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末日

第12章 病倒

林語并沒有很快能做出決定，畢竟，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家人陷入危險之中，尤其是林爸爸對楚城可算是推心置腹，哥哥對楚城的印象也極好——越是這樣，林語越是不敢輕易下決定。

這時候的好人，在末世的催發之下，未必不能為了一包壓縮餅幹，把最信任自己的人親手殺死。

所以，在睡去之前，林語只是模模糊糊想着，算了，聽天由命吧。這個男人反正在末日真正到來，社會體制崩塌之前，肯定是會提前知道一些消息的。

如果他到時候躲過瘟疫，能夠想到來鄉下找他們，他就……再說。

翻了個身，眉頭皺的緊緊的，林語接着暗淡的月光看着楚城的眉眼——過于淩厲的五官，刻薄寡情的薄唇，細長的眼睛閉着，遮住了那偶爾會非常明亮的眼睛。

這人長的極好，若是能逢人就帶三分笑，只怕會招惹很多風流債。而且做事手腕也高明，唯一的缺點是——沒什麽喜歡的，沒什麽顧忌的。

在末世之中，這種人最可怕。

輾轉反側了一整晚，回憶起末世之中看到的和聽說的事情——雖然林語是溫暖的人家長大的小孩，雖然在末世之中鍛煉出來的強悍的心在重獲一次之後，又開始漸漸變得溫暖溫熱。

但是，他到底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不會主動收留楚城。這男人身上一股野獸的孤獨和彪悍之氣，收留下來，不曉得是福是禍。

而且，跟沒有家人的小孩之類的不一樣，楚城這個人，如果熬過開始的幾場巨變，只怕，以後不會是願意蟄伏的人。

思考了很久之後，把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剖析下來，林語終于做了決定，雖然覺得這個人不太壞，但是他真的不敢冒險。

明天多送他一點東西吧。

這樣想着，林語終于熬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人一動不動，林語吓了一跳，就看到楚城臉色發紅，平日極為警覺的人，連林語大動作都沒有反應，好像高燒的失去意識了一樣。

林語吓了一跳，當時也沒多想，只是叫自己哥哥過來看。

結果林志忠檢查了一下，當時就皺眉宣布，楚城是高燒。

“看症狀，跟我同事那天跟我說的差不多，高熱、全身發紅、失去意識，而且大量盜汗……我再觀察一下吧。”林哥哥這樣說着，但語氣裏已經是八分的确定。

他先是趕林爸爸林媽媽出門，然後讓林語幫忙打下手，給楚城打了一針之後，就讓林爸爸林媽媽先等着，他去給林語找藥。

兄弟倆進了房間，林志忠把房門一縮，對着林語輕聲問：“小語，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事？”

這句話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把林語唬了一跳，下意識就說：“沒……沒啊！”

林志忠哦了一下，半響又說：“其實，昨天我朋友在電話裏，沒跟我說市區裏面要戒嚴的事情。”看到林語終于露出驚訝的神色，林志忠繼續說：“他跟我說的是另一個事，他說，高熱的人基本都死了，活下來的人，身體各個部分差不多都有一定程度的變異，比如……手變成鳥爪的樣子，且身輕如燕；或者腿變得能一腳踢穿牆壁，力大無窮……還有的人，能一口氣吃十幾個人分量的食物，然後存儲起來，一兩個月都不用吃飯……”

“他們……被醫院關起來了？”林語吶吶地問。

林志忠點了點頭，看着他眼裏透出的害怕和茫然，嘆了口氣，上前抱住了自家弟弟，人生第一次收了臉上嘻嘻哈哈的表情，認真地說：“別怕，哥哥就是問問你……別怕啊，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是我弟弟，除非我林志忠死了，否則沒人敢欺負你，放心！”

跟上輩子一模一樣的話，再聽一次，還是那麽讓人感動。林語抱着自家哥哥，靜靜地掉着淚，他其實根本就不害怕，上輩子什麽樣的地獄掙紮沒有經歷，他之所以還那麽願意再活一次，再來一次，不過也就是為這溫暖的話語。

而林志忠是完全誤會了，以為自家弟弟是被自家的話吓到，又怕被醫院抓起來做研究，才哭的這麽凄慘，這會兒趕緊哄了許久，又賭咒發誓不會讓別人知道。

“放心放心！”林志中抱着自家哭的可憐兮兮的弟弟，心裏一陣埋怨自己，小語應該也是害怕的吧，所以才躲回長大的鄉下，又賴着不願意回家。自己幹嘛要逼他呢，就假裝不知道就好了啊！但是，如果不确定的話，林志中也沒辦法解決這件事情。

事實上，就算現在确認了，林語确實是變異，但是，林志中也不敢問他具體的情況，怕刺激到林語。而且林志中知道，就算了解也沒辦法，同事在有精密儀器的檢測下，都沒辦法知道具體的原因，更別說在這麽簡陋的鄉下了。

這會兒确認了之後，也奇妙地不着急了，反正雖說城市暫時還沒戒嚴，但按照同事口氣裏的意思，這次說不定比之前sars的幾次傳染範圍還大，殺傷力更強，且更加無法捉摸。

所以不回去也是好事，反正楚城之前請下來的假期還在呢。反正要是到時候狀況好了，只要楚城原因松口投資的事情，也不怕發生什麽。而醫院則是開始催林志中回去了，因為醫院的人手不足。但林志中沒管，打個電話捏着嗓子假裝感冒，頓時吓得上司一直叮囑他好好休息。

開玩笑，傳染人員已經夠多了，他還是不要那麽快回去，到時候別說幫忙，還要人照顧他！

于是，林志中就那麽淡定地處理好一切，然後發現楚城居然高燒不退——看情形跟醫院的那些人差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林志中看着燒的不省人事，全身發燙，臉色發紅，唇色發白的樣子，頓時腦子裏面晃過林語一個月前那場高燒，頓時心裏有了一個比較大膽的猜想。

沒想到他只稍微探問了幾句，頓時把自己弟弟吓得一直哭。他哪裏知道，這會兒林語是感動呢！

在林志中的安慰之下，林語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他擦了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說：“那咱們怎麽辦啊哥？”

林志中也糾結了，他這輩子，晃晃蕩蕩下來，因為天生的聰明，學業一帆風順，事業一帆風順，情場也都是無往不利，這會兒突然遇到這麽大的事情，頓時有些無法決斷。

林語咬牙，決定再拿爺爺奶奶說事兒，加把火。

“哥，那天我做夢，夢見爺奶的事情……”

“等等，那不是騙人的吧？！”林志中頓時有些懷疑。

林語大力搖頭：“當然不是，我還能算清楚咱們祖屋啥時候倒不？！”

林志中頓時相信了，因為林語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祖屋什麽時候倒掉的。可能是當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變異，真的以為是爺爺奶奶生氣的關系吧。估計是前段時間老去市區找朋友玩，才發現自己這個是變異的。

林志中這樣想着，頓時心裏就相信了幾分。

“其實……”林語小心觀察着他的臉色，這會兒對自己要說的話也更加有信心，他故意吞吞吐吐地說：“其實那天……爺爺奶奶不只是說了這些……”

見到林志中疑惑地看着他，林語這才繼續說：“爺爺奶奶跟我說，要出大事了……讓我們快回來，不然只怕有大難……”

“然後呢？”林志中繼續問：“爺爺奶奶還說了別的沒？”

“就說讓我們快點回家，呆在鄉下，先別急着動……其他……我就醒了……”林語斷斷續續地說着，顯得有些雜亂。

這是正常的，沒有說真話的人，會對夢境記憶非常清晰，一個個情節能背誦下來一樣。

他那游移不定的樣子，反而讓林志中更加确信了。用力握住林語的雙肩，說：“好，反正按照我同事的說法，我們最近最好也是不要回去比較好。所以我們一起拖延一下爸媽的腳步，讓他們不要那麽急着回去。必要的時候就利用楚城生病的事情。”說到這裏，林志中嘆了一下，楚城是一個非常值得交的朋友，睿智又簡單，心态平和之于，非常善于開解他人，跟他的外表非常不一樣，是個很有人格魅力，讓人很想親近的人。

不過，大約也是因為彼此爺爺那輩留下的一點交情，才讓他青眼吧。這時候他生病，雖然能熬過去的幾率是小只又小，不過，不管是出于自家的打算還是出于道義，在林志中看來，照顧一下是應該的。

然後，林志中今天非常罕見地第二次擺出極為嚴肅的臉，對林語一字一字地說：“總之，以後有事情，你記得跟我商量，哥哥一定會無條件幫你，但是你要記得對別人隐瞞這件事情！就算是爸媽問起來，你也要說現在沒有變化了，知道不？”

林志中的考慮，在【以後瘟疫過後，正常的生活】之中，是非常面面俱到的。畢竟如果被人發現，估計只能被送去醫院研究。不過林語知道接下來會有比他厲害一萬倍的人出現，所以他沒什麽壓力，只是看到林志中難得嚴肅的樣子，還是很乖地點了點頭。

心裏酸酸的，感動的不行。更加暗暗發誓要好好保護家裏人。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卻原來是村裏面的人來找。原來是村裏面很多人都跟楚城一樣，頭天早上還是好好的，但是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就臉色發紅，唇色發白，整個人汗津津的，看上去得了急病一般。

村裏面也沒有診所，一般有個頭疼腦熱，都是直接去市裏面看的，因為路不算遠，這回是看人倒下的太多，而剛好林家的大兒子是省城裏面的主任醫生，于是就找了過來，想去讓林志中看看。

林志中也不推辭，拿了從家裏帶過來的小藥箱，拍了拍發呆的林語，轉身就往外面走，他正好也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一種病。

林爸爸匆匆叮囑兒子看病是大，但記得自己做好防護。沒辦法，現在還不知道，這種病會不會感染呢！

林志中走後，林爸爸林媽媽想到要留在鄉下一段時間，家裏好多東西都不夠，這會兒也不敢進城去買，只能去老鄉家去買了。

林語趕緊蹦蹦噠噠出去，聲明讓爸媽不要亂跑，他上次買了一堆東西，還沒用呢。

林爸爸林媽媽看到林語從後面廚房的櫃子裏拖出的米和調味料，醬油泡面罐裝肉等等，至少夠家裏人吃個一個多月，頓時下巴掉地。林爸爸被自家兒子吓得一愣一愣，憨憨地問：“幺兒，你這是什麽時候買的啊？”

“你們裝修房子的時候啊！我本來打算在這兒過暑假呢！”林語故意裝作無辜地說：“還有那些雞，媽你都沒給我炖雞湯！”

那些雞林媽媽前天就準備殺了待客的，當時被林語偷偷藏起來了，所以那晚上桌上的雞肉，還是現場從老鄉家裏買的。

為了這事兒，林媽媽當時沒好好地給這個小兒子一頓扭耳朵。

現在聽到他還心心念念提到這雞，此情此景，小兒子藏起來的東西，卻還真派上了用場，林媽媽真是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