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
,所有人的自尊心都要受一遍傷,才能變得更強。這就是命運。”
宋念愕然地望着季柏堯,眸中星光點點,而他看着她眼中的星光說:“感謝命運吧,它正讓你走在變強的路上。”
是什麽亂了心裏的節拍,宋念眼裏的驚慌一閃而逝,匆忙別開眼,喝了一口酒,卻還是無法安撫心底最深處的慌亂。
悄悄深吸好幾次才穩住呼吸,她低頭轉着手裏的啤酒罐,悶悶問:“你……你的自尊心也受過傷嗎?”
她再不敢莽撞地直視他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在深夜裏散發着魔力,她怕迷失自己。
季柏堯在她身旁朗朗微笑,嗓音也好聽:“我也是人,心也是肉長的,當然也會受傷,只不過受傷多了,心也就成了銅牆鐵壁。”
“我說過了,受傷,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強,當你夠強,能傷到你的東西也就越少,人生從某種方式上,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差別在于,你如何看待它。”
季柏堯在深夜公交站上的這些話,堪稱金玉良言,宋念領悟力不夠,還在慢慢消化,卻因為逞強的個性,佯裝不屑道:“真好笑了,傷我自尊心的人反倒勸我好好珍惜這自尊心受傷的機會,就好比你明明絆了我一腳,卻又跑過來扶我告訴我跌倒也好将來你會走得更穩,你知道嗎?這種行為很陰險。”
心底的話不吐不快,宋念這回有心和季柏堯辯駁到底,也就無所顧忌地全說了出來,說出口以後,又明顯有些心虛,悄悄觀察身邊男人的臉色。
她不會忘記他是季柏堯,在A城商界一言一行都舉足輕重的季柏堯,他應該不會喜歡有人當面冒犯他。
季柏堯似乎忍耐力極好,很有風度地聳了聳肩:“所以陰險的資本家只能我來做不是嗎?”
宋念無可奈何地撇撇嘴,心裏一松,決定無視身旁的男人。
深夜的公交車總是晚點,宋念喝了一口酒,搖了搖,發覺一罐啤酒已經喝去大半,皺着眉問季柏堯:“你覺不覺得少了點什麽?”
“什麽?”
宋念睜大了眼睛:“烤肉啊,喝酒怎麽能沒有下酒肉。”
她笑微微地推了推季柏堯,理直氣壯的口氣:“喂,資本家,去買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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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着不遠處生意興隆的烤肉店:“喏,那裏。”
“要求還真多。”季柏堯無奈笑,“不知道女孩子吃多了這個容易變醜嗎?”
宋念肚子裏的饞蟲已經被勾引出來,擺擺手不在意道:“不,你錯了,我首先是個藝術家,其次才是個女孩子,藝術家是需要喝酒吃烤肉的,所以不要小氣,快去買吧。”
季柏堯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還真站起來走向烤肉店。
宋念望着他走向烤肉店的挺拔身影,臉上晴朗的笑一點點地收起,目光也變得深沉起來。
而她的身後,閃亮的廣告屏無聲換成了一個新電影上映廣告。
那電影的宣傳語是:不管我們用什麽方式遇到,感謝上蒼,終于讓我們遇到。
季柏堯還沒到烤肉店,就見一輛公交車與他擦肩而過,他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勁,回頭看向公交站的方向,見一個窈窕身影一個箭步跳上了車,蓬松的頭發被風吹散出美好的弧度。
他大喊“喂”,這時,一顆腦袋從車窗裏探了出來,長發在風中亂舞,飛揚的笑臉仿佛聚集了全世界的光芒。
宋念朝他大喊:“比起烤肉,我更喜歡放你鴿子!季柏堯你這個大奸商,你一個人吃吧你!”
她咯咯的爽朗笑聲随風遠去,消散在空氣中,回蕩在腦海裏。
被留在深夜馬路旁的季柏堯望着遠去的公交車,搖頭無奈地笑,嘴角的肌肉神經一旦牽動,就一發不可控制,撫着額角笑了又笑,完全控制不住。
嘴巴動了動,三個字從嘴裏溢了出來,在深夜裏泛着春絮般的柔意。
“小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好啦,下章黑心律師上場!期待咩?
這章個人感覺很有愛,你們覺得類?不撒花的都打屁屁!!!!
明晚不更,表等我。
☆、18宋曦五(1)
宋曦端着輸液盤推開1211病房,見桑銳沒在床上,正納悶着,他的陪護葉老師從衛生間裏走出來,見她找不到人,笑着指了指隔壁:“跑到傅先生那去了,查完房就一定要我推他過去,這幾天在傅先生那玩開心了,就躺不住了。”
“傅先生也真是好,教他認字下棋不說,見我們吃醫院的飯,二話不說讓田助手也給我們準備一份,我們桑桑真是遇到大好人了。”
葉老師感激地念叨着,一輩子投身孤兒事業的普通女人,骨子裏的善良讓她對所有的善舉都感恩戴德,宋曦有些感慨地拍拍她的肩膀:“您才是對他最好的人。”
她笑了一下:“我去隔壁看看,待會說不好醫生要過來檢查,他不能總在那呆着。”
宋曦還未走到1209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桑銳歡快稚氣的聲音,透着一股令人歡欣的生命力。
“叔叔,為什麽我會生病可同學們都很健康?”
“為什麽生病呢?讓叔叔想想。”男人用好聽的聲音耐心解釋:“因為老天爺是個老頑童,他的生活也很無聊啊,就在那麽多人裏随便選幾個人生病,陪着他無聊,但他也很公平,所有人都會被他選中,只不過時間不同而已。”
“這樣哦……那叔叔,你喜歡生病嗎?”
“那叔叔問你,你喜歡生病嗎?”
“嗯……前天還不喜歡,不過現在和叔叔認識了,我開始覺得生病有點意思了。叔叔你呢?”
“是啊,認識桑銳以後叔叔也覺得生病有點意思起來了。生病可以遇見很多很有意思的人,那些你健康的時候不會遇到的人,有一些也許會成為你未來的朋友,是不是很有意思?”
“嗯,叔叔,我決定讓你成為我的朋友!”
宋曦嘴角牽起,推開了門,看着病床邊的一大一小,往常故作冷漠的臉也柔和了下來,知道大的那個在看她,她故作不知,只是對小的那個說:“來,桑銳小逃兵,要回去挂鹽水了。”
桑銳的嘴巴癟了一下,黑眼睛乞求地望着宋曦,縮着手往傅岩身上靠:“嗚嗚宋阿姨……”
宋曦無奈地笑了一下,放柔聲音哄着:“阿姨保證輕輕的,只讓你痛一下下,生病不挂鹽水可不行。”
她伸出雙手,溫言暖語:“來,阿姨帶你回去,要不然醫生可要找不到你了。”
小家夥又是搖搖頭。
“乖,聽話!”
宋曦用鼓勵的眼神望着小家夥,見小家夥還是怯弱不起來,随即看向一直淺笑着的傅岩,她黑色的眸子水靈好似會說話:喂,愣着幹什麽,你也幫着哄哄啊。
傅岩臉上的笑意漸漸擴大,終于重磅開腔:“桑銳,乖乖聽宋阿姨的話,叔叔每天送一件禮物給你。”
小家夥真的上鈎了,眼裏露出喜悅,很認真地問:“叔叔,真的嗎?”
“那當然。”
“拉鈎?”
“拉鈎。”
一大一小真的拉起鈎來,宋曦頗不贊同地看了傅岩一眼,不想正好遇上他含笑的目光,她臉上一熱,別開臉去。
安撫好折騰不休的小家夥,給他輸好液,宋曦就拿着盤子再次推開了1209的房門。
傅岩正在接電話,表情有些嚴肅,見她進來,馬上結束這通電話,對她很自然地笑了起來:“給桑銳挂上了?”
宋曦微點頭,不打算理他的冷淡樣子,顧自彎腰忙碌着:“該你了。”
傅岩把她的冷淡看在眼裏,也不尴尬,伸出手後突然臉色一凝,擡眼看着宋曦:“一直想問你,桑銳得了什麽病?”
宋曦一怔,終于肯正視傅岩有些犀利的眼睛,下一秒,又避開了,只是公式化的應道:“病人的信息不方便透露。”
傅岩明白她的意思,也正色道:“如果我不是以一個病友的身份問,而是以一個關心他的叔叔的立場來問呢。”
他真摯地看着她:“告訴我吧,桑桑是什麽病?”
宋曦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彎腰麻利地在傅岩手背上塗酒精,眼神黯然:“壞疽。車禍以後沒有及時接受正規治療,右小腿壞死了。”
她的語氣無限惋惜:“被耽誤了。”
把針對準靜脈血管,紮了進去:“要截肢。”
傅岩愣住,只覺得手上微微的疼痛傳達到了心裏,紮在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疼痛感慢慢加劇,他看着宋曦,第一次失去言語的能力。
花兒一般的生命,也許不久的一天,就這樣消散在風裏,人間再也聽不到那稚嫩的聲音,有些不确定地問:“叔叔,我能跟你一起玩嗎?”
傅岩想起那張天真笑顏,嘴裏發苦,聲音也暗啞下來:“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
宋曦的眼神一直沒有與傅岩交彙,她斂眉的側臉有着百合般的寧靜美麗: “你對他沒什麽義務。”
她擡起眼睑直直看着他:“但……對他好一點總是沒錯的。”
說完,她就低下頭收拾離開,傅岩深深凝望她恬靜的背影,眼眸也沉重起來。
中午依舊忙碌,病人太多,中午急診室轉來一個重症病人,車禍造成好幾處粉碎性骨折,剛從手術室出來整個人還未清醒,宋曦接手,她不敢怠慢,匆匆扒了幾口飯就去忙了。
一天之中,她也有很累的時候,但卻無意跟別人講述自己的疲憊,在病患滿員的醫院裏,疲憊是小到不值得一提的事,沒有人會真正在乎。
下午的骨科病區依舊人來人往,年輕醫生正腳步如飛地奔向某個病房,半路卻被表情焦急的中年婦女截住,她語無倫次地詢問自己丈夫的手術情況,宋曦偏頭看了一眼,不由感嘆:有人在乎究竟是幸福的事。
她很不吉利地想:如果有一天她有不測,床邊卻空空如也,那麽她這一生,也就白來這一遭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見病房燈亮起,一看是1209病房,這鐘點,他的鹽水多半是挂完了。
推開房門,不期然地撞見一個外表靓麗的女人坐在傅岩床邊的沙發上,俏麗幹練的短發,五官甚至依稀有些混血兒的輪廓,她正巧笑倩兮地對傅岩說話。
一對璧人。
宋曦在心裏做了個簡單的評價,就沒什麽表情地快步走近看鹽水袋,見袋子裏空空如也,低頭為傅岩拔掉針頭。
身後的美女還在很熱情寒暄,就連聲音也悅耳:“醫院找個車位真難呢,還好找到一個角落的,思青可就沒那麽運氣了,她讓我先過來了,這會說不定還在馬路上找車位呢!”
宋曦抿唇快速拔下針,傅岩看了她一眼,而後笑着對美女寒暄:“周小姐太客氣了,我本來就是小病,勞你跑一趟看我真是很過意不去。”
“傅先生你才客氣了,要不是你幫我,我現在還得為那場官司煩心,反倒是我,現在才來看你,之前一直在國外出差,很晚才聽思青說你住院了,你可別見怪呢!對了,現在恢複地如何?”
“挺好,已經沒有大礙了,只不過這一通折騰,卧床休息是難免的了。”
“是呢,傅先生就當休了個長假,找點樂子日子也就過去了。”
“在醫院找樂子可有點難,但是絞盡腦汁的話,也是有的。”
傅岩嘴上客套地與周蔚然說着,只不過鋒利的眼時不時地飄向宋曦,就連人精周蔚然也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終于注意到這個第三者,不禁把目光挪向這個戴着口罩一直沉默不語的護士身上。
宋曦無視身後兩人迥異的目光,轉身走向門口,卻撞見了風風火火走進來的蔣思青。
蔣思青推門瞧見宋曦,明顯愣了一下,眼神也變得游移不定,宋曦看也不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與她擦肩而過,眼睛沒有一絲溫度。
蔣思青對着門口一看再看,明顯有些心神不寧,回頭見到病房裏的兩個人正齊齊看着她,明媚笑容浮上,不動聲色地把臉上那點失态掩飾了過去,大方地打招呼:“表哥,氣色不錯啊,看來姑媽新請的廚子有點本事。”
傅岩溫潤一笑:“是太有本事了,胖了不少。”
“這倒看不出來。”蔣思青坐到傅岩身邊順手拿起一個蘋果削起來,對着沙發上的周蔚然打趣道:“mina你看出來了嗎?”
周蔚然仔細端詳了一下傅岩,搖頭:“沒有,傅先生還是老樣子,”她嫣然一笑,臉上露出一絲羞澀,“就算躺在病床上,還是潇灑迷人!”
蔣思青噗嗤一笑,轉頭看傅岩的反應,傅岩神色不變,只是泛起讓人看不清情緒的笑:“要謝謝周小姐了,這樣的贊美對生病的人最受用。”
周蔚然臉上露出一點喜色,蔣思青把話接了下去,對傅岩說:“表哥,mina可是昨晚才下飛機呢,時差都還沒調過來就過來看你了,表哥你看,我給你介紹的客戶确實不錯吧?哪個客戶能這樣周到!”
傅岩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果,笑着咬了一口:“那你以後要多關照事務所生意,我們很歡迎周小姐這樣能良好溝通的客戶。”
處事老到的男人,就算別人在邊上再旁敲側擊,都能氣定神閑地把話題帶離,絕不洩露一星半點內心情緒。
他不想讓你知道,就絕不讓你知道。
蔣思青非常了解自己的老狐貍表哥,與周蔚然交換了一個眼神,嬌笑道:“表哥你可就貪心了,mina這樣又漂亮又能幹的客戶,至少在A市,是打着燈籠都難找了。你還想再找第二個?”
周蔚然反應如此迅速,馬上意會接話道:“思青瞧你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這場官司雖然結束了,不過我們私下裏開會讨論,公司對于法律這一塊還不夠重視,才會讓人鑽了空子。”
她把漂亮的眼睛移向傅岩,專注地看着他,目光裏有他:“公司想聘請一名法律顧問,我知道傅先生很忙,還身兼數職,可A市論資歷,傅先生說第二,就沒人說第一了,所以……還是很想請你來做我們的法律顧問。”
人精蔣思青左右逢源:“mina,我表哥的身價可是很高的啊,支票先準備好哦。”
她這邊還剛說完,又對着傅岩做說客:“表哥,mina可是我最好的女朋友,給個友情價就可以了啊。”
兩個女人一臺戲,一唱一和唱的好不歡快,傅岩姿勢優雅地吃着蘋果,淡淡應着:“這是自然。”
他看向周蔚然,眼裏有淺淡笑意:“要感謝周小姐照顧我生意了。”
蔣思青趁勢插了一句:“就是啊,表哥你出院以後得請人家吃飯。”
周蔚然浮上一抹羞色,睜大眼睛假裝驚呼:“那怎麽好意思。”
随即話鋒一轉:“不過倒真的有不少法律問題要咨詢傅先生。”
佳人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傅岩淡淡一笑:“周小姐有什麽問題,盡可以來找我。”真正的意思在下面,“我事務所裏其他小夥子業務能力都很強,都是能獨當一面的角色了,我不在的話,周小姐也可以找他們,我會囑咐他們全力以赴。”
作者有話要說:sorry,這兩天在修文,繼續更新。
☆、19宋曦五(2)
周蔚然臉色一滞,蔣思青卻反應飛快地把話接了下去:“表哥,你事務所裏的那些年輕律師資歷也太淺了些,mina的公司可是大公司,mina從她爸手上接過棒,那些股東看她年紀輕,都盯着她呢,不能出差錯的,這個忙你一定要幫。”
傅岩推脫不過,點點頭。
蔣思青心裏松了一口氣,活躍場面本就是她擅長的,作勢教育起周蔚然:“mina,趁我表哥現在在醫院沒事幹,該問的趕緊問了。”
“他啊,”她瞟了傅岩一眼,眉角飛揚:“我這個妹妹還不知道嗎?到時出了院就迫不及待做空中飛人了,說不定連電話都沒空接,我就說嘛表哥,分點錢給其他人賺嘛。”
接收到蔣思青促狹的目光,傅岩無奈一笑,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道:“人在江湖身不在而已,錢這種事,倒是其次了。”
有八面玲珑的蔣思青在,三人的談話至少沒有冷場,周蔚然接了個電話後就站起來告辭,蔣思青也準備一起走,突然想起什麽,讓周蔚然先走,留了下來。
她低頭擺弄自己的衣角,狀似不經意地問:“對了,表哥,剛才進來的護士有點面熟,她姓什麽?”
都是一個家族出來的世故男女,傅岩頗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眼眸裏有光閃了閃,說:“沒怎麽注意,似乎姓宋。”
“宋……”蔣思青有幾秒的失神,若有所思地喃喃,随即收起情緒,虛假一笑:“那應該不是我的熟人了,我認錯了。”
她的所有表情都被傅岩看在眼裏,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蔣思青離開傅岩病房後,特別繞道去護士臺轉了轉,盡管心裏已經确定,但她還是想親眼看一看,她知道自己剛才進門的剎那看到的人并不是錯覺。
宋曦這個女人是她這一生揮之不去的陰影,她恨不得她永遠消失,卻不得不承認,世界太小了,這個沉默的女人又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她恨得咬牙切齒起來。
在蔣思青這樣目空一切的嬌嬌女眼裏,就算從頭至尾她才是應該被人恨的那個,她還是要把這個世界的價值觀颠倒一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她蔣思青想要的東西必須得到,所有阻止她得到一切的人都是敵人,值得仇恨,值得滾出她驕傲的世界。
所以宋曦是她的肉中釘眼中刺,只因為她仍舊牢牢占據嚴旭明的記憶,讓他會在夜半做夢時情不自禁地喊出“小曦”這個名字。
蔣思青某一天在路上開車時聽到電臺在播放一首歌,那首歌非常悅耳抒情,其中一句歌詞是: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當時她的思緒全被這句話占據,有如被雷劈中,她的腦海裏蹦出的是那個女人,宋曦,她存在在嚴旭明的腦海裏、占據着他的夢,還有心。
這一刻,蔣思青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就算她占有了嚴旭明的身體、他的下半生,但有個地方她永遠進不去,她可以笑容滿面欺騙全世界,卻騙不了自己。
人的潛意識往往會揭穿所有的僞裝,蔣思青知道,她雖然贏了,但也輸了。
她在角落張望了一會,沒有見到宋曦,只能拳頭捏緊,沉着臉離去。
蔣思青在踏入電梯的剎那,宋曦正從電梯裏出來,蔣思青本在思量,擡頭之際,就看到宋曦從門外走過,歲月沒有改變她恬靜的側臉,她還是四年前幹幹淨淨一層不染的樣子,就那樣翩翩從她面前走過。
蔣思青心一驚,眼見電梯門緩緩阖上,她失魂了幾秒,等回神時,眼中終于閃過一抹狠毒。
宋曦經過1209病房的時候停留了一下,怕蔣思青突然推門而出,這個女人在她的人生裏,總是措手不及地出現,如龍卷風一般把她擁有的全部掠奪走,以高高在上的姿态。
1209病房門依然安安靜靜,宋曦苦笑一下,想起裏面的男人,還有他那睿智的眼神,頭一次如此強烈地巴望一個病人快快出院。
桑銳的手術定在這個周五,這四天對年幼的他來說太過普通無奇,他還太小,看不懂大人們複雜心疼的眼神,并不知道幾天後的自己,人生就不再完整。
相反的,這四天他過得很開心。
周一晚上,他來傅岩病房串門,在傅岩的循循善誘下報出了所有他做夢都想擁有的東西,傅岩本來還聽得笑眯眯的,誰知道小家夥最後托着下巴頗有些傷感地說:“要是我可以有爸爸媽媽,這些東西我都可以不要。”
傅岩又笑不出來了。
周二的下午,桑銳夢想成真,收到了所有以前他只有眼饞的份的東西,變形金剛、奧特曼、玩具小火車、遙控直升機等等。
年輕的小田擔當着“聖誕老人”角色,他穿着聖誕老人的寬大衣服,粘着胡子戴着紅色帽子,扛着紅色布袋踏進了桑銳病房,變戲法似的一件一件取出禮物,最後遞給桑銳一個小紅袋子,用假裝蒼老的聲音說:“桑桑,把你的心願放進這個袋子裏,下次聖誕老爺爺會為你實現願望。”
“聖誕老人”在桑桑的興奮歡叫中悄悄退場。
門外走廊上,傅岩靜靜坐在輪椅上,自始自終都用複雜的眼神望着病房內的那個小小身影,看他雀躍地拆着禮物,左看右看,叽叽喳喳像個小麻雀。
他嘴邊似乎有笑意,似乎又沒有。
周五很快到來。懵懵懂懂的桑桑被推見手術室,宋曦本來休息,但是她還是早早來到醫院陪伴桑桑,安撫着有些膽小的小孩,脫下了白色護士服的她少了古板的感覺,穿着素淨的裙子,外面套一件淺色的毛衣開衫,整個人透着一股淡雅的味道。
傅岩推着輪椅進桑桑病房的時候,背對着他的宋曦轉過身來,兩人冷靜的視線在空氣中相遇,傅岩覺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
他看着她,眼裏浮起笑意。
宋曦并不訝異他的出現,只是眼也不眨地說:“現在是查房時間,待會醫生會找不到你。”
傅岩推着輪椅靠近,脾氣很好地解釋:“醫生來了小田會過來叫我。”
他用溫柔的眼神看着床上臉色略微蒼白的小男孩,笑着:“當然是桑桑比較重要。”
“叔叔,”桑銳怯怯地看着他,稚嫩的聲音弱弱的:“我害怕……”
傅岩寬大的手伸向桑銳,小家夥會意,緩緩伸出小手貼着他的,默契地做了一個擊掌姿勢。
這場面再溫馨不過,不知情的人,會錯以為這是一對父子。
傅岩像過去的四天一樣重複地對孩子說着一句話:“男人可以害怕,但不能退縮。告訴叔叔,你是男人嗎?”
桑銳怔怔地看着傅岩,眼中的淚光閃閃的,仿佛傅岩問的是這個世界上最艱難的問題,艱難地點頭:“嗯,我是的叔叔。”
“咣!”大男人和小男人在空中擊掌,無聲交換彼此的約定。
見此情景,站在床尾的葉老師眼圈紅紅的,偏過身悄悄擦着眼角的淚。
敏銳的桑銳注意到了,好奇地仰頭問宋曦:“阿姨,老師為什麽會哭?”
宋曦心裏一酸,用笑容掩蓋苦澀的心情:“桑桑是男子漢了,葉老師高興地哭了。”
桑銳似懂非懂地望着宋曦,微低下頭,聲音很低:“阿姨我也想哭。”
宋曦與傅岩對視一眼,随即彎下腰,把桑銳小小的身體摟在懷裏,給他最真切的溫暖,她在他頭頂上說話:“桑桑想哭就哭吧,只是不要忘了,桑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麽多大人會在外面等你。”
她頓了頓,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聲音溫柔如水:“我們都愛你。”
“阿姨……”桑桑的胸腔起伏,緊緊抱着宋曦哭了,嗓音在發顫:“可是我沒有……爸爸媽媽,他們不愛我!他們為什麽不在我身邊?”
他的哭訴令在場大人心揪,就連鄰床的病友們也沉默不語,萦繞着孩子哭聲的病房,簡直令人無法呼吸。
宋曦揉了揉小男孩柔軟的頭發,低眉思索了片刻,低頭暖暖地輕語:“桑桑願意的話,就把阿姨當做媽媽吧。”
等把話真正說出了口,紛繁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她只辨認出其中一種:不安,有些不确定地問他:“願意嗎?”
小家夥擡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怔怔的,随即破涕為笑,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來:“真的嗎?”
宋曦很肯定地“嗯”一聲,那些情緒被孩子亮晶晶的眼神沖刷的一幹二淨,她把小孩抱在懷裏,她雖然還沒在生理上成為母親,卻在這一刻,從心理上迅速進入母親這個角色,這一切仿佛水到渠成。
桑桑還是有些猶豫,轉過臉去,黑眼睛無聲地詢問着葉老師,直到葉老師也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他終于雀躍起來,緊緊擁住宋曦,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喊了一聲:“……媽……媽。”
這兩個字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仿佛從具有語言功能開始,他就渴望喊出這兩個字,卻屢次失望,而今天,他終于等到了這樣一個人,他可以喊她一聲“媽媽”,像所有普通孩子一樣,生命中有一個能喊“媽媽”的人,給他愛,給他溫暖的懷抱。
宋曦的眼眶也已濕潤,她知道她做了一個無比正确的決定,她緊緊擁住懷裏弱小的生命,想起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緊緊抓住她的手指,看着隔壁床的母子,用很傷心絕望的眼神問她:“護士阿姨,為什麽我沒有媽媽?我打針不哭的話,我媽媽是不是就會來找我?”
宋曦相信,有時候一場緣分,只緣于一句問話,或是一個悲傷的眼神。
她輕拍小孩的頭:“乖,你以後就是我的孩子了。”
“桑桑,那讓叔叔做你爸爸吧!”
男人低沉有厚度的聲音突然打破這溫馨的寧靜,在場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看向泛着淺淺笑容的傅岩。
作者有話要說:桑桑是這個劇很重要的一個角色,劇透一下,後來姐姐姐夫收養了這娃,沒有這娃,姐夫是拿不下姐姐滴~~~~~
☆、20宋曦五(3)
宋曦也有些震驚,看着傅岩的眼睛帶着考量,或者說是全新的審視,葉老師則有些失态地驚呼:“傅先生……”
她萬萬沒想到桑桑今天能收獲兩份溫情,本以為桑桑能夠遇到宋曦和傅岩這樣的好心人已經是幸運,沒想到這奇異的緣分還将繼續下去,或許将為桑桑帶來不一樣的人生。
葉老師感動地不知道說什麽好,這種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在桑桑最不幸的時候發生了,雖然是他們是出于同情,但她已替孩子開始感激了。
幾個大人目送桑桑進手術室,等手術室的門合上,宋曦回頭,正巧遇上傅岩溫潤如水的眼,她刻意忽視自己稍稍加快的心跳道:“回去吧,值班護士找不到你,該急了。”
傅岩點頭,只是認真看着她:“麻煩你送送我。”
宋曦在傅岩身後,很安靜地推着他的輪椅,兩個不算熟悉的男女在醫院行色匆匆的人流裏穿梭,頗有默契地陷入緘默。
沉默,或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電梯裏人擠人,自然不是好的聊天場所,等宋曦把輪椅推到病房幽靜的休息區,傅岩終于開口:“在這停一停吧。”有些為難地回頭看了宋曦一眼,眼裏有幾分央求:“就呆一會,病房太悶了。”
他望着窗外透進來的洋洋灑灑的陽光,表情也變得惬意無比,“人只有被禁锢之後才會明白,自由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對于他抒發的這番感想,宋曦沒有接話的打算,她很好地謹守着護士長當初的“保持距離”的要求。
她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那一片陽光燦爛,在她心裏,人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被禁锢才是人生常态,但至少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窗外的陽光令人留戀。
晨光美好,她想了想,終于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說:“對不起,你也是病人,卻為桑桑做了太多。我很抱歉。”
宋曦承認,當傅岩說自己要做桑桑爸爸時,她的心裏并不震驚,她的直覺告訴她,就算他是個黑心律師,至少對着孩子時,他的心依舊柔軟。
但宋曦還是內疚,桑桑不是他的義務,至少沒有病人像他這樣,為另一個病人,付出那麽多。是因為她,才讓傅岩知道有桑桑這樣一個小孩,她還記得,她曾經對他說過“對他好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宋曦總覺得是自己牽引着傅岩,讓他的付出越來越多,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傅岩自己的選擇,如果他不願意,沒有人可以逼他做任何事。
傅岩把宋曦沉悶的聲音聽在耳裏,只覺得悅耳無比,嘴邊的笑意也就更深了些:“你抱歉什麽?我要謝你還來不及。”
宋曦詫異:“謝我?”
“自然要謝你,還有桑桑,假如不認識他,我會錯過生活中很多美好的東西。”傅岩回頭朝宋曦孩子氣地笑了笑,“你知道嗎?桑桑給我的,遠比我給他的多。”
他的眼神飄遠了去,聲音也是悠悠帶着感慨:“在我的生活被各種各樣的糾紛爾虞我詐填滿的時候,在我差點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孩子的時候,桑桑出現了。”
傅岩擡頭直直看着宋曦,眼神真誠:“所以宋小姐,該說感謝的是我。”
宋曦沉默不語,她有些無所适從,她本來就不想和病人保持太近的距離,護士和病人,本來就是服務和被服務的關系,但這種疏離的關系今天被傅岩打破了,也許是因為他病了太久有很多話想找人述說,也許是因為她今天沒有穿護士服,他在她眼裏,已經不僅僅是一名護士。
可宋曦還是覺得不習慣。
她自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