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羅雲镖局羅彩衣
樂疏寒問道:“錢掌櫃可在?”
錢瑞豐是彙通錢莊的老板,也是當初不遠萬裏跑去樂家商訂那批綢緞的人。幾年不見,他整個人愈發豐滿,肚子向外凸出的程度不比一般懷孕婦女小多少。
樂疏寒此次前來原本沒抱什麽希望,畢竟父親閃爍其辭的态度已讓他覺察到這批貨的隐秘程度,可沒想到當他舊事重提,錢掌櫃竟十分痛快地承認了。
“是有這麽回事,”錢瑞豐撫了撫下颏花白的胡須,目光坦然道:“那批綢緞是我訂的,哈哈哈你爹做生意可真是一絲不茍,為了那麽點邊角料的錢,我跟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那繡樣你從何處得到?”
“繡樣?”錢瑞豐挑眉:“作坊繡娘給了幾張圖樣,我自己選的。”
卓北衫随口一問道:“什麽作坊會出那樣的圖?”
錢瑞豐眼珠滴溜溜地轉,他瞥了眼卓北衫,心中早已有數。樂家與彙豐錢莊的商業往來并非只有這一次,但如若不是十萬火急之事,樂松羽從不親自登門拜訪。今日樂疏寒上門,抓着陳年舊事問來問去,必是有所準備。他若不應,豈非要跟這群年輕人糾纏到明天去?
桌上的茶又被斟滿,錢瑞豐頓了頓,望向卓北衫不答反問:“怎麽,卓公子可是覺得那圖有什麽問題?”
“倒也沒有。”卓北衫環視了房間,思忖道:“只是錢掌櫃你訂那麽多的綢緞,總不會都是拿去給人裁衣服的吧?”
錢瑞豐笑意冰冷:“有何不可?”
話已至此,估計從錢瑞豐嘴裏撬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了。喬展忽然起身,一聲不吭地朝外廳走。
“你去哪兒?”
手臂忽然被人捏住,喬展側過頭看到樂疏寒的手攥住他的小臂,深黑色的目光裏透着疑惑。
“出去轉轉。”
查線索還是得靠自己,與人打交道詢問這種事他不擅長,他也不想學。喬展踱步至外廳,擡頭望見牆上四幅壁畫,湊近看時,眼中的驚愕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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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幅壁畫中的第三幅畫的是月光下靜谧的竹林,這幅“月染銀竹”圖,是喬家特有的家徽。家徽,通常被印在家族服飾以及寶劍兵器上。喬展未碰過家裏的刀劍,身上亦無當年家傳信物,看着眼前這幅畫,竟然恍若隔世。
他記得父親愛竹,家後院的半山腰上種了成片的竹子,那時他個子小,兩只手抱住竹竿向上爬,整個身體挂在風中蕩來蕩去,像只輕盈的精靈。
喬寅竹長身玉立,站在竹林深處朝他招手。記憶中父親的笑容還是那麽明朗,他穿過竹林中的溝溝壑壑,飛奔至父親身邊,将他爹的大腿用力抱住,開心雀躍道:“爹,竹子都長好了,你什麽時候給我做竹屋?”
喬寅竹摸着他的腦袋,笑道:“傻小子,天天惦記這個,還要等竹子長長,竹子長好了,做出的屋子才堅固。”
從那以後,喬展天天跑去竹林裏看竹子,比他自己吃飯睡覺還上心。他等啊盼啊,好不容易竹子成熟,卻等來了喬家滅門的結局。
那夜的大火融化了所有生命,烈焰将竹林化作灰燼,滾燙的溫度把天空都烤成了暗紅色。到處都是慘叫聲,到處都是血……
每每想到這些,他胸口都猶如烈火焚燒,喬展垂在身側的雙手漸漸攥成了拳頭,片刻又驟然松開。這幅畫突然出現在這裏絕非巧合,錢瑞豐莫不是在暗示什麽,畢竟世界上能認出這畫的人就只有他了。
喬展只想到了一種可能:當年滅喬家滿門的真兇,如今也在找他。
內廳裏錢瑞豐仍在跟樂疏寒打太極,當喬展再回去的時候,錢掌櫃看他的眼神已經變了。快到晌午時,三人從錢莊裏走了出來。卓北衫要去酒樓找羅彩衣先離開了,剩下他們二人在長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
錢莊內,錢掌櫃回到內廳中,扭動書櫃旁做工別致的花盆,幾聲機關絞合的聲響過後,面前出現一條漆黑的甬道。甬道裏站着一個人,屋內的陽光只漫到他的腳邊,那人站在黑暗處陰沉沉開口:“有人認出那幅畫了嗎?”
錢瑞豐拱手:“喬公子站在那裏看了好久,許是認出來了罷。”
“把人盯緊,過幾日等我消息。”
“是。”
正午的太陽曬得人頭暈目眩,街頭人群熙熙攘攘,樂疏寒與他并肩穿梭在人流中間,街頭商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吵得人心癢癢的,忍不住想掏銀子買些什麽小玩意兒。
喬展一路心事重重,總覺得長街之上有雙眼睛在暗中窺伺。轉身看時,又是一片繁華祥和,他的步子越走越慢,直到樂疏寒回身擋在他身前。
身體遇到阻擋自動停下,喬展擡眸望着他古銅色的臉,眼神茫然。
“怎麽了?”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
“阿展,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
他笑了笑,眼神裏有着化不開的黯淡,徑直向前走去。錢莊的線索是樂疏寒找到的,可是他在錢莊外廳看到了喬家家徽,喬展實在不知道這個節骨眼上該跟眼前人說些什麽。
“真沒有?我不信。”
樂疏寒與他面對面一起走,喬展向前一步,他便向後退一步。漆黑眼眸裏倒映着喬展白皙的臉龐,陽光将他淺黑的發色染成蜂蜜色,平添了幾分俊美。
知道他是查線索心切,樂疏寒也沒多問什麽。只是心裏暗自感嘆他爹使得好手段,怪不得那晚在藏書閣盜賬目盜得異常順利,恐怕樂松羽早就知道即便他真的來問,也問不出什麽所以然。這件事裏外口徑出奇得一致,所有人都只當是一次正常的商業買賣活動。
前方有家珠寶首飾喚作“琉璃盞”,樂疏寒眼前倏地一亮,扯着喬展踏進店門。店內簇擁有許多男男女女,精致玲珑的發簪耳環靜靜躺在櫃臺平整的黑絲絨毯上,熠熠生輝。
喬展看了一圈,見樂疏寒站在櫃臺前挑挑揀揀,上去撞了下他的胳膊,壓低聲音問:“我們來這裏做什麽,這兒都是女孩子戴的東西。”
樂疏寒笑了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想給小蝶買一支回去。”
喬展的臉霎時僵在那裏,望着身旁人專注挑選的模樣,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難道真的喜歡上了……
“你看這支如何?”
樂疏寒拿起一支暗金色發簪舉給他看。
“呃……”
喬展大窘,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尴尬地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秘密,支吾道:“我覺得…女孩子……也不一定喜歡這些,你貿然買回去,蘇姑娘若是不喜歡還要承你這個情,豈不是心裏很過意不去。”
快走吧快走吧,可千萬別買了。喬展想到兩人之後見面,樂疏寒又要送他這些女孩子的禮物就頭疼到不行。
“你說得在理。”
樂疏寒點了點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面前這些發簪,他選了好半天,有些喪氣地撓頭:“可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歡什麽,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這哪裏是驚喜,驚吓還差不多。
“要不然這樣……”樂疏寒側着腦袋笑嘻嘻看向身邊人,“阿展你來幫我選。你喜歡哪個,我就買哪個。”
“你開什麽玩笑,我又不是女孩子,我怎麽知道她們喜歡什麽!”
喬展半口氣沒上來差點把自己憋死,臉上掩飾的笑容比哭還難看,腳下空踢了一下光滑的地板,像躲瘟疫似的遠離了首飾櫃臺。
店小二見兩人正糾結着一支鑲有珍珠的簪子,嘴角噙了淡淡笑意,于是主動上前招呼:“二位公子可是要給心愛的姑娘選支簪子?”
“嗯。”樂疏寒道。
店小二道:“公子您可真有眼光,這支發簪可是店裏銷量最好的款。您看這銀霜色的雕花,簪頭是銀色蝴蝶,尾是紫色鳶尾花,它的簪名就叫蝶戀花。”
“蝶、戀、花……”
樂疏寒像個尋到寶貝的孩子,笑得十分開心:“名字不錯,就它了。”
他付了銀子,轉身将發簪直接插在喬展的發間,然後用審視的目光注視着眼前人,似乎想要透過這張清俊的臉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兩人對視的幾秒中,樂疏寒的眼眸裏分明有柔情蜜意在流淌,被這樣的眼睛長久凝視,留給喬展的就只剩下愕然。他心髒狂跳不已,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眼前的男人沒有其他多餘動作,只是靜靜看了他好半天,樂疏寒不動,他也不敢動,像個傻子似的怔愣在原地,澎湃的血液直沖上大腦,燒紅了臉頰和耳後的皮膚。
喬展向後退了兩步,不自在地咳嗽:“疏寒,你為什麽……這麽看我?”
“我試試簪子好不好看。”
樂疏寒拔掉他發間的簪子,剛才那一瞬間,他好像有種看到了蘇小蝶的錯覺。再對上喬展的目光,适才他眼神裏驚悸一晃而散,仿佛一池春水在層層漣漪下漸漸恢複平靜。
樂疏寒失笑:“你怎麽臉紅了?”
他修長的手指觸到臉頰的瞬間,喬展整個身體像觸電般落荒而逃:“這裏太熱了,我去門外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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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已是午後,大堂裏稀稀落落坐着幾桌顧客。跑堂見有人進來,把白毛巾往肩頭一搭,高聲吆喝着迎上來:“二位客官裏面請,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樂疏寒答:“找人。”
大堂東南角坐着一男一女,女的紅衣倩影,她一手撐腮擡頭望着牆上挂的竹制菜單,正跟店小二選擇菜品,嗓門也是非常大,樂疏寒站在門口都能聽見她選的那幾個菜。
“我要鹵水鴨、糖醋鯉魚、鹌鹑茄子、還有黃芪羊肉湯、醬梅肉荷葉餅,還有……”
店小二站在旁邊瘋狂記錄,眼前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寫了一頁紙,終于停了筆,躬身提醒道:“羅姑娘,差不多了,您點這麽多也吃不了啊。”
羅彩衣一拍桌子,臉色沉了下來:“我就要點,又不是不付你錢,你瞎擔心什麽?難道你這店開了,不是讓人來吃飯的?還是說,你只針對我。”
店小二吓得一激靈:“哎喲喂我的小姑奶奶,我哪兒敢針對您啊?您點,點到自己滿意開心還不行嘛?我不會說話,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就是,”身旁的卓北衫給小二使了個眼色,讓他繼續記:“點,想點什麽點什麽,吃不了我們帶走!”
樂疏寒見這二人頗有要吃垮這家酒樓的架勢,不禁失笑。他與喬展一前一後大步朝卓北衫走去,人還未到先出聲:“卓兄。”
卓北衫回頭,沖兩人揮手:“樂兄,阿展,這邊。”
四人相見互相寒暄了幾句,喬展總算見到了這位羅雲镖局的千金大小姐,能讓卓北衫平日裏牽腸挂肚,時常将她挂在嘴邊,捧在心裏的人果然也确實如他所言:嚣張、跋扈,不可一世。
羅雲镖局在山西的名氣不亞于長安城的樂家,雙方都是大戶人家,出身名門。羅廣義一生最愛舞刀弄槍的生活,走镖雖然危險重重,但對他那類鐵血硬漢來講,卻是最能激發熱情的活計,況且當年走镖的并不多,平遙古城裏只有他們敢接最危險、最神秘、難度系數最高的生意,收入自然非常可觀。
羅彩衣是最小的女兒,她之上還有一個兒子名為羅清越。這兩個孩子的性情竟是完全相反:羅彩衣飛揚跋扈,羅清越沉郁溫和。
聽到樂疏寒自報家門,原本還在凳子上呆坐着的羅彩衣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她的目光帶着幾分花豹般的淩厲,直勾勾瞪着樂疏寒,冷冷開口:“你說你是樂家的人,長安城的樂家?”
樂疏寒愣了一瞬,道:“正是。”
羅彩衣抓起桌上的峨眉刺,一句話不說擡腿就要走,被卓北衫扯着袖子拉了回來,他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這倆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了這是,彩衣?樂兄怎麽惹你了?”
羅彩衣揮開他的手,憤然道:“我們家可惹不起他這尊大佛。樂家的人背信棄義,我跟爹娘保證過了,若日後碰到樂家人,絕對不會跟他們有任何瓜葛。”
樂疏寒走上前,他來到羅彩衣身邊,低頭看着她,兩人臉上皆是一樣的固執。
“羅姑娘,說話講究真憑實據。我與你第一次見面,何來背信棄義一說?”
他脾氣再好也是名門裏的公子,被女子當堂指着鼻子罵背信棄義,心裏多少有些不服氣,羅彩衣要走,樂疏寒偏要讓她把話說清楚不可。
羅彩衣向來不受窩囊氣,她将樂疏寒的話理直氣壯地頂了回去:“你還好意思來找我要證據,證據不是早就被你家的人毀了嗎?如果你們真像你說的,講究真憑實據,那你們心虛什麽!”
樂疏寒扶額:“羅姑娘,我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們兩家之間似乎是有什麽誤會。”
卓北衫适時插進來,将兩人推開。他拉着羅彩衣往座位上按,又給喬展使眼色示意他看好樂疏寒,四人重新落座後,卓北衫繼續道:“我剛才聽懂了,你們兩家是不是有過什麽生意往來,鬧得不太愉快?”
樂疏寒想了好半天,還是搖頭:“我不記得跟羅雲镖局有過合作。”
“怎麽沒有!”羅彩衣急了:“十幾年前你父親要我們送一批綢緞去彙通錢莊,可是到了平遙,老板拿了另一份契約給我爹爹,新的契約是在平遙簽的,頁尾的簽章還是樂家綢緞莊,說這批貨要送去雲籠山內。”
“你說的這批貨,可是繡有“山風海雨圖”的布料?”喬展問。
羅彩衣挑眉:“你怎麽知道?”
喬展與樂疏寒對望了一眼,恍然大悟,彙通錢莊的老板在撒謊。
樂疏寒從懷裏掏出一份泛黃的契約,将紙面沿四方折痕展開在衆人面前,紙上的字跡清晰可辨,上面記載了那年七月夏日,錢莊掌櫃從樂家訂購一批綢緞,委托宣威镖局運送至平遙彙通錢莊內。
羅彩衣只看了一眼,便道:“這是假的。真正的契約是我們在平遙簽的,上面寫着委托羅雲镖局運送到雲籠山。”
樂疏寒恍然:“這是一趟陰陽镖。”
“什麽?陰陽镖?”卓北衫撓頭。
“就是兩份不同的契約,分別指向兩個不同的地點,表面契約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背地裏那份才是雙方簽署契約真正的目的。”
糖醋鯉魚上了桌,喬展夾了塊魚放進碗裏,嘬着筷子道:“既然有陰陽镖,那必然要考慮到封口問題,護镖上雲籠山的那批镖師最後怎樣了?”
“都死了。”
羅彩衣抱着碗,神色黯然地望向樂疏寒:“你真的不知道後來的事?”
“我真的不知情。”樂疏寒聲音和緩了許多:“如果不是恰好碰到你,可能我很難有機會看清這件事背後的玄機。所以你爹才會認為,是我家人故意下套害你們。”
羅彩衣反駁:“将那二十七位镖師趕盡殺絕的就是樂家的人。”
“有何證據?”樂疏寒道。
“我……”
羅彩衣一時語塞,原本支楞的身子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憋了下去,她發現樂疏寒對這些事情還沒有她知道得多,顯然是個被家族蒙在鼓裏的貴公子,頓時也沒有了繼續生氣的興趣,喪氣道:“沒有。那時候我很小,很多事情都是聽家裏人講的。”
飯桌上一時沉默下來,大家各自低頭吃飯,心裏都在默默消化這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情,直到席間喬展的聲音忽然響起——
“雲籠山究竟是什麽地方?”
“是個可以見證神跡的地方。”
“神跡又是什麽?”
羅彩衣回憶着幾年來人們口耳相傳的傳說,向三人娓娓道來:“平遙古城鎮裏有一座神仙廟,傳說這座廟裏的神仙有讓人起死回生之能,能愈頑疾,祈願應驗可得長生。仙人本居住在雲籠山,每逢十五月圓便會來到廟裏聽取人們的心願,被仙人選中的人會在當晚跟随引路靈士上雲籠山,到達長生殿。”
“什麽樣的人才會被選中?”
“沒有固定的規則,全憑仙人自己的決斷。這些進入長生殿的人,獲得了神跡的加持,便會自願皈依仙人,長伴仙人左右,不願再回這塵世裏了,也就是我們普通人所說的得道成仙。”
樂疏寒思忖道:“所以,我們若想上山便要去神仙廟許願?”
“你們要去雲籠山?”羅彩衣眨着眼睛道:“無病無災之人上山可沒那麽容易。畢竟是神跡,怎能讓所有人得見?普通人若想上去,需通過極樂宮的試驗才行。”
“極樂宮的試驗是什麽?”喬展問。
“不知道。”
羅彩衣舀了碗羊肉湯,羊肉的味道裏雜糅了黃芪的濃郁藥香,她喝了幾口湯,又道:“據說那個試驗至今還未有人通過,許多江湖人士抱着獵奇的心态想要闖過極樂宮的試驗,最終都命喪黃泉。都說了是神仙住的地方,怎能任由凡人亂闖亂撞呢。”
酒過三巡,樂疏寒叫來店小二結賬。卓北衫放下筷子匆忙攔住他,右手伸進口袋裏掏銀子,不停沖他眨眼:“樂兄,我來。”
想起這頓飯卓北衫醉翁之意不在酒,樂疏寒看了眼還在喝湯的羅彩衣,收回了手。雲籠山是一定要上的,他們千辛萬苦來到平遙,絕不可半途而廢。極樂宮也必然要闖一闖,他還是不願相信父親會跟這案子扯上什麽關系,這趟上去如果是誤會,那他便打道回府;如果不是,他就非得将當年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店門的銅鈴清脆作響,店內踏進一人,着鐵灰色長衫,腰間系着暗金色獅面環扣,這男人身姿挺拔,眉清目秀,他環顧大堂四周,在東南角尋得了那一抹亮麗的紅影,信步走了過去。
“諸位要去極樂宮,我可以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