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賣貨郎
鹽稅司不似許家富麗堂皇,但也不似縣衙那般破舊。
府中青磚瓦房,鳥語花香,讓人看了就開心。
趙柯然聽着鳥叫,聞着花香。心裏舒坦的不行,計劃着後面一切安頓好了,就把縣衙修一修。他将竹籃遞給小厮,封竹制止了趙柯然的動作,“縣令大人,無功不受祿,東西還是帶回去吧。你想說什麽,說便是了。”
“也沒什麽,都是些我做的吃的。”趙柯然将竹籃上的布掀開,裏面放着一系列豆制品。不過沒有豆漿和豆腐腦,容易撒。
封竹看了一眼,全都不認識,看樣子也不是什麽金貴物。他轉頭看了眼趙柯然,對方滿眼期待的盯着他。封竹暗罵這小矮子裝可憐,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讓小厮收下了,“既然是吃食,便拿去食堂吧。”
兩人進了議事廳,負責伺候的人給兩人上了茶後便離開了。
趙柯然開門見山,“封大人,本官此次前來是為鹽之一事。”
封竹喝茶的手頓了頓,來了來了,送命題來了。他要堅持住,千萬不能被迷惑了。不然丢官事小,丢命事大啊。
“哦?本官沒聽說縣衙管鹽事啊?”封竹溫和的笑着。笑的趙柯然覺得如沐春風,就是說話帶刺。
“是不管鹽事。只是本官與許家交好,他家中有人在軍中任職。不方便來鹽稅司走動,所以便讓本官來牽個線。”
世族家中既然有人在軍中任職,那确實是不太方便。大元官場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他們這種管着金錢命脈的府司是不可以與軍中有任何私下的交集。上面的人,怕又有錢又有兵。尤其還是在邊關,兵比別的地方都多,防備的也就更嚴些。邊關要是想反,那可比別的地方容易多了。
趙柯然見封竹對他少了些防備,便立即趁熱打鐵,“許家主近日得了個鹽湖,想要來做個登記。”
“登記?”封竹覺得眼前的小矮子在給自己下套,就等着他往裏鑽,“若是只登記的話,倒也不必這般避嫌才是。”
趙柯然點頭,“是啊,登記的話自然不用。只是因為這鹽湖啊,許家主無意發現了一個更好的‘制鹽’法子。這法子與其他海鹽,湖鹽制法不同。不需薪火,直接靠着日光和風力便能制出鹽來。”
趙柯然将那灘曬法拿了出來,遞給封竹。封竹本不信這世間有這麽個神仙法子,見趙柯然遞來布帛,也不是很在意的打開了。
可越看封竹就越心驚。
這灘曬法環環相扣,除了需要大量鹽工以外,再挑不出任何不好。可在景陽,不,是在大元任何一個地方。需要的人越多,就代表着有更多的人有活幹。
這是個利國利民的好法子啊!既解決了鹽的問題,還能讓百姓多一條謀生的道路。
封竹想到自己的大哥,他是江南鹽運司的鹽運使,負責海鹽的産出,運輸,售賣。海鹽雖産出的多,鹽質量也很優質。但是,每年耗費的柴火,木炭也是巨大的。上次見面,大哥就隐隐向他透露,今年江南怕是要遭山洪。
因為年年砍伐樹木,栽的不夠砍的。大哥已經做好了丢官的準備,與他透露,也只是為了讓他放心。至少提前知道了,早做準備,不會因為過多的傷亡,而丢了性命。
封竹能夠看得出來,這灘曬法,海鹽也可以用。甚至可以不用水車引水,直接利用漲潮便能将海水引入納潮。
他眼神亮的吓人,他承認,趙家這小子,成功的賄賂了他。
“這灘曬法,許家想用什麽來換?”
既然這制鹽的法子趙柯然拿了出來,就代表着他只要答應要求,這法子就可以拿去用。
只求對方提的要求,不會要了他的命吧。
趙柯然本來只是想證明灘曬法真的能制鹽,沒想到封竹想要這法子。他以為還要再說上一會呢,他開心的說:“許家的鹽湖已經開始曬鹽了,只是希望以後‘許鹽’之名能傳入大元的每一個角落。”
這要求簡單到不可思議,可封竹聽着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是送鹽稅,又是送制鹽法子,只是為了流芳傳名?事出反常必有妖,謹慎起見,封竹多問了一句,“趙大人,這法子真的是許家的?”
趙柯然一頓,用指尖搓了搓衣服,“對啊。封大人何故問這個?”
封竹盯着趙柯然看了一會,最終也沒看出什麽來,便搖了搖頭,“沒什麽。”
趙柯然舒了一口氣,吓死他了。如今趙家形勢不明,他能感覺到皇上想要治趙家。如果這時候他太出風頭的話,怕是要槍打出頭鳥。
“只是封大人,你要這灘曬法是做何用?”趙柯然有點怕封竹想藏私。
封竹這次倒是一眼就看出了趙柯然的心思,沒想到對方小小年紀還是個能為民着想的,“本官有一兄長任江南鹽運司鹽運使,江南海鹽年年都要砍伐大量的樹木,是個不解的難題。這灘曬法正好能解決樹木問題,為民生之大事,本官絕不會藏私。”
趙柯然沒想到對方看出了他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頗為尴尬的幹笑兩聲。
“許家的鹽曬好後,可以直接拿來。本官會替許家以‘許鹽’之名呈上去,若想讓‘許鹽’大元皆知,這灘曬法也得一起呈上。陛下看出灘曬法的價值,‘許鹽’必然天下皆知。”封竹想了想,又說:“只是,趙大人的名字怕是不能提及。縣衙的官,是不允許管鹽稅司的事的。”
這個趙柯然明白,他巴不得自己是個小透明,連忙擺手,“沒事沒事,不打緊。”
趙柯然這一副不為功名利祿的模樣,着實讓封竹另眼相看。這污濁的官場,竟然出了一個他封竹想要結交的人來。
談妥了之後,趙柯然哼着小曲離開了鹽稅司,打算準備準備去拜訪畜牧司。
他的小超市裏東西實在太少啦,除了準備賣去坑大元各個世族錢的雪花膏。他準備再做點肥皂,香皂之類的。要是可以的話,再做些低配版“香水”,就是通過蒸餾花瓣得出的一些花香精油。到時候定制個小瓷瓶裝進去,讓許家裝上,和雪花膏,靈核一起拿去賣。
不過,他一個人做有些做不過來。得再找個人幫忙,找誰好呢?
“翠芬!我回來了!”樊城将擔子挑進屋裏,小心翼翼的放在家裏最幹淨的地方。随後又擔心不安全,拿着茅草蓋了蓋。
張翠芬聽着聲,菜也不種了。連忙從屋後回來,手上全是泥。
“樊哥,成了?”
樊城用下巴點了點剛剛茅草蓋的地方,咧着嘴笑的憨憨的,“成了!咱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張翠芬激動的流淚,她想掀開茅草看一看。但又怕自己手髒,便打消了念頭,只拿着袖子抹眼淚。
樊城見不得媳婦哭,他家裏有個卧病在床的老母,家境也不富裕。張翠芬可是張家村出了名的好姑娘,因給去世的父親守孝三年,耽誤了出嫁。可是,看中了他,那也算是下嫁了。
兩人成親後,不僅幫他伺候老母,還從不抱怨,也不嫌棄他窮。他一個賣貨郎,連塊好地都沒有,何德何能娶到這麽好的媳婦啊。
他把張翠芬抱到床上,握住她因沒鞋穿而受傷的腳,樊城心裏難受的緊,“翠芬,這批鹽賣出,拿了那甚工資,就給你買雙漂亮的繡花鞋。我媳婦穿上,一定好看。”
男人的大手包裹住女人的腳,張翠芬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回抽,“哪能瞎花錢?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活計,攢着些錢給娘多買幾帖藥也是好的。”她推了推樊城的肩膀,催促道:“你回來還沒看娘呢吧?快去看一看吧,娘擔心着呢。”
樊城點了點頭,便笑着走了。
張翠芬看着那兩筐鹽,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
如今景陽不如以前景氣,前些日子樊城差點因為賣不出貨,不做賣貨郎了。可家裏也沒個好地,不做賣貨郎,那就要去做苦力,那是個要命的活計啊。
就在家裏揭不開鍋,心灰意冷的時候。衙門裏竟然要招賣貨郎做工,樊城因為各個村子跑,錯過了之前的招工。他知道後懊惱不已,不然他倒想報名做個護衛。
報了名後,就聽負責的小書生說要考察,考察合格便可以去縣衙簽甚麽合同。
怎麽考察的樊城不知道,他只知道昨天有人來他家通知他今天去衙門簽合同。他為了等消息,已經好幾天沒出去賣貨了,雖然出去了也賣不了什麽。
和他一起的還有四個賣貨郎,他都認識,都是些熱心腸,心眼好的。他們不識字,便有專門的人讀給他們聽,說是一天給他們三十文,一個月給一次。每個月固定賣十筐,少一筐扣十文。一月內賣出十筐後,多賣一筐便加十文。這叫提成。衙門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他們不能私自吞鹽,要是查出來,就要全家都關牢裏。
五人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一句話,還有這等好事?深怕這天大的好差事黃了,五人迅速的按了手印。
簽了合同後,衙門留一份,他們自己留一份。
樊城看了自己的老母親,說了他謀得了給衙門賣鹽的好差事,病中的老人高興的面色都紅潤了不少。
吃了飯後,樊城将那合同讓張翠芬藏好。說這可是傳家寶,寶貝的緊。張翠芬知道其重要性,連連點頭。還用破布頭縫在一起,弄了個布袋子來裝着,然後才藏起來。
忙活完後,看着已經熟睡的丈夫,張翠芬柔柔的笑着。
這日子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