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什麽?”鐘昊炎想來想去,想了各種可能性,還猜想他們這次計劃是不是要泡湯了,唯獨沒往這方面去想。
季樂天嘆了口氣,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原來季爺爺的身體從幾年前開始就不太利索,去年一整年都說自己膝蓋疼,季家的人一開始以為這只是老人家普通的筋骨疼痛,也沒大在意。
年末的時候,季月瓊回來過幾回,也就是鐘昊炎曾經碰到過她的那段時間。
一開始她們都猜想季月瓊是回來借錢的,事實上也确實是這樣,但季月瓊也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她辦了個健康醫療體檢卡,說是讓年邁的父母去做個身體檢查。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軟,送了禮再說什麽也比較容易了。
後來季奶奶有沒有給她借錢大家就不知道了,但就是因為這次的身體檢查,驗出了季爺爺已經是癌症第三期,這次過年回家,一家人圍起來說到了這事兒,季樂天湊到門邊偷聽,才知道這麽一回事。
“爺爺的腿不好,這也不是新鮮事了,只是大家都沒想到這麽嚴重。”季樂天趴在桌面上,有點低落地說:“而且除了這件事以外,最麻煩的是大姑那邊……”
“她又幹嘛了?”鐘昊炎問。
“爺爺已經這樣了,她居然在這個時候提出以後爺爺過世以後房子要怎麽分。”他把臉埋進交疊着的手臂中,“怎麽大家都是只考慮自己的切身利益,難道從來沒想過親情嗎?爺爺還是她的親生父親……”
鐘昊炎愣了愣,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季樂天,隐隐有些心疼。
季樂天這番話,不僅是在控訴季月瓊,也是在控訴上輩子的韋家。
這家夥一直以來都渴望家庭溫暖,他羨慕自己家和樂融融的,但他上輩子和這輩子的親戚都是一群唯利是圖的人,上天似乎一直聽不到他的渴求。
季樂天這輩子投胎也算是好多了,雖然家境不富裕,還有像季月瓊那樣的親戚,但好歹一家三口也是互相扶持着過活。
鐘昊炎手握了握拳,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為他打氣道:“不是還有你奶奶麽?不要擔心這些事,要擔心也是大人們的事情,我們就做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季樂天沉默了一下,随即坐起身子,吸了吸鼻子說:“你說的對,我們要未雨綢缪,不能亂了自己的陣腳。”
鐘昊炎松了口氣,收回自己還搭在季樂天頭頂上的手,搓搓鼻子,拿出計劃書來,重新把話題放回到計劃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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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很快就開始了,班上的同學過了一個假期沒有見到大家,一上學就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都在忙着和對方說自己的拿到多少壓歲錢,去了什麽地方玩。
鐘昊炎除了鄰座的季樂天,并沒有特別想和誰說話,偏偏那家夥不是個喜歡閑聊的人,讓鐘昊炎每天都蔫蔫的。
當然,鐘昊炎把這一切歸咎于——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于是人犯困了,久未浮動的心也随着萬物的萌生而開始蕩漾起來。
每當鐘昊炎無聊地趴在桌面上的時候,他就習慣性地把視線放在季樂天身上。那家夥從開學到現在就沒停下忙碌過,不,應該說從入學到現在,他就沒閑下來過。
今天上午老師在課堂上通知了,月底學校會組織一次春游,地點定在雲峰山,那是G市挺出名的一個旅游景區。
小學裏面的職位還沒有大學那麽講究,現在整個班上就只有小組組長、課代表、勞動委員、體育委員和正副班長,連個生活委員都沒有,平日裏像這些活動,就只有班長代勞處理了。
季樂天和謝康廷在接到老師的通知後就開始分工,鐘昊炎從剛剛聽到他們的讨論中知道,謝康廷負責整理此次去春游的名單,季樂天則處理其他事情,包括收錢和分組等等。
上午才公布的消息,大家還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之後簽好名字才帶着錢回來交,鐘昊炎實在不懂為什麽那家夥從現在就開始忙活起來了。
鐘昊炎偷看了季樂天許久,他猜想季樂天知道自己在偷看他,因為以前每當他偷看的時候,季樂天耳朵就紅紅的,那段時候可沒少讓鐘昊炎偷着樂,但現在季樂天就當他不存在似的,即使知道了也照樣如常,讓鐘昊炎覺得實在沒勁。
于是他閑着閑着,手上就閑不下來了,當他發現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手已經捏上了季樂天的耳垂。
意料之中看到了懷念了很久的紅耳朵,鐘昊炎心情又好了,于是又沒忍住再捏了兩下。
季樂天耳朵上多了只手,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紅着耳朵往後縮了一下。
手上捏着的軟軟的耳朵肉被躲過去了,鐘昊炎才回過神來。他裝得跟沒事人一樣,把手縮回來,臉轉過一邊朝窗外看,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卧槽!吓死個人了,我怎麽就耍起流氓來了!
這邊的鐘昊炎在捧着心髒裝傻,那邊的季樂天心情也是難以平複。
以前的季樂天總是覺得自己有點“不一樣”,于是下意識就會和別人拉開距離,但經過這段時間和鐘昊炎的接觸,以及和其他同學的互動,他逐漸放下心房,沒有像以前那樣拒人于千裏之外。
但這并不代表當他被調戲的時候,他會毫無反應。
說到底,季樂天還保留着一部分上輩子的記憶,所以他從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跟常人不一樣……
“南,暗戀你的那家夥又來看你了。”韋天嘉走進學校飯堂,遠遠就看到秦南捷和他幾個兄弟坐在一起。
上周放學的時候,韋天嘉鼓起勇氣把秦南捷約了出來。自從升上初中以後,他們兩人的關系大不如前,秦南捷也不再到他們家來玩了,而且每次見到他都躲着走,偶爾正面迎上,也只是點個頭就匆匆離開。
秦南捷升上高中部的時候,韋天嘉才剛上初二,但其中一人換了新的環境,身邊的朋友也換了一撥,韋天嘉這才總算明白為什麽秦南捷會變化那麽大。
他暗戀秦南捷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韋天嘉想到這段日子以來秦南捷的表現,不禁覺得心拔涼拔涼的,他嘲諷似的笑自己異想天開,但卻依然無法止住日益萌生的愛意。
“就試這麽一次吧……”韋天嘉心想,既然已經被發現了,與其看着兩人的關系越走越遠,但又藕斷絲連的,倒不如拼那麽一回,成了皆大歡喜,吹了那最多老死不相往來。
這是韋天嘉一輩子做過最大的一次抉擇,也是最失敗的一次。
他把秦南捷約了出來,他甚至能看到秦南捷身旁的人看到他的時候取笑的面孔,以及秦南捷臉上的窘迫。
韋天嘉表白了,也失敗了,那個他從小一直小心翼翼對待的人對他說:“對不起,我不喜歡男人,我一直把你當弟弟來看,你以後還是不要來找我了。”
韋天嘉想,早該猜到這個結局的,可是為什麽自己還是停不住幻想對方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答案呢?
自那天起,韋天嘉就像以往那樣聽從秦南捷的指令,沒有再找過秦南捷,就算是迎面碰到,那是連頭也不會再點一下了。
然而他們卻在飯堂再一次相遇。
韋天嘉想快速走過他們那一桌,趕快打好飯就回到課室吃,但還是沒逃過又被傷了一次。
在他剛好路過秦南捷那一桌的時候,秦南捷的話像一根利箭一樣穿透他的心髒,“……瞎說什麽呢,我們才沒你想的那麽變态。”
明明聽起來像是在為他們開脫,可是這話聽起來,韋天嘉卻擠不出一絲笑意。
鐘昊炎漸漸平複下剛剛被自己吓到的心髒,偷偷轉過臉去打量了季樂天一眼,就發現那家夥慘白着一張臉拿着筆在發呆。
他也顧不得自己剛剛耍了一下流氓,忙坐起來想伸手探一下對方的頭,就被季樂天閃過了。
鐘昊炎輕蹙了一下眉頭,小聲問道:“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季樂天斜眼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沒說話。
鐘昊炎剛剛調戲人的心情全無,也不知道才那麽十幾秒的時間到底發生什麽情況了,但季樂天顯然沒有傾訴的欲望,他也只能趴回到自己桌子上。
鐘昊炎有一下沒一下地趴在桌子上吹自己的劉海,然後就聽到季樂天小聲地說:
“……以後不要随便碰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