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8)
的升遷,還得依仗她這個心機深沉的表哥。
一想到老頭以後會把公司大部分股份留給了傅岩,而自己将來只能分到那麽一點股份,她鬧也鬧過哭也哭過,老頭卻不為所動,蔣思青的心裏就極不痛快。
但這些不痛快,蔣思青是不能表現在臉上的,性別決定了她的弱勢,她要做的,只能是争,明着争,暗着争。
開門見山自然是不行的,重要的話題還是要擱在後面,蔣思青風姿妖嬈地撩撥了一下自己剛燙過的秀發,試探地問:“表哥,你覺得mina怎麽樣?”
傅岩皺了皺濃眉,故作困惑狀:“mina?哪個mina?”
這樣的反應已經間接回答了蔣思青的問題,但她還是不死心:“就是我那閨蜜,周蔚然啊,又漂亮又能幹,關鍵是,她對表哥你一見鐘情呢。
傅岩并沒有太多反應,一臉肅然地看向她,淡淡卻是不容人置疑的口氣:“思青,我已經有意中人了。”
“什麽?”蔣思青大驚,還有些難以置信,瞪大眼睛追問:“誰啊?怎麽沒聽你提過?”
她的吃驚程度不可謂不小,傅岩離婚已經三年多,離婚以後他就一心撲在工作上,雖然他的事務所這幾年風生水起,但他的個人生活一直沒有動靜,盡管外公還有家裏那些長輩張羅安排了許多相親飯局,但傅岩能推就推,就算實在推脫不過,也只是草草出現一下,明顯敷衍了事的态度。蔣思青原以為這個笑面虎表哥金屋藏嬌,或是有什麽辦公室戀情,可幾番觀察下來,發現還是自己多想了,傅岩是真的沒有花心思在找女人身上。
蔣思青屏息等待,傅岩卻并沒有細說的打算,只是一句帶過:“緣分是很奇妙的事,就這樣遇見了而已。”
他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蔣思青,清淡地笑了笑,“我還只是單相思而已,有人好心幫倒忙,再加上我在床上,這事就只能先擱着了。”
蔣思青帶着打量的眼神看着傅岩,半信半疑地笑着問:“表哥,沒道理啊,就你這條件,還用得着單相思嗎?”在心裏羅列了幾個可能的女主角人選,她湊近,一究到底的神情,“是本城的哪個名媛嗎?”
傅岩搖搖頭:“就是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而已。”
蔣思青怔了怔,脫口而出:“那外公那……”她随即一笑,“表哥,你可想好了啊,普通出身的女孩子未必入得了外公的眼,不過也好,這樣啊,也讓外公知道,咱們家不聽話的不止我一個。”
她看似埋怨實則是幸福的語氣:“我當時為了我家嚴旭明,可沒少看外公臉色,偏偏他那會除了點學歷能力還真的什麽都沒有,我除了在外公面前死扛打包票,真的一點法子也沒有。”
說到這,蔣思青話鋒一轉,終于把話題轉到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她嫣然一笑,眉眼間頗有些自得驕傲,“幸好啊,我沒看走眼,旭明這幾年在公司的表現可圈可點,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外公也就無話可說了。”
Advertisement
話到這,蔣思青瞅了一眼傅岩,見他仔細再聽,還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心裏有了幾分篤定,說:“哥,你大概人在醫院沒聽說吧?旭明牽頭幫公司弄了個十幾億的大訂單,我上次酒會碰到劉董,他老人家對旭明贊不絕口呢,直誇我選老公有眼光。哥,離董事會也就兩個月時間了,自家妹婿你一定要幫襯着點啊。”
傅岩點頭:“這是自然。”
這簡單四個字與蔣思青預想的有些差距,她費了那麽多唇舌,卻只得了這四個字,但轉念一想,也就想通了,自己這次來訪,說到底只是要傅岩的一個明确的态度,如果他表态站在嚴旭明這邊,那麽在那些董事看來,傅岩背後的外公的立場也就明确了,那麽嚴旭明執掌公司帥印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這四個字,已經再明确不過地表明了傅岩的态度。
蔣思青已覺勝利曙光向她這邊招手,但她生性多疑,深知傅家的男人個個都是深不可測,追問道:“哥,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只是,外公是什麽意思,你知道嗎?大伯那?”
目前為止,傅德頌對于總經理人選一直保持緘默,任憑她旁敲側擊,就是不表明自己的态度,邊上人都在霧裏看花。
總經理人選除了嚴旭明外,還有老爺子多年的得力愛将範海生,蔣思青幾次三番往傅岩這邊做工作,實在是因為太過忌憚範海生,這個人在她記事起就在他們傅家,對爺爺忠心耿耿,能力更是卓絕,跟老爺子的關系其實有時候更像是父子,傅德頌在他們記事起就要他們小輩尊稱他為“大伯”,後來就算他結婚生子,外公也不答應他搬出去,在老別墅邊上又蓋了個新別墅供他一家住,甚至他的孩子,也喚外公“爺爺”。
他們私下都在猜測,範海生是外公的私生子。
而實際上,三年之前,總經理的位置就是範海生的,只不過當時不知道外公出于何種考量,突然替換了人選。而在公司內部,所有員工都知道,範海生這個董事長助理,有時候比總經理更能說得上話。
蔣思青只寄希望于,謠言都是假的,外公不會把公司帥印交給一個外人,畢竟範海生姓範,不姓傅。
外公這邊休想套出話來,蔣思青就把主意打在了傅岩身上,畢竟外公最看重這個孫子,雖然失望于他目前不會回來接班,但公司的重大決策,不可能不同他商量。
傅岩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傅岩沉吟一會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外公的心思也不好猜。”他看了她一眼,“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們。”
他話裏的意思,多少是在警告自己這個精明的表妹,暗地裏算計老爺子,老爺子不可能不知道。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兒孫們想要什麽,他比誰都清楚。
老爺子一生都在跟人玩勾心鬥角,臨老了只希望家庭和睦兒女孝順,他見多了兒女為争家産鬧到不可開交顏面盡失的例子,特別反感這點,因此也委婉地向兒孫們表達了自己的底線,他是家裏絕對的家長,不要給他玩心眼。
傅岩的暗示,多半是希望表妹明白,不要觸犯老爺子的禁區,但蔣思青是個不安分的主,她做不到。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但礙于立場,也就不便點破。
蔣思青自然沒聽出傅岩的意思,心裏還有些沾沾自喜,忍不住調笑道:“我知道,外公啊,真是孫子兵法看多了,虛虛實實看不清,誰都不知道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傅岩笑笑,并不接話。
蔣思青又說了幾句玩笑話活躍氣氛,傅岩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她突然想起什麽,腰一挺說:“對了,哥,馨怡姐回國了,我前幾天剛碰到過她,聽她的意思,似乎是想回國定居了。”
傅岩的神情終于流露出一絲認真,臉色也變得有些複雜,淡淡地“哦”了一聲,之後就再也沒說什麽。
蔣思青小心打量他的神色,見他神情平靜,想來已經把過去放下,察言觀色小心道:“馨怡姐問起你了,我也就告訴她你受傷住院了,她挺吃驚的,好像……還挺擔心你,一直問我你有沒有事,還說要過來看你,”她又拿捏了一下自己的話,語速放慢,“想來……她心裏還是有你的。”
傅岩淡淡一笑,頗不以為然的樣子,“畢竟是做過兩年夫妻,如果換作是我,這點關心也是有的。”
他看向她,是不容人質疑的表情,“我跟她是和平分手,雖然這段婚姻的結尾不怎麽好看,但彼此之間,也沒有恨到巴不得對方去死,她這點關心,我也是能理解的。”
蔣思青點點頭,表示明白,她又和傅岩寒暄了幾句,就站起來道別走了。
臨走到門口,她剛想打開門,只聽背後低沉的一聲“思青”。
蔣思青詫異回過頭去,見坐在床頭的傅岩一臉深沉地看着她,她心一緊,總覺得有一瞬,傅岩的眼睛裏藏着一把利刃,眼神銳利之極。
作者有話要說:這部分過渡章,姐姐姐夫的故事大家別急哈,好故事要慢慢炖
☆、27宋曦6(3)
她突然覺得他有話要說,狐疑問:“哥,還有事?”
似乎剛才銳利的眼神只是一秒鐘的錯覺,傅岩笑如春風,指了指桌上的水果說:“沒事,下次不要帶東西來了,吃不掉反而浪費.”
蔣思青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答應下來,出了病房。
走廊上她特地玩味了一下剛才傅岩奇怪的神情,有些奇怪,但下意識覺得傅岩想說的是何馨怡的事,畢竟是前妻,他想知道對方近況卻不方便提起。
自以為想明白了,蔣思青也就沒有過多地花時間揣測這個很難讓人看懂的表哥。
她沒有直接搭電梯離開,而是特地繞到了護士前臺,頻頻往那個方向張望,卻連宋曦的影子也沒見到,臉色一板,走了。
心裏慶幸自己那通電話打得早,嚴旭明應該還沒有跟她遇到,但她掌控欲太強,還是不放心,為了以防後患,她決定讓嚴旭明少去醫院看望傅岩。
回頭向傅岩的病房望了一眼,她皺了皺眉。
都住了那麽久了,他怎麽還不出院?
蔣思青走後的當晚,傅家的大家長傅德頌就來了,老爺子脾氣古怪,就讓司機陪着,晚上七點的時候,一個人進了傅岩的病房。
傅岩正在跟助手打電話,見爺爺進來,趕緊挂了電話。
看到老爺子常年不茍言笑的老臉,他也不緊張,笑道:“爺爺,你怎麽一個人來了。”
之前老爺子也來過幾次,不過都是他父母一起跟着來的,除了當着衆人訓他不小心不愛惜外,祖孫二人已經很久沒有面對面聊過天了。
傅老爺子把拐杖放在床邊,坐下,聲音老邁卻洪亮:“小劉在外面。”
傅岩心裏有數,猜爺爺今晚獨自來訪必定有話要說,或許是向他告知他最終的決定也不一定,畢竟公司一有重大決策,爺爺至少都會告知他。傅岩明白,相比他爸,他老人家更看重他這個孫子,他爸性子像奶奶,過于溫厚中庸,經商的能力一般,反而更喜歡舞文弄墨,要不是當年爺爺逼着,怕是早在大學當他的文學教授了。
他奶奶倒是提起過,他的個性頗有些像年輕時的爺爺,內斂沉着,性子也堅毅,奈何他對法律的興趣遠勝于經商,在美國的時候一直堅持攻讀管理法學雙專業,在他看來,年紀輕的時候,實在是應該遠離家裏的大樹,自己幹一番事業。
可傅家家大業大又不能沒人掌舵,所以雙方各退一步,老爺子允許他40歲之前發展自己的事業,40歲後必須回來執掌公司。
白天的時候他沒有告訴蔣思青,其實他已經猜到,爺爺心裏的人選是大伯。
于公于私,這個位子都應該是大伯的,傅岩只是好奇,這個私,究竟是怎麽個“私”法。
大伯的身份,爺爺從未提起過,他父母對他的身份也是諱莫如深,只聽母親偶爾提起過,大伯跟他爸是一起長大的,親熱地喚他“大哥”,有什麽重要的事,也會先跟大伯商量。
似乎大伯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姓範,不姓傅,并且堅持叫爺爺“傅叔”。
傅岩一直很好奇,卻從來都忍着不問出口。
傅德頌沒有問傅岩傷勢的康複情況,想必醫院已經跟他定期彙報,他知道的,怕比傅岩自己都多。
老人家擡了下眉,一開口就語出驚人:“思青那丫頭今天又來你這了?說什麽了?”
傅岩溫文一笑:“爺爺,你知道又何必問。”
他知道老爺子今晚過來,多少是帶着試探和警告來的,敲打他不要為了所謂的“自家人”,站錯方向。
果然老爺子冷哼:“那丫頭就是不安分。拉攏董事,還放出風聲,當我是瞎了聾了不成?”
“爺爺你一天不說你屬意的是大伯,她就一天也不會消停。”傅岩笑,“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有韌性,這是自然法則。”
傅德頌再度冷哼一聲,看向傅岩的眼神卻帶了兩分激賞,想來這一趟是自己多心了,這小子是明白人,分寸也掌握地很好。
傅岩覺得,有些話,還是要開誠布公說一說的。
他故作困擾地揉了揉太陽穴,“爺爺你喜歡清靜,我年紀輕,那些煩人的聲音我來受着就好,只是……”他那黑眸看向傅德頌,目光肅然,“爺爺你還欠我一個明白。”
傅德頌自然知道孫子指的是什麽,臭小子趁着這次機會向他逼宮讨說法,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已是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了,陳年往事還是應該由他自己跟孩子說。
也許是時候了。
老人家擰眉沉默半響,凝重的神情顯得格外蒼老,幾乎在傅岩後悔時,他慢慢開口:“爺爺這一生,最愛的人,不是你奶奶。”
傅岩眼皮一跳,意識到接下來的內容一定是私人之極,點點頭,臉上是認真傾聽的恭敬表情。
傅德頌拄着拐杖慢悠悠站起,傅岩忙去攙,他一把推開他伸過來的手,自己踱步窗邊,背對着孫子,在月色中陷入漫長的回憶裏。
“我跟她15歲相識,18歲私定終生,25歲我離開她去大城市讨生活,30歲的時候,我在事業最低谷,遇到了你奶奶……”
傅岩靜默,他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局,這個故事果然就像爺爺身處的那個蕭索的時代一樣,并不美好,對愛人的背叛也許讓老人家背上了一輩子的十字架,無力解脫。
他從來不知道與奶奶相敬如賓結婚四十餘載的爺爺,曾經有一段這樣不堪回首的故事。
多麽可笑的事,這個當初要求他商業聯姻并口口聲聲“不相愛也能過一輩子”的老頭子,原來他自己真的做到了。
他在年輕時抛棄了愛人,跟一個他不愛的女人,過了一輩子。
他問:“後來呢?”
傅德頌對着窗沉默了很久,才慢悠悠開口,聲音如夜色下的老樹皮一般,在月色下透出沙沙聲。
“後來,她死了。”
“她一直留在那個村,那間房子等我。一生未嫁,隔壁的二流子想糟蹋她,她拿納鞋底的錐子,刺死了他,還有自己。那個時候,她35歲。”
“我知道,她是不想活了。”
慘烈不堪的往事就這樣在平靜的語調中被緩緩道出,傅岩沒法體會當時爺爺的心境,老人家的背影屹立如松,他卻怕他随時會倒地不起,制止道:“爺爺,不要說了,是我錯了。”
傅德頌卻好像沒聽到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你大伯,是她的養子。她走了以後,我把他帶回家,那時他六歲,已經比一般孩子懂事了。”
傅岩問:“大伯自己知道嗎?”
“知道,他氣我,所以這麽多年,他一直不肯改口叫我聲‘爸’。你大伯的性子,跟她很像,都太剛烈。”
“爺爺,你把大伯當成你和她共同的孩子了吧?”
傅岩問題一出,老爺子再度陷入沉默,好半響才沉重地“嗯”了一聲,“這是我的私心。”
“那三年前的董事會,為什麽你又臨時換人選?”
“是你大伯不願意,這位置本來就是他的,他還是把自己當外人。”說到這裏,老爺子轉過身來,慢慢坐回到傅岩床邊,“這次他已經答應了。這個位置,我沒有考慮過第二個人。”
傅岩鎖眉略一沉吟,馬上明白了症結所在,“大伯應該是顧慮到了奶奶的想法。”
在他這個小輩看來,比起不善于表達情感的爺爺,其實大伯跟奶奶的關系反而更近些,兩人情同母子,有次奶奶摔傷,是大伯先發現的,等他們一幹人跑到醫院,看到大伯大汗淋漓地背着奶奶做各種檢查,俨然母子。
想來,大伯是個情深意重的人,而奶奶,也是非常偉大的女性。
傅岩跟大伯的關系不錯,但在這一刻,才覺得自己從不曾真正用心了解他,立時覺得自己非常汗顏。
傅德頌點頭,“等我走了,公司的股份會留一份給你大伯。你奶奶也知道。”
傅岩毫無異議:“這是你們長輩的事,不需要跟我們小輩報備。”他猶豫了一下,“只是思青那邊……不說清楚,恐怕她……大伯會不好過。”
他點到即止,但已經把話挑明得十分清楚,傅德頌沉思,“她那邊,我會去說。”
說到這,傅德頌的臉上現出幾分不滿,嗓子也大了幾分:“有時間你也勸勸你這個妹妹,胃口太大了,嚴旭明那小子才幾年資歷,做個副經理都讓我覺得勉強,再跟着你大伯鍛煉個十年還差不多。”
“而且,就他做過的那些事,我能放心把公司交到他手上嗎?”
傅岩眼眸一暗,沉聲問:“爺爺,嚴旭明這個人,你應該調查過他吧?”
見孫子突然問起,傅德頌一愣,老牛般悶哼一聲,“跟年輕時的我,如出一轍。”
老人鄙視嚴旭明就像鄙視年輕時的自己,臉色實在是不算光彩。
傅岩默然,而後問:“被他抛棄的女人,是什麽情況?”
“忘了,只記得是個護士,父親是個開小面館的。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随便問問。”
正說到這裏,門那邊有了些動靜,只見門打開,素面朝天卻一臉清秀的宋曦走了進來,手上端着盤子。
傅岩驚訝過後就是竊喜,眼裏的笑意瞬時就流瀉了出來:“怎麽是你?你重新調回這個病房了?”
“只是幫人替班。”宋曦将藥放到他桌上,“這個不要忘了吃。”
“哦好。”
宋曦朝坐在床邊的傅德頌微微禮貌颔首,眼睛瞄到他旁邊的龍須拐杖,輕聲道:“走廊有些滑,您回去的時候走慢點。”
之後就端着盤子,清風一般安靜離開。
傅德頌一臉贊賞:“這孩子挺懂禮貌。”洞悉的目光滑向孫子,“你跟她挺熟?”
“還好。”傅岩敷衍。
一時也就沒什麽話,老人家站了起來,“我走了。”
“好,我就不送爺爺了。我打個電話給小劉。”
“不用,他就在門口。”
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剛走到門口,傅岩突然叫住他,“爺爺。”
“嗯?”
傅岩真摯地看向自己一向敬重的老人家,“感謝您今晚教會我一個道理。”
傅德頌詫異,“什麽道理?”
傅岩的嘴角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不要在年輕的時候,做讓自己老了後悔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節結束,下面會開始進展,希望大家不會失去耐心
姐夫是個怎樣的人,應該是比較清晰了
☆、28宋念七(1)
宋念打扮妥當,在寝室磨蹭了一番,估摸着季柏堯已經到達那家叫做“秀色”的私房餐館,她聯系了夏婉侬,讓她找老板娘盯着,務必讓他與範初晴碰見。
八卦的老板娘很快反饋信息,她特地讓服務員領了季柏堯坐在範初晴那桌附近,兩人已經打過照面,範初晴起初驚訝,卻很快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的男伴,臉上一點被抓奸在場的尴尬扭捏也沒有,現在季柏堯正一個人在窗邊等待,範初晴和她的男伴也沒有絲毫馬上離開的念頭,各自為界,倒是讓想看好戲的人失望了。
這對準備出門的宋念來說,當然不是什麽太好的消息,她太低估範初晴了,本以為被季柏堯撞見,她會和她的男伴馬上離開,但人家硬是在季柏堯面前擺出一番光明磊落的姿态,倒讓人覺得她清白無辜只是與友人單純吃飯了。
她安然吃飯,也不知道要吃到幾點,倒是讓宋念陷入“去還是不去”的兩難境地。
去,自然會讓範初晴撞見,憑她的精明,自然馬上猜到她心裏那點小伎倆,那麽季柏堯也會馬上知道她動機不純,她出師未捷身先死,從此淪為範初晴那狐貍精的笑柄。
不去,季柏堯被放鴿子,惱怒是板上釘釘的事,他這樣身份的男人,本來就要費盡心機去取悅,他肯屈尊纡貴地答應過來吃飯,已是給她面子了。
宋念轉念一想,豁然開朗,她最重要的目的已經達到,她這麽背後陰範初晴,已經成功地在兩人中間添堵,範初晴哪怕表面再淡定,心裏必定是感到挫敗,說不定現在正如坐針氈,絞盡腦汁地想怎麽向季柏堯解釋呢。
至于她,和季柏堯的這頓飯自然是要吃的,這樣的男人她可得罪不起,大不了打電話撒個嬌,說自己不想去那家餐館,想換地方吃飯,他想必也不會有什麽異議。
打定主意,宋念就跳上了出租車,期間金東旭打了好幾個電話,宋念都掐掉了。他這幾天時不時打電話給她,約她出去吃飯,宋念到最初的客氣拒絕,到現在已經幹脆懶得接他的電話了。她最近太煩,沒空理會這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肌肉男。到了這家餐館門外,婉侬幫她打聽到的消息有些讓人沮喪,範初晴還沒走,季柏堯還坐着等待。
宋念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想他一個催促她的電話也沒有,想必是生氣了。
她剛想打個電話給季柏堯,找個錢包被偷的借口另約地方吃飯,不料有電話進來,是下一屆的學妹,宋念接起,卻聽電話那頭傳來學妹急促的聲音:“學姐你快來醫院啊,厲老師剛才進搶救室了,現在還沒出來。”
宋念的心緊緊一揪,手機幾乎拿不住:“師兄他怎麽了?怎麽會進搶救室?”
“不知道,我和金燦本來想看看師兄的,結果還沒進病房,就看到好多醫生護士沖進來,吓死我們了……現在還在搶救……”
那頭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說着說着就有了哭腔,宋念也是吓得嘴唇發白,趕緊對出租車師傅說:“師傅,麻煩你,去市中心醫院!”
宋念的手心不知不覺攥緊,此時,她早就把與季柏堯的約會抛在腦後,心煩意亂地想了五分鐘,才猛然想起季柏堯還在秀色等她,也顧不了那麽多,忙打開他,電話很快接通,想必對方一直在等她的電話,卻并不主動來催。
聽到季柏堯“喂”了一聲,宋念深吸一口氣說:“對不起,真的十分抱歉……我來不了了,我師兄車禍,情況很緊急,我必須去醫院看一看……”想到現在正生死不明的厲北,宋念戰栗不止,眼淚線一般流了下來,聲音也哽咽了,“他還在……手術室。”
那邊的男人沉默了幾秒,低沉的聲音讓出租車裏的氣壓也低了幾分:“有需要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
之後就二話不說挂了電話。
到了醫院,宋念沖到了厲北所在的腫瘤科,厲北已經從手術室出來回到病房,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緊閉着雙眼,昏睡不醒的樣子。宋念聽學妹說沒什麽生命危險,揪成一團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趕緊去找主治醫生問個究竟。
主治醫生正忙得焦頭爛額,只停下來對宋念說了幾句,表情凝重:“情況不是太好,決裂出血,肝癌比較普遍的并發症,沒有辦法,腫瘤大得太快了。現在是搶救過來了,還要觀察幾天,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宋念怔怔的:“不能做手術嗎?”
“治療地太晚,癌細胞已經擴散,手術沒有什麽實際意義,征求了患者的意見,也沒有手術的意向。”
醫生拍了一下宋念的肩膀,他以為她是厲北的女友,然後留下失了魂的宋念,匆匆走了。
人潮穿梭的醫院走廊,宋念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滿臉麻木的人們與她擦肩而過,宋念哭着哭着,終于低下頭,長發遮住她沾滿淚水的臉,她擡手,默默擦掉了眼淚。
這天晚上,季柏堯在尹亮的酒吧喝酒。他坐在飛天牆邊,燈光陰暗,他偏頭看着飛天牆上自己孤寂的影子,喝了一口酒。
他有些想不明白。
只為了一個人的邀請,他就推遲了一個重要的臨時會議,然後在夕陽黃昏中枯坐半個小時,結果只等來了她那句“對不起,我來不了了。”
這樣的年紀,他自認為已經自私到不願意為女人付出太多心力,可不期然的,還是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女人,讓他想靠近,想了解,想逗弄,直至現在發現,他的情緒已經被她深深影響。
被她的一颦一笑吸引,每一個笑容都覺得生動,縱使知道是個有心機的姑娘,卻還是樂意見到她,直至那點孩子似的心機,在他眼裏也蛻變為可愛的優點。
今天被宋念放鴿子,猶如一盆冷水澆醒了季柏堯,他知道自己整個晚上在煩悶什麽,并不是因為她放了他鴿子,而是她為另一個男人着急哽咽,他在電話中聽得出,那是她真實的情緒流露,毫不做作。
她也許急哭了,而他體會到了一種微妙的嫉妒的滋味。
師兄,這又是個多麽暧昧的名詞。
他搖晃着酒杯,在低靡的薩克斯音樂中,苦笑了一下。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季柏堯擡頭,見是表弟尹亮。
尹亮大咧咧在他對面坐下:“表哥,不錯啊,放手下加班自己溜出來享受人生,”他舒服地往沙發上靠去,“這才是好老板嘛。”
季柏堯笑了笑:“我好像也是你的老板吧。”
“表哥,別啊。”尹亮沒皮沒臉地笑:“下班以後我就是你表弟了。”
季柏堯也不惱,往吧臺的方向瞥了一眼,見婉侬不在,這兩人結婚後簡直是愛到如膠似漆猶如連體嬰兒,随口問:“怎麽沒看到婉侬?”
尹亮臉色稍霁,說道:“去醫院看她那個同系師兄了,下午差點人就去了,給搶救回來了,不過聽醫生意思,也沒多少日子了。”
季柏堯眉頭一皺,想起來宋念和婉侬是同學,那看起來她們有個共同的師兄了,有些扼腕地問:“這麽嚴重的車禍?”
尹亮一愣,否認,“哪是什麽車禍啊。是肝癌,晚期了,這半年聽說喝酒喝得特別厲害,直接把肝給喝壞了。表哥你別看婉侬天天在亂來盯我盯得緊,別人都以為她防我勾搭女人呢,只有我懂她,她師兄得了這病,她就怕我喝多了酒傷肝。”
“你懂她的心意就好。”季柏堯喝了一口酒,在昏暗的燈光下款款微笑,“女人心海底針,難得你懂她。”
他嘴邊的笑容,與背後美豔的飛天女神臉上的那絲笑一樣,都有些飄渺神秘。
這晚宋念留下來陪夜,手術後厲北昏睡了好幾個小時才醒過來,意識清楚,見到圍在床邊的親友,也沒有太多反應,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我沒事”,就再度沉沉睡去。
他虛弱的樣子令人不忍,病魔正撕裂他的身體,病床上的他已經完全沒有當年校園裏那風流倜傥的謙謙君子模樣。
眼睜睜看着這個藏在心中很多年的俊美男子正一步步走向死亡,宋念心如刀割,那種失去的心情再度如潮水般襲來,她整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忍見到半夜厲北麻藥過後被疼痛肆虐的模樣。
她的心除了對厲北的心疼,更多的,是對死亡的懼怕。
她失去了最愛的母親,還要失去喜歡的男人、可敬的兄長,她除了哭泣,似乎無能為力。
最後她蜷縮在椅子上睡着了,臨睡前想起季柏堯的那句話。
人總會受傷,到最後只變得更強。
她模模糊糊地想:為什麽她受了那麽多次傷,仍然控制不住眼淚,仍然學不會堅強。
宋念再度見到季柏堯,是在幾天後的周末,她把那副《愛情種植》送回給季柏堯父母,因此去了一趟大宅。
沒想到季柏堯居然在家,宋念聽尹亮說過,季柏堯不跟父母住在一起,只是偶爾回家小住。
所以陽光明媚的下午,當她在季家大花園一角看到正悠閑看父母擺弄花草的季柏堯時,她頓時有種掉頭就走的沖動。
當然不可能真的走,陽光下,她很有禮貌地與他打招呼:“季先生好,真巧。”
她演技不夠好,只知道自己的笑容僵硬,因為笑得太過燦爛無害,腮幫子酸疼,季柏堯懶懶回過頭來看着她,表情不冷不淡:“是很巧,季小姐。你遇車禍的師兄怎麽樣了?”
宋念一愣,趕緊搖頭應道:“沒事,人沒事了。謝謝季先生關心。”
季柏堯聽了,也沒什麽反應,把她晾在一邊,顧自拿出手機打電話,看那涼薄的神情,真是半分跟她搭話的興致都沒有。
宋念心裏一涼,心想放了這位爺的鴿子,可把他得罪慘了,說不定還在氣頭上,這樣一想,就覺得自己得趕緊走,回去再好好想想對策。
見季柏堯不知道跟誰在通電話,他轉過身,經過她時,還偏頭目光富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就閃進屋了。宋念腦門上兩顆冷汗,跟他媽寒暄了沒幾句,就借口還有急事要趕回學校,連連後退,死都不願意留下來吃晚飯。
季柏堯本想借這個電話晾宋念一會,讓那小騙子心裏不安撲騰,誰知他打完電話走出大門,就看到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