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翩翩少年
凜冬剛過,天氣開始回暖。雖然早晚仍舊有些寒冷,紅日當空的正午時分,卻正是溫暖惬意的時候。
福來縣是一個不大卻繁華的縣城,小城裏街道齊整,雅致的房屋建築臨街而立,在東西和南北走向的兩條主幹道上更是整齊有序地擺滿了許多攤位,吆喝之聲此起彼伏,正是逢上了隔天一次的熱鬧喜慶的集市。
這個時節正是各地商人開始頻繁外出經營生意的時候,因此城裏多了許多陌生人。偶有一些風姿出衆的,也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而此刻,整個縣城最熱鬧的地方,竟然是在城門口的張榜公告處。
平日裏這塊石板只用作縣衙張貼一些無關痛癢的榜文或公告,有些識得幾個字的縣城居民偶爾路過時掃上幾眼,這地方從設立至今還從未得到過大家的特別關注。
而這一次,幾乎全城的百姓在口耳相傳之下都從家裏跑出來,圍堵在城門口,想要看一看那貼在石板上的稀罕物事。
即便是有一次官府張榜通緝一個江洋大盜,也沒有今日這般人山人海争相圍觀的盛況。
兩個正在巡街的捕快聞聲趕來,傻了眼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撥開擁擠的人群,擠到了最裏面。
“閃開閃開,都堵在城門口像什麽樣子。別看了,大街都被你們堵住了!都回家去!”捕快甲推搡着人群,要把大家趕走。
只是他一個人哪敵好奇八卦之心正盛的百姓,沒把大家驅走,自己倒是一個趔趄,差點被人群擠倒。
捕快乙把他拉了起來,指着石板上貼着的榜文道:“別管他們了,你來看看這個。”
捕快甲看向石板上新貼的那張發黃的紙,正蓋在縣衙裏前兩天剛剛張貼的公告上面。
“還看什麽看,這塊地方不準私人張貼告示的,撕了撕了。真是能添麻煩。”捕快甲不耐煩地說道,伸手就要去揭那榜文。
“你等一下啊。”捕快乙無奈地攔住他,指着榜文上的字道,“這個無極山莊你沒有聽過嗎?最近江湖上聲名鵲起呢,聲勢都快蓋過清風劍派了。這榜文裏說,無極山莊老莊主七十壽辰,要晏請天下賓客。無論江湖中人還是尋常百姓,只要去了都将奉為座上賓。”
“那又如何?”捕快甲仍舊一頭霧水。
捕快乙嘆道:“讓你多認幾個字吧你還嫌煩。這裏寫着呢,揭榜者殺無赦。我看你還是不要魯莽的好,等宋捕頭來看過之後再說吧。”
捕快甲卻一揮手道:“就你事多!這些江湖中人就愛弄些危言聳聽的東西吓唬人,還殺無赦,當自己是皇帝老子呢。”
他嘴裏說着,手卻比嘴還快,一伸手揭下了石板上的紙,卷起來塞到袖子裏。
捕快乙沒來得及阻止,臉色一白。
捕快甲拍了拍他道:“我揭了,我這不是沒事麽。你我身為公門中人,這是職責所在,你也想得太多了。你以後少去茶館聽那些說書人說些天花亂墜的故事。”說着又沖面前的人群喊道:“好了好了,都別圍着看熱鬧了,該幹嘛幹嘛去!”
圍觀的百姓發出掃興的聲音,開始慢慢向城裏散去。
捕快甲拉着仍舊一臉警惕四處張望的捕快乙一起向着大街上走去,還沒走出兩步,耳邊卻突然響起一聲陰沈冰冷的喑啞嗓音:“貼回去。”
“誰?!”捕快乙一聽到這聲音,不由得渾身一震,高聲喝道。
捕快甲也終於戒備起來。
“貼回去。”四處都看不到異常之人,那陰恻恻的聲音卻又重新響起,猶如就在耳邊的低語。那如砂紙一般粗糙的聲音,和着那陰冷的語氣,直令人頭皮發麻,遍體生寒。
剛欲離去的百姓們又重新停住了腳步,好奇地四處張望,還有人看向仍舊站在石板前的兩個捕快。好奇歸好奇,卻無人敢多向前一步,只敢擠在人群裏,大概也是懾於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
捕快甲撥出刀來,高聲喊道:“閣下是何方高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話音剛落,便覺身側一陣冷風拂過,被沾染上的皮膚都不自覺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捕快甲和捕快乙警覺地轉身,卻見一個一身灰衣的男人已經站在了二人身邊。在場數十個百姓,還有兩個身懷武功的捕快,竟然無人看清他是如何到達此處的,竟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貼回去,否則死!”那人微微垂着臉,眼皮向上翻着,泛着冷意的黑色眼珠死死地盯着捕快甲。
捕快甲握了握手中的刀柄。只看這氣勢,便知道自己二人決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只是這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又是公門中人,他倒不信這個人真的敢出手傷人。
“這位兄臺,我二人這是職責所在,并非有意刁難。”捕快甲想了想道,”若你需要張貼榜文,只需要向衙門提交一紙文書──“捕快甲的話還未說完,卻感覺胸前一熱,一叢鮮豔的血花濺過眼前,有幾滴落在臉上,帶着腥熱的感覺。四周的百姓發出一陣陣驚吓的呼喊,終於不敢再圍着不散,四處奔逃開去。
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武器被人劈成兩半,那利刃劈過他在胸前防護的刀身,直直地砍削在他的胸前。
深可見骨的傷口周圍,鮮紅的皮肉外翻着,汩汩的血液帶着他的生命力洶湧地流向地面。
若不是捕快乙眼明手快地将他向後一扯,只怕捕快甲此時早已沒了命。
捕快甲在巨痛之下慘呼出聲,一跤向後面跌倒,雙後無措地捂住胸前,希望那血液不要再流。
捕快乙扶住同僚,着急地看向面前之人,臉色慘白:”我們待你以禮,并未出言冒犯,你怎麽敢下此毒手?!“那人喉嚨裏發出一絲怪異的聲音,開口道:”你們是什麽東西,也配指點無極山莊的所為。揭榜者,殺無赦。你們這兩個無名小輩今日能死在無極山莊的劍下,也是你們的造化。“那人說着又舉起劍來,冰冷的眼神如同看着兩個最卑賤的蝼蟻。
捕快乙咬牙拖着同僚向後退了幾步,明知不敵,卻也只能舉刀戒備着。
一陣陰風襲來,那風刮在臉上,都幾乎像刀子一樣尖利。捕快乙無暇多想那後面的劍刃有多鋒利,只能硬着頭皮頂上。
料想之中的巨痛并未襲來,面前卻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身着錦衣的白晰少年。
捕快甲還在地上無力地低叫,捕快乙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前穿着鵝黃絲衣的少年的頭頂,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麽。
另一個少年身着銀白色衣衫,收腰束腕,漆黑如墨的長發簡單束起。腳上登的也是一雙銀白色短靴。身形修長又幹練,一身的飒爽英姿。
更讓捕快乙震驚的是,那身高只到他胸前的銀衫少年,竟然只以一支短笛,将那正欲對他痛下殺手的男人的劍擋在外面。
黃衣少年回頭對他一笑,微彎的桃花眼比這暖春初至的明媚春色更欲迷人雙眼。
少年只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看向另一個方向,用清脆含笑的聲音道:”爹爹,你說這個又醜又令人生厭的壞人要怎麽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