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錢
梅組長跟劉幹事的到來,讓池家兩妯娌激烈的戰況暫時告一段落。
池櫻進到堂屋,屋裏桌椅板凳笤帚倒了一地,王安蘭跟張前翠兩人頭發散亂,臉上各有挂彩。池櫻暗自挑眉,看來,戰況還蠻激烈的。
池三婆跟池老漢正滿臉惶恐的對着一穿着樸素的中年婦女還有一身筆挺中山裝的年輕男子陪笑:“讓梅組長、劉幹事見笑了,家裏這點磕雜哪裏能勞動梅組長的?”
梅娟擺擺手:“為人民群衆服務是我們工作組的責任,哪裏稱的上勞煩的?何況你們今天說到的池永儉同志的撫恤金問題,事情本也不小,得要搞清楚才行,不然,恐怕給我們工作組工作抹黑啊。”
聽了梅娟的話,池老大心情好了不少,池老二卻是吓的不行,完了,今天事情鬧的太大了,這可麻達了。池老二一臉慌張的頻頻看向池秀。
池秀淡定的回了個眼神,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示意她爸不要緊張,剛才她聽人說工作組的人正往他們院子裏來時,就趕緊跟她爺、奶商量好了對策了。
池永國鎮定了下來,不怕,大閨女一向有主意的很,做事也周全,今天一定能囫囵過去的。
梅娟做事雷厲風行,說完,立馬自己扶起一張椅子坐下,直接了當的對池家人說道:“我們今天是來了解池永儉同志撫恤金的去向的,現在大家都坐在一處,剛好把話說清楚。池櫻,你來說吧。”
見梅娟點名池櫻,池秀眉頭一跳,這梅娟果然跟之前一樣偏心池櫻。
這時候誰先說話誰占有先機,池秀速度極快的上前一步對梅娟道:“梅組長,池櫻一向不大會說話,怕她說不清楚,還是我來說吧,事情是這樣的......”
“池秀,撫恤金的事情你怎麽清楚?難道是你一手去經辦的?”池秀話還沒有說完,梅娟開口打斷了她。
池秀頓時一噎,這個梅娟脾氣果然還是跟前世一樣脾氣死臭死臭的,讨人厭的很。
聽了梅組長的話,屋裏衆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池秀的身上,王安蘭更是滿眼血絲的盯着池秀,這丫頭一向人小鬼大的,說不定這缺德事還真是她辦的?
池秀忽略掉刺過來的目光,極力穩住陣腳,強笑着:“梅組長誤會了,這事我怎麽辦得了?我只是......”
梅娟有力的一擺手,打斷了池秀的話:“既然不是你辦的,你能說啥子?讓事主來說話。池櫻,你來說。”
池秀暗恨,這個梅娟真是不知好歹,待以後一定要她好看。哼,真以為自己是參加過革命的了不得了?還不是問題一簍子,要不然,她堂堂一個縣革委會主任會被發配到這鄉下做小小的工作組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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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秀暗自咬牙,滿眼陰霾。池櫻卻是暗爽的不行,這個梅組長果然跟書中說的一樣,因為池永儉的事情對池櫻他們有些關照。看來,今天請她來是請對了。
池櫻心裏有了底氣,趕緊站起來上前一步,語調平緩清晰的陳述事實:“梅組長,事情是這樣的。”
“我爸媽走後,國家給了我們姐弟三個三百斤糧食外加三百五十塊錢做撫恤。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們只收到了兩百斤糧食,錢是一分沒見到。所以,今天請梅組長過來主持公道。”
梅組長是上過戰場的軍人,最是喜歡說話簡單明了。因此,池櫻也是一改之前在河邊對着鄉鄰們說話時的柔弱,言簡意赅的把今天自己的訴求說了出來。
梅娟聽完眉頭皺了起來。
池永儉兩口子都走了,留下三個娃娃,最小的才十一歲,老二才十三歲,最大的池櫻也不過才十八歲,還是個姑娘家,算半勞力,工分撐破天也就六分一天,這樣子怎麽養活的一家人?就是考慮到這個問題才給他們發了糧食發了錢,結果搞半天,糧食只得了兩百斤,錢一分沒給?!
梅娟筆直了脊背,眼神淩厲的掃了眼池家衆人:“我記得當時批這些撫恤金的時候,我說的很清楚,這些糧食跟錢是給池永儉同志三個娃娃的。可聽池櫻的意思是現在根本對不上。”
“行,我們今天就把事情一樣樣捋明白,池表叔,先說說糧食的事情,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梅組長,那糧食我留了一百斤。”池老漢叭了兩口旱煙,滿嘴煙霧大冒,遮掩了臉上的神情。
梅娟眉頭皺了起來,這也截留的太狠了,跟娃娃搶口糧?不過,這池家老兩口畢竟是池永儉同志的父母。梅娟皺着眉頭輕輕的敲了敲椅子邊,看了眼池櫻。
池櫻眼眸微冷,池秀他們出手還挺快的,直接就讓她爺給認了。糧食的事情先不要過多糾纏,錢才是大頭,不能讓池老漢再把錢的事情認下來,不然,最後即便她争到了估計也沒多少了。
池櫻果斷出聲:“糧食的事情如果真是爺、奶留下了,我無二話;可要是不是,那就另說了。現在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糧食我們先放在一邊,先說錢的事情。”
對于池櫻的懂事,梅娟滿意的點點頭,這娃娃果然心地善良,有孝心,也懂得取舍。
池櫻看着池永國道:“我爸媽的撫恤金還請二伯今天給我。這錢我知道在二伯手裏,不在爺手裏。”
池秀眉頭一緊,看向了池老漢。
池老漢含着煙袋正要說話,池櫻卻是開口打斷了:“爺,剛才我聽大伯娘跟二伯娘吵架時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說這錢都在二伯他們手裏,旁人是一分都沒見着。這話院子裏的鄉鄰可都聽着的,爺,你要是再說這錢在你手裏,我可就要懷疑糧食的去向了。”
院子裏圍觀的人,紛紛互相使眼色,剛才池家那兩妯娌罵架他們可都聽了全,那一百斤糧食哪裏是池老漢留了?是他們幾家分了,尤其是池老二還直接瞞了五十斤。吃亡人的東西,也不怕遭報應。
不過,今天是看熱鬧,倒也沒有必要為了池家三房頭幾個娃娃得罪池老大、池老二他們,大多是相熟的人互相擠眉弄眼竊竊私語一番罷了。
池老漢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一擡頭看到池櫻跟梅組長兩雙寒光閃閃的眼睛,當即噎住了。
池老漢不頂用,池秀自己頂上了:“ 池櫻,你這樣也太霸道了吧,三叔也是爺的兒子呢,這撫恤金爺拿着也是應當應份的。三叔要是在世,就是把錢給爺花也是天公地道的呢。你還逼上了?”
要說池秀刷了這些時候的溫柔大氣友愛鄰裏的人設還是起做用的,随着池秀這驚呼,圍觀的人已經有人開始指點起池櫻來了。池老漢也是重拾祖父的威嚴暴跳如雷的猛磕煙袋鍋子對池櫻吼道:“咋地,我兒子的賣命錢我這做爹的還不能拿了?”
池櫻聽得心頭火起,眼神一厲正要答話的,梅娟卻是先出口了:“池表叔這話可就不對了,池永儉同志、陳惠然同志是為公犧牲,這撫恤金也是黨跟國家對犧牲同志家屬的撫恤,怎能說是賣命錢呢?”
“池表叔難道是對我們革命工作有誤解?看來,日後,說不得還得對池表叔加強工作教育,學習我們新社會的革命工作才行。”梅娟一臉嚴肅的對着池老漢指正。
池老漢吓的煙袋杆子從嘴裏掉了出來,趕緊點頭哈腰:“是,是,梅組長說的是。我失言了,失言了,梅組長可千萬不要見怪。為革命工作犧牲是我們的光榮,光榮。”
池老漢吓的不行,大是失悔剛才自己嘴快了,娘哎,可千萬不要把他搞成反對革命工作的壞人,現在大隊挨批的人還缺着呢,要是被拉到臺子上讓人批評那多丢人。
池老漢抹了把腦袋,縮了脖子不敢吭聲。他不說話了,梅娟卻是有話要說:“池表叔,還有,你還真是說對了,這撫恤金你還真不能一個人拿走。現在都是新社會了,早就不興吃絕戶那一套了。”
“這撫恤金本來就是黨跟國家給池櫻三姐弟的,旁人沒有理由扣下。所以,今天,既然池櫻要了,我就做個見證,你們把該給的給池櫻三姐弟。”
池老漢生怕被拉去臺上讓人指指點點,哪裏還敢說啥,趕緊點頭如搗蒜:“行,行,都聽梅組長的。”
梅娟坐了這老半天早就不耐煩了,這池家人擺明了想侵吞池永儉的撫恤金,而且心太狠了,一點都不想給池櫻他們。
池永儉、陳惠然是為革命工作犧牲的,革命同志留下的後代他們這些革命工作者理應照拂,今天這公道她是主持定了。
梅娟板正了身體,掃視池家衆人一眼,将目光落在池永國身上:“多的話我也不說了,池永國同志,把錢趕緊拿來給池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