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最後扶着牆才沒有跌倒。
臉頰火辣辣的,感覺不到疼,只是嘴巴裏一陣血鏽的味道。
祁子嘉摸了摸嘴唇,一時如鬼迷心竅,又如大夢初醒,呆站了幾秒鐘後,轉身,搖搖晃晃的向外走。
「等下——」林皓追了兩步,抓住他的胳膊,将他轉了過來。
盯着祁子嘉破裂的嘴角和腫起來的臉頰,林皓疑惑的擰眉:「你不是打手?」
「……」
「也是……哪有像你這樣,細皮嫩肉,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打手?!」林皓終于露出愧疚的表情,有些心虛的問:「那,你是誰?我又是誰?」
「我是祁子嘉,你是林皓!」
「我們什麽關系?!」
「仇人!」
「什麽仇?!」
祁子嘉抿着嘴唇,深沉的盯着林皓,直看得他汗毛直豎,幾乎要像小獅子一樣豎起毛,才從牙縫裏擠出聲音:「奪妻之仇!」
「你耍我?!」
這樣的答複聽起來太滑稽,當然不能讓林皓信服,尤其是在他精神集中,身體緊繃的情況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抓起桌子上的餐盤,揚手砸向祁子嘉。
辛辛苦苦做了一早上的美味佳肴就像秋雨中的落葉一樣,灑了祁子嘉一頭一臉,為了色澤搭配協調而刻意挑選過的鮮豔的配菜黏在頭發上,讓他看起來既狼狽,又滑稽。
「呃……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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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了盤子的一瞬間林皓就後悔了。他不是一個暴躁的人,是在是尚處于失憶後自我定位的迷茫期,又對眼前的狀況摸不清門道,本就焦慮不安,偏偏這小子還笑帶嘲諷,語帶挑釁,讓人忍不住想動粗。
「可是你到底是誰?」
祁子嘉摘下黏在頭上的菜葉,淡淡一笑:「我是一個,你忘記了的,根本不值得記住的人!」
冬季的清晨,環山公路上空空蕩蕩,一臺中産轎車以詭異的運行軌道行駛着。
祁子嘉的精神高度集中,繞着這年久失修的廢棄公路,一圈一圈的開着。裏程表上顯示的車速已經到了最高速度,炒股了車身能承受的極限,車皮似乎在顫動,輪胎也發出抗議,車子開始上下左右的搖晃,終于失控的向斷崖沖去。
千鈞一發之際,祁子嘉轉向急剎,将車子停住。
巨大的慣性使胸口被安全帶勒得像骨頭斷了一半的疼,缺氧的暈眩讓他的頭幾乎擡不起來……可是都沒有臉頰那火辣辣的巴掌來得難受。
祁子嘉一直知道,自己是一個極端的人,把自己逼到死亡邊緣再拉回來,尋找劫後餘生的感覺,僅僅是他排解壓力的方式。
即便這方式,只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而已。
趴在方向盤上休息了一會兒,氣息心跳都恢複正常後,祁子嘉啓動車子,以四十時速的龜速開回山莊。
小皮和兒童專家丹尼爾坐在沙發上,看到父親,小孩立刻迎了上來,抱住他的腿。
「小爸爸……爸爸呢?」
「你爸爸回外星看親戚去了!」祁子嘉彎腰将小孩抱了起來。
小皮摸了摸祁子嘉的臉,說:「爸爸……爸爸生病了,小爸爸不要生氣……」
「爸爸沒生氣,爸爸在笑啊!」
多可笑啊……之前居然還幻想林皓一覺醒來就雲開霧散,誰知道那家夥一睜眼就讓人五雷轟頂!
放下小皮,祁子嘉去廚房為丹尼爾倒了一杯咖啡,兩人随意的聊了幾句,丹尼爾禮貌性的表達了對林皓的問候。
自從三個月前被林皓救了之後,丹尼爾對林皓的态度變得微妙,不僅沒因感恩而變得親近,反而更加疏遠,甚至還總可以躲着,避免和林皓的正面接觸。但與祁子嘉交流的時候,又有意無意的會流露出對林皓的關注。
于是祁子嘉也沒有隐瞞,大方說了林皓已經失憶。
丹尼爾自言自語的說:「這也許是上帝的安排,為他洗清罪惡,走入正途……」
祁子嘉的臉色未變,但眼神冷了起來。
丹尼爾是來接小皮去加州參加一個早慧兒童啓發活動,這是早定好的行程,雖然昨天折騰了大半夜,但是回來也睡了六、七個小時,小孩的精神狀态還不錯。
送走了他們,祁子嘉回到房間,把林皓的衣服、游戲機、日用品都胡亂的塞進旅行袋裏,丢出大門。
傍晚威廉打來電話,說林皓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他屬于什麽外部創傷造成的解離性失憶,可能會突然恢複記憶,也可能永遠恢複不了,更可能因此分裂出第二個人格!
祁子嘉聽後冷笑:「如果能分裂出一個稍微正常一點的人格,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進化!」
威廉幹笑了幾聲,問:「要我和他解釋一下你們的關系嗎?」
在檢查報告出來之前,他們沒有向林皓傳達任何信息,目前也只是告訴了他公派學生的身份。
「不用了,我尊重他忘記我的意願。」
挂掉電話,祁子嘉煮了一大杯牛奶,一口氣灌到肚子裏,然後脫光衣服上床睡覺。
解釋什麽?告訴他什麽?要如何向他描述,在被他抛棄的人生中,有個對他非常重要的,是他千辛萬苦追來的,發誓要一輩子守護的,彼此經歷過生死考驗的同性情人?
還是他應該抱着小皮出場,像怨婦一樣的訴說往日情,哭哭啼啼的痛訴「你怎麽能忘記我?忘記我們曾經甜蜜的往昔?忘記你曾在我耳邊許下的甜言蜜語?」
這種丢臉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感情這種東西,尤其是同性間的感情,說到底就是一種牽絆,我放不開你,你舍不下我,互相支撐着一路走下去。
尤其是林皓這種人,他可以對一個人一見鐘情後舍家棄業,包袱款款的倒貼上來,也同樣可以沒了感覺就抛妻棄子,收拾行李拍拍屁股走人!
什麽「因為所以自然道理」的解釋說明,對他而言是狗屁,堂堂正正說出「忘記的都是不值得記住的東西」的家夥,其實就是只情感至上欲望為進化不完全的低等動物!
如今,這只低等動物幹脆的失憶,快刀斬亂麻的切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牽絆,作為被遺留下來的一方,他又能做些什麽?
能和一只撞了電線杆失憶的公雞說,我是你的唯一嗎?
一夜間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夢,最深刻的場景就是他牽着林皓在林蔭大道奔跑,越跑腳步越沉,最後實在邁不動腿了,一回頭,看見自己牽着一只花斑大肥豬。
清晨被電話聲吵醒,接聽,一道客客氣氣的男聲傳來:「祁子嘉先生嗎?你好,我是林皓,威廉說我住在這裏,可我沒有鑰匙,按門鈴又沒人來應,如果方便的話,可以下來幫我開下門嗎?喂?祁先生?你在聽嗎?喂——」
祁子嘉重重的撂下話筒,在床上呆坐了幾分鐘,知道樓下傳來砸門和叫喊的聲音,才起身去開門。
林皓舉着手站在門口,眼睛瞪着,明顯處于憤怒中,但看到祁子嘉的一刻,生生的将被拒之門外的火氣壓了下去。
「這是我的東西吧?請讓開,我要進去!」林皓拖着丢出去的行李擠了進來,站在客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二層小別墅,問:「威廉說我們一起住……我們是室友嗎?」
「……床伴……」
「什麽?」沒聽清祁子嘉的呢喃,林皓提着行李往樓上走,在三間房門前猶豫,「哪間是我的卧室?」
祁子嘉擡手,指了指他們的卧房。
林皓推門進去,自然的像他每天放學回家進房一樣。
祁子嘉則轉身進了一樓的浴室,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臉時,瞬間理解了剛才林皓為何收斂怒氣。
他現在的臉色,清白憔悴,浮腫駭人,活像一個時日不多的衰鬼。
洗了澡,臉色看起來總算好點,祁子嘉走到卧室門前,推開門,林皓正在換衣服,他沒有大驚小怪的叫,只是不贊同的嘀咕:「進別人房間都不敲門……」而這話,也在看到祁子嘉滴水的頭發和半裸的身體時戛然而止。
祁子嘉随手拿起毛巾,開着退坐在床邊,胡亂擦拭着頭發。
林皓擰着眉,嘴巴張開,還是咽下想說的話,低頭指着自己只提到胯間的牛仔褲,納悶問:「為什麽我卧室裏衣服都不合身,穿起來很瘦?你看這褲子,扣不上……」
林皓的衣物小一號的牛仔褲,大腿和屁股被包裹得緊緊的,正努力收腹。
「我是昏迷了多久?怎麽會胖到褲子都穿不上呢……」一邊嘀咕一邊擡頭,對上祁子嘉熾熱的眼神,林皓立刻打了個冷顫,之前好不容易忍下的話還是脫口而出:「你是做特殊服務業的?」
聞言,祁子嘉輕佻的笑了起來:「怎麽?要結算這些年的度夜費?」
「我想我可能進錯房間了!」林皓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