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末日

第14章 地震

這個晚上，談了一下大家對未來的預估，打算靜觀其變的林家人，在家人的互動時間過去了之後，又讨論了下還在昏睡的楚城的情況。

林志中很細致地為楚城檢查了一下——其實這幾天，因為大量高熱的人過世，林志中已經沒前幾天那麽忙了。這幾天他跟林語一起照顧着楚城，楚城的情況算慢慢穩定下來了，但熱度還是沒減下來，只是也沒有再惡化，林志中從開始的懷疑他變異到現在懷疑他會不會燒成了植物人。

因為很簡單，沒有一個變異者的症狀是像他這樣的。

林語也是，覺得楚城可能沒幾天好活了，越發照顧的盡心，也是為了之前自己想看着他去死的贖罪吧。

這天例行的診斷之後，林語扶着昏睡的楚城，林志中慢慢給他灌了大半碗的糖水之後，兩兄弟就去睡覺了。

也是林語記憶不太清晰，壓根忘了今天晚上，會迎來一次極大的地震。

不過上輩子因為那時候在荒郊野外，沒親眼看到一個繁華的大都市如何高樓被摧毀，馬路撕裂，變成了廢墟，所以感受沒那麽激烈吧。而且他上輩子逃難的時候來過家鄉的村子，那時候這裏雖然已經變成了荒涼廢棄的村落，但是自家的祖屋基本還在的樣子他還是記得的，畢竟當時一家人還有進來找過有沒有留下吃的。

所以他因為心态的放松，早就忘了這事情，直到睡着之後，猛然感覺到躺着的床在震動，然後就聽到林志中驚慌的聲音：“小語，快醒醒，好像是地震了！”

地震？

林語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直到被林志中拉扯着起床往房門口跑，才反應過來——地震，變異人種出現之後，就開始了的地震開始了！

他唬了一跳，頓時什麽瞌睡都沒了，也沒抓衣服，就穿着睡衣往外面跟林志中一起奔，到主卧的時候，剛想敲門，急急忙忙的林爸爸和林媽媽就打開了門。

一家人愣了一下，林爸爸急急忙忙說：“小語你和你媽快去門外空曠的地方站着，志中跟我來，我們把楚城擡出去，萬一等會兒屋子垮了就不好了！”

林媽媽拉着林語就往外跑，林語因為知道房子不會怎樣，何況才修繕過，村裏面貌似只有幾家老舊的房子倒了，其他都沒什麽事情，因為房子比較低矮，而且這個村子裏的房子都是村裏人自己蓋的，跟林語的爺爺奶奶一樣，蓋得時候簡直是打算傳給子孫千秋萬代的，所以根基什麽的都極為紮實，所以倒的很少。而且家家戶戶隔得遠，房子一般只有一層，倒了也不會影響到周圍的房子，跟城市裏面比起來，簡直算是微不足道的損失。

這會兒林語跟林媽媽一起跑出門，跑到比較空曠的地方，村裏面靠近外圍的幾戶人也出來了，紛紛聚攏在一起——因為前段時間的高燒，村裏面的人口稀疏了不少，特別是青壯年，過世的比較多，這時候一堆女人站着，還有些沒被染上的男人，另外還有兩個從高燒裏面熬過來的人。

說是男人也不對，因為一個是表嫂家那個老是拉着林語要吃的的有些害羞的小男孩，另一個就是村裏面姓白的一個年輕男人，那男人是個簡單老實的人，長得濃眉大眼，人是挺精神，就是家裏有些窮，所以到現在都沒結婚——村裏面感染的青壯年有大半，就他倆活了下來，不得不說是命大。

這會兒兩個人看上去雖然不是病弱的樣子，但是感覺還是有些虛弱。林語暗暗觀察了一下，大致就明白，這兩個人，再過兩個月，只怕要比他厲害很多了。

不過現在大家都是不知道的，一堆沒了主心骨的女人這會兒聚在一起，看上去真是恓惶的不行，然後就聽到嘩啦、轟隆的聲音，眼見着是村裏有些房子倒了。

有跑出來的就對着房子哭嚎了起來，有戶人家是聽到有人叫了，緊趕慢趕往外跑，結果剛到門口，屋子就轟隆一聲，塌了。

大地還在震顫，不為人們的驚恐而撼動，也并不會為人們的害怕而變得溫柔。

林媽媽抱着林語，整個身體在哆嗦。但是她把林語抱的那樣緊，以一種母雞護着雞仔的姿勢護着這個兒子。林語靜靜地被母親抱着，反手環着她，偶爾輕輕拍一下母親的背，緩解她的害怕。

這就是母性最厲害的地方，明明自己怕的全身發軟了，但想到孩子還在，想到保護孩子，她們往往能從最柔弱的女人，一眨眼變成比男人還堅強的存在。

直到林爸爸和林志中擡着還在昏迷的楚城出來的時候，林媽媽這才放松了一下緊緊抱住林語的手，又問了幾句林語是不是害怕，直到聽到林語聲音比她還淡定，這才放下心來。

大地一直在顫動，村裏面的房子接二連三倒下，灰塵濺起來，大家都跟曠野裏的動物一樣，三三兩兩抱在一起，抖抖索索接受大自然嚴厲的懲罰。

只聽到轟隆之聲不絕于耳，還有聽到山垮下來的聲音，鬧了不知道有多久，才慢慢覺得整個世界安靜下來。

大家開始是擡起頭，靜悄悄地看着，看了一會兒，才互相喚起周圍的人，一群人互相扶持着，慢慢站起來，然後回過神來，第一時間就往自己家裏沖，看自家養的豬啊雞羊什麽的有沒有走丢。

林家一家人當然也第一時間回到房子裏面，林媽媽警覺地點了點東西，發現自家的房子，除了後面的廁所掀掉了幾匹瓦，其他都安安穩穩的，只是雞鴨和捆在廁所的豬受到了驚吓，到現在還窩在一起不敢動。

林媽媽嘆口氣，這會兒一家人也睡不着了，後山垮了一座山，幸好跟村子離得遠，沒淹到房子，但是那邊一片地，種的紅薯什麽的估計要挖的話，很困難了。而且村裏面的勞力死的死，病的病，還剩下的那點人，那裏就夠了。

只怕這村裏面的地，是要荒很多了。

不過到底是半夜三更，嘆息完這些，還是不能眼對眼熬着，于是說了一會兒話，大家都安定下來，還是休息了。

第二天開始，村裏面很多人開始眼圈發紅，一直流鼻涕，林志中再次開始忙的團團轉——雖然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但是好歹家裏因此有了些收入。

林語很少出門，他就在家裏面悄悄地把地窖的東西挪到廚房，或者在地裏面伺候着地，偶爾去看看雞鴨，揀一下雞蛋，想起來就照顧一下楚城。

林媽媽這時候收了一堆蘿蔔鴨蛋雞蛋什麽的，這會兒因為不敢一時吃光，去跟表嫂李蘭香學怎麽腌制泡菜，怎麽腌皮蛋鹹鴨蛋什麽的，用來存着慢慢吃。

表嫂家，除了小孫子李豆豆這會兒熬過來，他爹原本就早逝，家裏三口人，兩個女人，上回就李豆豆發燒，表嫂和豆豆他媽是沒事的。這回卻連豆豆他媽都感染了，家裏人都急的不行，林媽媽經常去他家，不過是因為兩家親近，這回李家只剩下孤兒寡母，林媽媽過去看着，一是看看有什麽幫忙，另外一件事，就是免得家裏恓惶，沒個主心骨。

表嫂李蘭香，林語剛回來那會兒，看起來是個精神很好的慈和老人，這次偶爾看到她，已經佝偻着背了，看上去憔悴的不行。

而李豆豆，原本就是個天真燦爛的小孩兒，現在這些日子下來，人懂事了好多，偶爾見到林媽媽拿不動東西，就拎着把林媽媽腌的東西送回來。來了林媽媽留他吃飯，他是從來不吃的，因為他奶奶說了，林伯伯一家不容易，家裏沒個田地，就靠着林大哥看病，別人送的東西過日子呢。

林語一開始還冷眼看着這孩子的品行，後來見他真的是懂事了，又見表嫂怕他們家吃的不夠，經常送些米和菜，甚至有次還送了一壇子豬油加一塊臘肉過來。

在現在這個時候，農家雖然不太缺這些，但誰都不知道以後日子會過成啥樣，村裏面的人現在心裏慌着，就算林志中幫忙看診，也不過是送些家裏夠用的，肉也有人送，都是割成一塊一塊的，最多不過一兩斤，那還是算大方的了。

因此林語看着表嫂一家人這麽對自己家，心裏還是慢慢軟了下來。抽空偶爾李豆豆來了，也極為仔細叮囑他，千萬不可以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有很大的力氣，也不可以在村裏人面前說太多自己的事情。

李豆豆原本還是懵懵懂懂的，在聽到林語說，城裏面也有跟他一樣的人，發燒過後就有很厲害的能力，但是被人知道了，就被抓走，關起來每天抽血檢查，也被吓到了。從此以後更是注意了很多。

也是因為這個，在城裏面的消息随着從大城市回到鄉村的人而傳播到鄉村時，李豆豆聽說了那些慘狀，對林語也信任了很多。

更因為林語發現他經常只吃到半飽，就不敢吃太多——自從變異之後，李豆豆覺得如果他敞開吃，一頓能吃一鍋飯。但看到吃了一半，奶奶就一臉驚訝的表情時，李豆豆也不敢吃太多了。

李蘭香倒不是舍不得那些飯，畢竟她現在活着的念想就是這個孫子了，她只是怕小孫孫撐住而已，見他放下碗，以為他吃飽了呢。

這誤會就這麽一直下來，直到林語發現了，叫林志中趁着給豆豆媽看病的時候，偷偷跟李奶奶說了一下城裏的事情，李豆豆才敢敞開肚皮吃個飽。

不過自此之後，李蘭香對林家人，也更加感激和信任了。

不過，活人怎樣發展，都留不下要走的人的腳步——在酷暑過去的時候，大批量感染的人都連二連三過世，村裏面一下子空的不行，有很多戶人家一個人都沒剩下。

村裏在第一波變異的時候幸免的老人家，在地震和瘟疫之中，過世了不少。

村裏面，一下子就寂寞了。

望着十室九空的村子，村長召集大家開了個會——這會兒原本有幾百人的村子，已經只剩下寥寥二三十個人了。

而且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女人。

村長也沒多說什麽，只是說，村裏面如今這麽多戶都空了，他聽到隔壁有城裏面人在災後回村子的，只說城裏面已經亂的不行了，只差人吃人了，村裏面如今狀況還好的。

而剩下的人，大家一個村子的，以後要互相幫着點，只怕以後世道亂了，還有的罪受呢。大家夥兒聽到這話，頓時心裏更慌了起來，又紛紛向老村長讨主意。

讨論了一會兒怎麽存儲東西，如果有外來人了怎麽辦，聽說城裏面有變異的人，那簡直跟神話裏面的人一樣，如果這些人來了該怎麽辦。

讨論了一會兒，也沒個準信，不過是互相安慰罷了。

這時候，村長話鋒一變，頓時就說到了林家——林語他們一家都來了，這會兒豆豆正靠在林語身邊，在說到變異的人的時候，手緊緊地拽住了林語的手臂。林語可憐他小小年紀父母都過世了，最近對他很好，這回看到他吓到，正在輕輕拍着他，讓他穩住呢。

這會兒聽到說到林家，頓時手也止住了，擡頭往村長看過去。

村長安撫地笑笑，然後說，林家這回回來，他們家裏也沒個存糧，村裏面大家都有習慣，家裏有存放稻谷和米等東西的，有的是房間，有的是地窖，有的是谷倉。

現在有幾家是城裏沒什麽親戚，一家人住在鄉下的，他們一家人都沒了，那看在林志中最近一直在給大家看病的份上，村裏出面做主，把這幾家的糧食什麽的分給林家。

這話一出口，就換來了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