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讀完信我腦海裏一片空白,我也沒有歇斯底裏地哭,就那樣靠着餐桌邊坐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門鈴聲響起,我呆呆地看着門,反應遲鈍,門鈴聲又繼續再響,難道是他回來了嗎?肯定是他回來了。
我想馬上去開門但一整天沒動,整個人都麻木了,剛站起來我又摔倒在地上,跌跌撞撞地打開門,“您好,是趙晗晨女士嗎?這有一份您的快遞。”
原來只是快遞,接過快遞,收件人果然是我,“謝謝。”
我剛要關門,快遞員看着我遲疑了下,“女士,您沒事吧?”
我搖搖頭随即關上了門,打開快遞才是讓我更崩潰的一瞬間,是施北極每次出任務的遺書,最後一項受益人都是我的名字,趙晗晨。
我嚎啕大哭,我覺得我的心髒是疼的,但我感受不到那種痛感,我一直哭一直哭,我想停下來,可根本停不下來,哭到最後我好像都沒有眼淚了,但還是停不下來。
那天漫長地像是一個世紀,我整個人都是蒙的,最後就有一種感覺,我得喝口水,再不喝水我就要死了。
站起來喝了點水,整個人清醒了點,一看時間淩晨三點二十,施北極已經走了快二十四小時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當人的心痛到一定程度,根本感覺不到痛感。
我躺在床上看着那天天亮了,又黑了,我拖着沙啞的聲音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請假,說家裏有點事要回趟廣州,下周一返校,我需要時間喘口氣,施北極真的高估我了,兩天我怎麽可能好好的回去上課,之後我又給蛋姐說了聲我回家了,給我爸發了個消息,告訴他我們要進行課外實踐,可能會很忙。
接着我給施北極發了個消息,“施北極,我會如你所願,好好去過沒有你的生活,再見。”我知道不會有回複,但我希望他在某一刻是可以看見的。
然後關機,睡覺。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醒了睡,睡了醒,噩夢反反複複,每次驚醒就抱着施北極的枕頭哭一場,直到哭睡着。
可是床上枕頭上施北極的餘溫漸漸消失,氣味越來越淡,淡到我都懷疑是我自己幻想的味道。
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态一直持續到周日中午,這也是我第一次照鏡子,這一周除了睡覺,上廁所,喝水,偶爾咬幾口面包,其他什麽都沒幹。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像個鬼一樣,施北極真的走了,我花了一周的時間來接受這個消息。他的離開是責任,我繼續好好過日子亦是。
我洗了個澡,站在水下我在想那兩天施北極多麽難受啊,一邊陪着我開心,一邊做着離開的倒計時,他已經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了,我還有什麽可自怨自艾的呢?這幾年的愛戀足夠支撐我走下去了。
收拾好自己我又把家裏打掃了一遍,給露臺的花澆了水,把他留的東西放在書架最頂層,放在我輕易夠不到的地方,然後返回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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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冬初,銀杏已經落了一地,遠遠望去,就像一層金黃色的地毯。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我看着樹下牽手的情侶,身影被夕陽打在地上,美得就像一張照片。摸了摸手腕上的表,我也該回到自己的位置做自己的事情了。
2010年,我通過了司考,并決定考研。陳嬌被留級,蛋姐決定考研,班長決定畢業後直接工作。
2011年,我和蛋姐都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肖澤陽回了天津,考進當地的司法系統。堂哥趙默晨和米樂拿到了全國性第一個冠軍。李小瑩戀愛了,和當時給我們軍訓的教官。崔夢的男朋友提出了分手,崔夢回了老家省城做律師。小雲上幼兒園了。
2012年,我開始一邊讀研,一邊在導師介紹的公司做兼職顧問。
2013年,因為我不經意間發現的一個漏洞,幫助公司打贏了幾千萬的官司,小有名氣。
2014年,我畢業了,第二次穿學士服,爸爸和施阿姨帶着小雲來北京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可我總覺得,身邊缺少一個人。我拒絕了導師要我繼續深造的想法,決定當律師,實現自己的夢想。
這天我跑了一天的招聘,回到宿舍聽見蛋姐和班長正在電話上吵架,班長希望蛋姐去天津,蛋姐想留在北京,班長覺得蛋姐放着穩定的生活不過,非要折騰,蛋姐覺得班長一點都沒有鬥志,只想靠家裏過安穩的生活。
挂了電話,蛋姐坐在我身邊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好了,你們的想法都沒錯,肖澤陽只是不想讓你吃苦,我這幾天跑招聘,真的看見了律界的悲涼。”
“你咋樣啊,你不是都進了博雅的最後一輪面試了嗎?”博雅是全國有名的律所。
“是啊,除了我,其他都是國外留學回來的,六個人,要兩個,我估計沒戲。”
“怎麽可能,想要你的律所多着呢,你前兩年經手過好幾個大案子呢。”
我無力地搖了搖頭,準備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去博雅繼續戰鬥。
第二天到了博雅,人事正打算宣布結果,突然進來了一個穿着休閑的人,人事姐姐點頭致意,“鄭老師,您有什麽事嗎?”
這位鄭老師看了眼我們,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你是趙晗晨嗎?”
我點點頭。
“跟我走,我要你了。”
我亦步亦趨地跟着鄭老師到辦公室,他指了指沙發,“坐。”
我有點緊張,雖然這幾年的歷練讓我成熟了很多,但今天的情況太出乎意料了。
鄭老師坐在我對面,開口第一句就讓我的瞳孔放大,“我叫鄭珂,這家律所的高級合夥人,前幾年因為一個案子,施北極救過我,過了一陣,施北極給了我你的資料,拜托我在你畢業後可以帶帶你,現在選擇權給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學生。當然,他當時囑咐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但我覺得還是應該讓你知道,都是成年人,說清楚你才更知道怎樣做抉擇。”
鄭珂開門見山,毫不隐藏,施北極,我從來沒想過我能每天都去思念一個人,他還沒有回來,但我很确定他肯定活着,如果他真的有什麽意外,肯定會有人來告訴施阿姨,退一萬步獎,他若有什麽事,受益人還是我,我又怎會不知道呢。
我調整了下情緒,理清思緒,“鄭老師,前幾輪面試我是靠自己嗎?”
鄭珂笑了笑,攤攤手,“當然,我雖然有關注你,但沒有插手你前面的面試過程,今天我要了你,也是因為律所已經決定錄用你了,不信你可以去問人事,只是我想親自帶你,況且你的研究生期間的履歷很精彩的,就這樣。”
我了然,點了點頭,“我願意,鄭老師,謝謝。”
離開博雅,我先給爸爸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我被錄用了,然後回了施北極那裏,這個地方這幾年我每周都來,至少保證一周睡一晚,做一頓飯吃,保持幹淨,保持煙火氣息,我希望施北極一回來覺得這個地方是溫暖的。
我也經常會開施北極的車,雖然有時在夜深人靜時,我也會埋怨他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還不回來,但等思緒清醒,我明白的,他有必須要做的事,這就是命。
去博雅上班前的周末我把宿舍的東西都搬到了施北極家,這一點施阿姨是知道的,反正房子也空着,就讓我先搬過去。
我離開了呆了七年的校園,有不舍,有感恩,蛋姐最終和肖澤陽達成協議,兩年時間,如果蛋姐可以在北京立足,他就放棄天津的一切來陪蛋姐。
時間真的挺快的,就像這幾年我看着小雲一點點地長大,從抱在懷裏只會哇哇大哭的襁褓嬰兒,到現在會在電話裏幫我爸爸催婚我。
已經五年了,時間雖然不語卻回答了所有的問題,城市變化了,我也變了,偶爾我也會獨自小酌幾杯,研一那年我學會了抽煙,我甚至在想,施北極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會不會氣瘋了。我對他的思念已經變成了習慣,就像是每天都要呼吸,都要吃飯一樣,這種習慣深入骨髓,無人可以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