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張房卡
餘燼愣在那裏,好一會沒說話。
緩過神兒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蔣煙,“你——”
蔣煙趕在他說話之前堵住他的嘴,“我覺得,作為一個優秀的員工,我有責任和義務替老板分擔所有事,你帶着我,我可以幫你跑個腿什麽的,萬一你找的人又跑了,我還可以跟你分頭包抄。”
還包抄,港劇着實看多了。
餘燼瞪着她,“我不需要,誰讓你來的?”
“我讓我來的。”
“你知道我去幾天嗎?你這是曠工。”
蔣煙理直氣壯,“你昨晚親自放我假的你忘了,再說你這還受着傷呢,自己換藥都夠不着,我來照顧你你還這種态度,我應該算出差,沒跟你要報銷已經很不錯了。”
餘燼拿她沒辦法,車都開了也不能把她趕下去,他瞥她一眼,“你哪個鋪。”
蔣煙給他看自己的票,就在這個車廂的尾部,也是下鋪。
餘燼下逐客令,“那還不走,一會地方讓人占了。”
蔣煙往窗口挪了挪,“我手裏有票怕什麽,還沒到睡覺的時間,一個人回去多沒意思,我還想吃碗泡面呢。”
餘燼從包裏拿出瓶水擰開喝了一口,随手把水瓶放在小桌板上,“剛上車就吃,在家沒吃?”
蔣煙說:“吃了一點,沒吃飽。”
她趴在桌上,腦袋偏向餘燼的方向,“你不要嫌我麻煩,”她聲音調小了些,“到了那,如果還需要去按摩院之類的地方,我替你去,省得你被人家誤會,這不是很好嗎。”
餘燼不想跟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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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蔣煙到底在這吃了桶泡面才拎着包回自己的床鋪。
晚上九點多,餘燼靠坐在窗邊,兩條長腿搭在床邊,看手機裏小西山的地圖。
小西山鎮裏總共就四條街,三面環山,有條河從城鎮中央穿過,找人應該不難,只是可能要花費一些時間。
蔣煙忽然發來一條信息,問他吃不吃小魚幹。
餘燼耐着性子回了句不吃。
沒有多久,她又發一條:中鋪的大叔好煩,一直不去睡覺,在我旁邊吃花生喝啤酒,還話唠,我真的對他的發家史沒有興趣。
後面還跟了好幾個抓狂的表情。
餘燼嘴角不自覺揚了揚,沒有回她。
他覺得這女孩簡直有毒,自從她第一次出現到現在,幾乎沒離開過他的視線,白天車行在他眼前晃,晚上又住隔壁,現在出個門她也要跟着。
忽然想起她剛來時,借別人的車拿來店裏保養,雷子說過一句話。
——她腦子要是沒毛病,八成看上你了,故意找機會接近你。
餘燼有些出神,對面鋪位的小男孩突然笑的很大聲,打斷他的思緒,他扭頭看過去。
小男孩似乎在看什麽好玩的動畫片,他媽媽低聲提醒,公共場合要保持安靜。
男孩很聽話,乖乖閉上嘴。
餘燼起身往車廂尾部走過去。
其實也沒隔多遠,大概六七個鋪位後就看到蔣煙,她身邊果然坐了個中年男人,膀大腰圓,留着很短的寸頭,後腦勺存了好幾個褶,桌子上擺了三罐啤酒,已經打開兩罐,四周都是酒氣,旁邊的人大概看他面相比較兇,也不敢說。
那男人身子一直往蔣煙那邊湊,她已經被擠到靠窗的角落位置,小小一只,皺着眉擺弄桌上的手機,也不理他。
餘燼繼續往前走,先去了趟衛生間,出來時碰到蔣煙,她緊鎖的眉頭在看到他那一刻便舒緩不少,還逗他:“好巧呀餘老板。”
餘燼側身讓她過去,回頭看了眼,門把手顯示了紅色的“有人”,他才轉身。
蔣煙故意在衛生間磨蹭了一會才出來,祈禱那個讨厭的大叔趕緊上去睡覺。
她琢磨着要不要去餘燼那邊待一會,過道上有推着小貨車的阿姨路過,她側身讓路,回到自己鋪位的時候,蔣煙愣了愣。
那個大叔不見了,桌上的啤酒和花生也已經被收掉,餘燼靠在窗邊,半躺在她的鋪位上,腳邊放着他的黑色背包。
他手裏卷了張報紙,看到蔣煙,揚頭示意中鋪,“你睡上面還是下面。”
蔣煙依舊懵懵的,一根手指撓了撓眼尾,走到鋪位旁邊倚着欄杆看他,“你怎麽在這,那人呢?”
餘燼語氣随意,“我跟他換了。”
他用自己的下鋪跟那個人換中鋪,人家當然願意。
蔣煙心裏癢癢的,小聲“哦”,把自己的包挪到上面,臉壓在中鋪邊緣,遮掩自己快要隐藏不住的笑意。
餘燼看桌上還有兩包小魚幹,忍不住說她,“這麽晚還吃。”
蔣煙難得聽話,“不吃了。”
她爬上中鋪,終于可以躺下伸伸腰,她身量嬌小,睡中鋪也沒覺得不舒服,倒是餘燼,他個子那麽高,睡中鋪肯定施展不開。
沒有多久,蔣煙探身看下面,餘燼身子已經滑下去,正八經躺好,一條腿蜷起靠在牆邊,一只手臂橫在額頭上,身體略傾斜,應該在躲避肩傷。
蔣煙看了一會,翻身躺好。
沒有多久,列車的燈熄了,外面好像正穿過哪座城市,夜色下燈火璀璨,晃的車廂內忽明忽暗。
蔣煙忽然想起一件事,探出腦袋小聲叫餘燼。
餘燼睜開眼睛,“幹嘛。”
“你今晚沒換藥呢。”
“明早再說吧。”他像是懶怠折騰,說完重新閉上眼睛。
蔣煙看了他一會,回來重新躺好,過了許久她睡不着,又翻身看了下面好幾眼,餘燼還是那個姿勢,好像一直沒有動過,呼吸平穩,睡得很沉。
有他在,蔣煙一顆心安定下來,把被子扯過頭頂,慢慢睡着。
蔣煙從沒睡過這種硬卧,以前出游,要麽飛機,要麽自駕,在瑞士那邊也都是和同學一起,忽然和這麽多陌生人睡在一個空間,她有些不習慣,總覺得沒有安全感。
好在他換過來了。
這趟列車清晨五點到小西山,提前一小時就有列車員挨個提醒快要到站,不要睡過頭,餘燼早就醒了,在床上躺了一會,亮燈後他翻身坐起,上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起身看了眼,蔣煙整個頭都埋進被子裏,只有一小撮頭發露在外面,垂在床沿。
她的身子也蜷縮起來,只占了半張床的位置。
餘燼皺了皺眉,這樣睡覺不悶嗎?他把被子扯開一些,露出蔣煙的臉。
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小嘴兒被擠的嘟起來,嘴角隐約有些濕濕的痕跡。
餘燼:……
沒心沒肺睡得真香。
被人偷走都不知道。
列車員說話她都沒聽見,如果他不在,說不定會睡到終點去。
蔣煙睡亂了頭發,有一些貼在臉頰上。
餘燼看了兩眼,擡手将她臉上的發絲弄到後面去。
蔣煙醒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會,餘燼先移開目光,坐回下鋪,“起來洗把臉,快到了。”
蔣煙迷迷糊糊爬起來,趴在床上看外面,天依舊是黑的,“幾點了?”
“四點多。”
那是快了,蔣煙揉着肩膀坐起來,睡着的時候不覺得,醒了就有感覺,這硬卧睡得她腰酸背痛。
對面鋪位的幾個人早就起來了,中鋪的大哥看着斯文,呼聲震天響,蔣煙半夜被吵醒一回,好久才又重新睡着。
餘燼睡覺就沒有聲音,好像也沒被別人影響,翻身都極少。
五點零五分,列車準時到達小西山。
餘燼帶的東西不多,包癟癟的,倒是蔣煙的背包鼓鼓囊囊,不知道都塞了什麽東西進去。
兩人最後才下車,餘燼幾乎一下就被外面的風打透,這邊的天氣比他想象中要冷一些,他只穿了件略厚的風衣,領口立起勉強能遮一些冷風。
餘燼走了幾步發現蔣煙沒跟上,回頭看了眼,發現她在幾步外停下,低着頭在包裏翻找東西,沒有多久就看到她拽出一條黑灰條紋相間的圍巾。
她倒是準備充分,一點不委屈自己,餘燼站那沒動等她戴好。
可蔣煙沒有戴,繼續翻包,竟然又拿出條一模一樣的圍巾,她挺高興的,抱着還沒拉好拉鏈的背包跑過來,遞給他一條,“還好昨天查了天氣預報。”
餘燼垂着頭看那條圍巾,又看她。
蔣煙催他,“快點啊,我好冷。”
他接了,蔣煙這才整理自己手裏這條圍在脖子上,“多買了一條,本來準備帶回去送朋友的,新的沒人戴過,便宜你啦。”
餘燼心口晃了晃,好像有什麽東西傾覆過來,暖暖的。
他沒有說話,默默戴好。
兩條圍巾一模一樣,打眼一看像對小情侶,蔣煙低着頭,把自己大半邊臉都埋進圍巾裏,小臉兒紅紅的,“快走,好冷。”
她往前走,餘燼拉住她,把她的包接過來拉上拉鏈,之後沒有還給她,自己拎着,“走吧。”
時間還早,天剛蒙蒙亮,反正小西山總共也沒多大,他們便沒有去別的地方,直接就在車站附近找了家看起來環境相對不錯的快捷酒店。
前臺昏昏欲睡,餘燼連扣兩下桌子人才醒,她拍了拍臉,“身份證。”
兩人把身份證遞給她。
前臺看了兩人一眼,同款圍巾,男的還幫女的拿包,“住幾天?”
蔣煙看向餘燼,餘燼說:“先兩天。”
前臺收了押金,探身在電腦前操作,敲了幾下鍵盤,又刷了卡,“三樓左邊倒數第二間。”
她把兩張身份證還給餘燼,随後遞過來一張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