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什錦從麗娘手裏接過燈籠,……
什錦從麗娘手裏接過燈籠,緩步走在葉悠前頭,時不時叮囑葉悠注意腳下。
葉悠一聲不吭,什錦心裏也不好受。
自家大人什麽心性他清楚,那些手段他也懂,只是有些話他不能提點。
西院燈火通明,照得人臉龐發亮。
什錦将燈籠壓低,輕聲提醒:“夫人,到了。”
乍暗還明,闌珊的燈火惹得葉悠眯了眯眼睛,好一會兒才适應過來。
什錦抿了抿唇,将聲音壓的更低:“夫人,今日我抽空去了趟京郊別苑,老夫人和表小姐一切安好。”
葉悠眼皮一擡,什錦的話入耳品味一圈才明白過來,随即目露感激對什錦道:“多謝。”
什錦笑得有些腼腆。
葉悠來到湯賀兒房門口,什錦輕輕叩門:“大人,夫人到了。”
“讓她進來。”展追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
什錦推開門,葉悠提裙進房。
房內暖意正濃,燭火成排,照得整個房間明亮似白晝又散着柔和,空氣中彌散着濃烈的香氣,乍一聞有些刺鼻。
葉悠下意識的用手指擋在鼻下,适應了好一會兒。
“過來。”展追坐在裏間床榻邊上喚她,中間隔了月紗簾,看過去他的身形透着朦胧。
葉悠提了一口氣,掀開月紗,進了裏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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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裏間,便見着地上擺着一只碳爐,碳火兩三燃得正旺,碳爐一側擺着一小壇子酒,瓶口封條用小楷寫着“青梅”二字,羹鬥緊挨着,再一側還擺着一只小紮凳,此時的貼心,看起來尤其可笑。
葉悠看了一眼展追,他正歪在榻上看書,目光側移,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湯賀兒。
湯賀兒初來乍到,見葉悠過來,忙起身行禮。
葉悠只微微點頭,并不言語。
“大人今日是想喝梅子酒?”葉悠眼底浮起一絲笑意,帶着冬日寒霜。
展追不答,只盯着手中書頁,偶爾翻過一兩頁,像面前沒這個人。
湯賀兒看看葉悠,又看看展追,一時弄不不清這二人玩的什麽。
僵在這裏實在不好看,湯賀兒更是覺得尴尬,于是微微俯身低聲提醒:“大人,夫人問您是否要喝梅子酒?”
湯賀兒開口,展追這才作出一副後知後覺的模樣來,擡眼先是扯了湯賀兒坐到自己身邊緊緊挨着,而後才将書随手一丢對葉悠道:“府裏眼下無青梅,你且将青梅酒溫了。”
湯賀兒緊緊貼着展追,二人相近,細打量他高挺的鼻梁和如畫的輪廓,湯賀兒心裏怦怦亂跳起來。
展追望着葉悠的眼睛,試圖從裏面搜尋一絲他想要的,奈何此時她的眼底像午後無風時沉靜的湖水,既空蕩又深沉。
他有些失望,他多想告訴葉悠,只要她鬧,只要她說一句她不願意,只要她質問他為什麽要納妾,他便馬上将湯賀兒掃地出門。
但是她沒有,她眼裏黯然無光,一絲掙紮和委屈都沒有。
展追轉念又想,她怎麽沒鬧過,她鬧了,她打了陳雙雙,不過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因為陳雙雙殺了她養的兔子,還有侮辱将軍府。
提到兔子,展追僵硬的牽了牽嘴角,他如今混的不如一只兔子。
“好。”葉悠從容應着,沒有半分含糊,轉身坐到紮凳上,雙手取過羹鬥放在炭爐上,又将酒緩緩倒入,手執竹酒提輕輕在羹鬥裏攪動。
展追見葉悠這般逆來順受心裏沒有一絲痛快,反而比之前更氣了。
葉悠目不斜視,只專注于羹鬥內的酒,稍許,從鬥底透出熱氣,在酒面鋪了一層,酒香四散,青梅香氣撲到面上,葉悠深吸一口氣,覺着還很好聞。
見着火候差不多,葉悠取火鉗子笨拙的試圖将碳從中間掐斷,從前在家時看着丫鬟們這樣做過,不想看起來簡單,做起來也沒那麽容易。
展追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并非像旁人所見那般無動于衷,他面上無波,心卻随着葉悠的一舉一動時而揪起,那燒紅了的碳看着吓人,展追幾乎按捺不住要上去奪過她手裏的火鉗子丢出去。
他一忍再忍,手在身側握了拳,就在将要起身的時候,葉悠如釋重負的長舒一口氣,碳被掐斷,她将火鉗子擱置一旁,而後自顧起身從桌上取了酒盅又拿着酒提細細舀了八分滿,這才送到展追面前。
“大人,您的酒熱好了,趁熱喝了吧。”葉悠眉目稍提,這會兒已經看不出任何不悅了。
展追望着面前她遞過來的酒,嘴唇輕抿,暗自咬牙切齒的接過,放在鼻尖兒輕嗅,随即一把摟過一側的湯賀兒,舉着酒盅揚臉道:“今夜良宵,佳人在側,我怎好獨自品飲?”
葉悠眼睛一眨,恍然一笑:“是我疏忽了。”
說着,葉悠轉身又裝了一盅,送到湯賀兒面前。
湯賀兒受寵若驚,忙要起身,肩頭卻被展追死死摁住,她動彈不得,只能坐着雙手從葉悠手裏接過酒盅,略顯慌張說道:“多謝夫人。”
“啊對了,”葉悠忽又發笑,像是有什麽喜事兒,轉身又取了只酒盅,再次滿上,這次這杯酒被她握在手裏,葉悠揚聲道:“今日是大人納妾的好日子,我祝大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話音才落,葉悠将梅子酒一飲而盡。
酒水溫熱,青梅的香氣在齒頰發散,入腹順暢。
葉悠将杯口朝展追亮了亮,示意見底,笑着又問:“不知大人對我今日所作所為可還滿意?”
展追面色鐵青,手中的酒盅險些被他捏碎,湯賀兒雙手僵硬的端着酒盅,斜眼打量展追,看清他手因用力捏住酒盅而微微顫動,再看面前葉悠看似溫柔實則冷漠的笑意,心裏有了幾分猜測。
好像明白了為何展追今天會鬧這一出。
“很好。”良久,展追才撐起笑意,硬生生擠出這兩個字,随即仰頭将酒喝下。
“那我可以回去了嗎?”葉悠又問。
展追喉頭微動,沒再看她,只朝門口提了一下下巴:“走吧。”
“多謝大人。”葉悠微微颔首,随即将酒盅放下,轉身便走。
聽到關門的聲音,展追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擡手将手中酒盅一把灌到地上。
酒盅落地,頓時四分五裂,碎片飛的到處都是,有兩塊還崩到湯賀兒的腳邊。
湯賀兒被吓得身子一震,手中的酒灑了一半兒,腿上衣裙漸漸暈濕成一大塊。
展追的臉也因為驟然用力而一陣充血。
他的胳膊不知何時從湯賀兒肩上收回,目光流火,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
葉悠才出門便聽見屋裏東西被打碎的聲音,腳步一頓,回身看過來。
屋裏好像一下子又靜瑟了,再無動靜傳來,葉悠稍留了一會兒,見展追并沒有再折騰她回去的意思,這才冷眼回身,由什錦提着燈籠送她出了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