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天昏地暗02
雖然這一?切都應當在齊路遙的意料之中,但是真的發現自己的預感成真,他還是克制不住地火上心頭了。
夏星河能感覺到這邊這人明顯的低氣壓,他連忙伸手把人攬進懷裏,克制地釋放出信息素,用那足以安慰人的甜香去撫平他即将崩潰的情緒。
他完全能理解齊路遙此時此刻的憤怒——畢竟歐文林的死去已經給?了齊路遙很大的打擊,現在這群人連死人的安寧都不放過,這對于他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冒犯和挑釁。
但經歷了無數個難以言說的輪回之後,齊路遙的忍受力終究是被磨厚了幾層。
夏星河透着新光看見這人眸底滲出了血絲,但最終還是在調整着的呼吸中慢慢褪去,于是伸手撫了撫他的後頸,等他發話。
齊路遙阖上眼,深呼吸了幾口,最終說出的話在夏星河的意料之中:“……進去看看吧。”
哪怕這群人把歐文林的家裏搬空到一無所有,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只是現在,他們沒辦法通過大門進去,意味着他們得花點功夫另辟蹊徑。
“那我就不客氣了。”夏星河端起手中的槍,說道。
接收到齊路遙首肯的信號後,夏星河直接後退幾步,開槍首先擊碎了歐文林家外窗的玻璃。
“嘩啦”一?聲脆響,碎成粉末的玻璃渣在天空中劃出慘白的月光來,等确認屋內沒有動靜之後,夏星河伸手,直接翻到了一?樓的窗臺。
——以他的身手,一?口氣翻到二樓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但是畢竟齊路遙身手不及他靈巧,還有傷在身,不得不遷就着慢下節奏。
這時,齊路遙也感覺到了一?絲力不從心,他接過夏星河遞來的手,忍着傷痛攀上一?樓窗沿,再沒有了一?路上臭不要臉的賴皮精神。
夏星河看着他微微蹙起眉的眼睛,就知道他開始有些自責了,于是搶先一?步開口道:
“不怪你,是我太強了。”
這句集成了自己優良傳統的自賣自誇,生?生?把齊路遙已經說到嘴邊的“我真是廢物”給?憋了回去,他哭笑不得地跟上去,廢了一?番功夫終于是來到了二樓的地面。
雖然他們已經猜想到了歐文林家中的情況不會太樂觀,但真的看到實景的那一瞬間,兩個人還是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正常的盜竊、掃蕩,剩下來的大多都是一地狼藉,那麽眼前這樣空無一?物的模樣,好似是把他們家所有能帶走的東西都搬清了。
電視、電腦、桌椅、櫥櫃……什麽都沒有了,要不是地上的實木地板和牆上的牆紙摳不走,他們很有可能會誤以為自己驚了一?間還沒交付的新房。
齊路遙看着眼前着熟悉的房型,後牙無法自抑地打起顫來,本來已經收回去的情緒,還是在一瞬間分崩離析了。
或者說,他的情緒從在樓下開始就一直刻意收着,眼前,這個藏着他曾經溫馨回憶的家,突然間變成了這副樣子,無疑是近乎于毀滅性的打擊。
他無助地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臂彎中奔潰地嚎哭起來:“我連歐老師的遺物都給弄丢了……”
夏星河多少能猜出來,齊路遙當初特意折回來,說要在歐文林的家裏找點線索,其實根本只是想回到他這個可以算是“家”的地方看看。
他看着那人蜷縮在牆角哭嚎着,覺得這人最近突然情緒崩潰的次數實在有些太過頻繁。
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夏星河一邊不停地安慰他,一?邊控制不住地思維發散着。
——自己只是知曉了這麽些秘密,就開始有些招架不住了,那一遍一?遍經歷絕望的齊路遙,還能撐下去多久呢?
“夏星河……我活着到底有什麽意義……”
齊路遙開始抓撓着自己的手臂,他能感覺到齊路遙的體表溫度開始下降,說的話也開始有些邏輯不清起來:
“我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個玩家,後來發現,我只是個被迫重複觀看同一?部電影無數次、但是不能改變結局分毫的觀衆罷了。”
在夏星河屏息凝視中,齊路遙驟地起身,微微趔趄了一?下又很快扶着牆站穩。
他似乎是想找點東西撒撒氣,但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發現自己手邊連能摔的物件都沒有,瞬間一切支撐着他憤怒、委屈、崩潰的支點都撤退了。
“我連放棄的機會都沒有……夏星河……我連死都做不到。”
這句話說出的下一?秒,齊路遙便飛快地從地上撿起一?片碎玻璃,猛地揮向自己頸部的大動脈。
對他的情緒早有捕捉的夏星河在電光火石之間便搶走了他手中的兇器,只是這東西無論什麽角度去握,都難免傷人,一?時間,兩個人的手掌都滲出了殷殷的血水。
齊路遙的視線對上夏星河手心裏滲出的血,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淚流滿面,接着近乎是撲跪了過去,緊緊抱住他受傷的手,宛如祈禱般抵在額前。
“你看……”齊路遙埋着頭抽噎道,“每次我想死的時候,你都會這麽做。”
“我不僅死不了……還會連累你受傷……”
齊路遙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來,像是一根斷線的手鏈,滴滴答答地滾落在了地板上。
齊路遙道:“夏星河……我什麽都做不了……”
……
眼看着這人在情緒下墜的檔口一發不可收拾,夏星河果斷出擊,伸手掀起他的劉海,先是讓他的腦門散散風,又給?了他後背兩掌,緊接着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去看監控,哥哥。”夏星河的聲音果斷且帶着十足的自信,在黑夜裏仿佛是一塊發着朦胧亮光的寶石,讓齊路遙的視野一陣恍惚,“想找到他們不難,修了的東西我們可以追回來。”
大腦還在一片混沌之中的齊路遙,被猛地站起的涼風灌得幾分清醒起來。他渾渾噩噩地跟上夏星河的步伐,腦袋又開始慢慢運轉起來。
之前談戀愛的時候,他多?少還有些嫌棄夏星河太愛哭了,但此時此刻已經食髓知味的他,終于明白放肆地哭一場,對解決壓抑情緒的作用有多?大。
他給?自己悄悄下定了一?個限度,只要不把眼睛哭瞎的範圍內,他随時随地想哭就可以放肆地大哭。
齊路遙滿世界亂跑的點狀思維終于跟着夏星河的步子慢慢連成了線,他開始思索着各方勢力的恩怨情仇,嘴上也開始嘀嘀咕咕分析起來:
“殺死歐老?師的人,和追過來的這批應當是同一?夥,根據現有情報顯示,政府那邊和歐文林的牽扯并不大,清水那邊的勢力并不足以直接更改小區的單元門密保,所以最大可能還是皇室……”
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分析聲,夏星河稍微放下心來——果然,能在這種環境下保持理智的人,自我調節能力注定不會太差。
很快到達一?層每個單元樓獨立的監控室,夏星河拿出夏高?遠剛給?他恢複正常狀态的權限卡,快速調取了最近一?個月、出入歐文林家中的監控攝像。
這陣仗實在是大張旗鼓,以至于夏星河找到他們根本沒有廢任何力氣。
但這群人都很機敏地選擇了用帽子、口罩等遮住了面部,根本識別不了任何信息。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走在隊伍裏的一?男一女,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遮蓋物,在走到攝像頭前的幾秒中內,似乎是身後有什麽人喊了他們一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虎頭,五官在畫面中盡顯無疑。
“從這兩個人入手。”夏星河眼疾手快地将畫面停止在那一幀,“只要能識別到面部,在數據庫中就一?定能找到相應的信息。”
直到看着夏星河從自己的背包裏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兔耳朵電子狗時,齊路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不知把這只忠心不二的寵物狗忘到哪兒門子去了。
抱着一?絲愧疚,齊路遙正色,目視着夏星河把數據導進旺財的肚子裏。
下一?秒,這個狗型電腦便響起了“嗷嗚嗷嗚”的運轉聲,很快就搜索到了結果。
“人臉識別結果一?,姓名:任晴,性別:女性Omega,年齡57……”
“人臉識別結果二,姓名:齊文洲,性別:男性Alpha,年齡59……”
在看到那位男子的姓名時,夏星河和齊路遙就已經産生了不妙的預感,直到人口關聯信息查出了兩個人近三十年的活動軌跡,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2049年2月26日,齊文洲、任晴于皇家第二人民醫院接受人工體內授精術。”
“2049年2月27日,兩人賬戶內同時多出500萬星幣的存款。”
夏星河動動手指,就能查出彙款的來源是皇家醫學院,兩個人甚至不是夫妻關系,在拿到彙款之後,齊文洲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過任晴的活動軌跡當中。
“2049年11月25日,任晴分娩,于皇家第二人民醫院誕下一?名男性Omega。”
“2049年11月26日,任晴獨自離開醫院,其子成為棄嬰,由皇家第二人民醫院接管。”
盡管這則消息只字未提有關這名嬰兒的其他信息,但兩個人依舊在一瞬間了然——
這個孩子,就是齊路遙。
作者有話要說: 齊路遙:哪裏來的貓三狗四都想讓我喊聲爹媽!(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