出門,偶爾上門拜訪的師兄弟也會撞見這位不常露面的姑娘,見着她的肚子,嘴巴張的老大,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一個比一個吃驚。
漸漸地,整個宗門都知道,随師弟的未婚妻懷孕了!
沒想到,随師弟看着一本正經板板正正不茍言笑的人,不動聲色就搞大了未婚妻的肚子。
孩子都快要生了。
真猛啊。
随辜欲言又止,解釋的話吞回了肚子。
算了,被誤會就被誤會吧。
這天他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的假期,卻也還是閑不下來,提劍下山去斬妖除魔了。
回來已近黃昏,潔白的道袍上染着髒污的血跡,他裹着獵獵寒風回到偏峰,左手握着劍,右手提着順路買的糕點。
他看山下普通農婦挺喜歡吃這家的糕點,就順便給時翹也帶了點。
時翹果然也很喜歡,不嫌甜膩,一連吃了五六個,滿足的想在床上打滾。
随辜盯着她的手看,“你的指骨還疼嗎?”
他不提這個事,時翹心情還算不錯。
提起來,她都恨的牙癢。
“疼啊。”
随辜說:“櫃子裏有藥,你按時用。”
時翹興致不高:“哦。”
随辜今日下山還探聽到了一點消息,“謝聞衍還在找你。”
時翹聽見這個名字,握緊手指,抿唇不語。
随辜又說:“他似乎不相信你就這麽摔死了,一直都在崖底找你的蹤跡。”
時翹裝不在意:“也許再過幾個月他就會忘了我吧。”
謝聞衍應該清楚她沒有了金丹,從萬丈懸崖掉下去,根本沒有活命的可能。
随辜似乎不想再說這個話題,目光停留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他問:“你什麽時候生?”
時翹沒好氣地說:“可能還要四五個月吧。”
她随即補充:“生完孩子,我立馬就帶着孩子走,我們就此兩清。”
随辜板着臉:“我本來就不欠你什麽。”
時翹和這個後期大反派沒有道理可講,也不能指望他懂有債必還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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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風幾乎是和慕容澤一同收到時翹死了的消息。
慕容澤沒什麽事,白天就去那天晚上看着她被人挾持掉下去的懸崖邊上,面無表情吹着風。
心裏有點可惜。
可又說不出哪裏可惜。
好像還有些後悔。
那天晚上應該阻止那個殺氣肆虐的少年将她掠走。
慕容澤揉揉泛着酸疼的太陽穴,心中寬慰自己,死了就死了吧。
他不是早就盼着時翹死于非命了嗎?
重傷還未痊愈的淮風當即吐了口血,額頭青筋暴起,一只手緊緊握着椅背,不敢确認,嗓音沙啞:“你說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