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家中是有兩個女兒?……
她整個人窩在被子裏面,一松手,肩膀那塊地被子便叫段寧掀開,他單臂伸了過去,撫着她的肩膀将她整個人轉了個圈。
宋淩眼前天旋地轉,再定下眼神時,自己已經仰面朝着天,段寧斜靠在床頭,微側着頭垂眸睨着她,手還搭在她的肩膀上。
得知了段寧或許會是男子後,她連被他碰下肩膀都不好意思了。她是打小與男子來往地多,平日裏一塊兒出去鬼混的狐朋狗友,都是些財大氣粗,吊兒郎當的男子,可段寧到底是與他們不同的。
他待人溫和有禮,方方面面都做的周到,從不像琉城那兒的商賈家裏的公子哥一樣大大咧咧,沒規沒矩,他還聽她的話,她說什麽便是什麽,還那麽在意她,願意只身進狼群裏去救她出來,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
最重要的是...是...他可是她的娘子呀,因一道莫名其妙的姻緣,和她成了一家人,她喜愛他,并不只是單純的地喜愛他的聰明能幹,或是他的俊逸儒雅,更是因為兩人長久相處來的融洽和睦,細細想來,他做的每件出乎她意料的事兒,都是在為她如今的淪陷添磚加瓦。
他身上似乎有種難以言說的氣息,只要他在邊兒上,宋淩就莫名地安心,她對他的信任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卻早已浸入來她的方方面面。
一定是因為...一定是因為他的無處不在,他的細致入微,才讓她有了這種只對他一個人有過的特殊感覺。
一定是因為倆人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久了,不會是因為別的什麽...
宋淩做事向來不計後果,這一刻卻出奇地謹慎,生怕自己的想法出錯。畢竟她現在還是猜測,萬一只是她想多了,他真的是女子,她豈不是又要失望一次。
就算是只是拿這些想法來安慰自己也好,她不能太過絕對,這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宋淩深吸口氣又呼出,好像覺得自己一瞬間就長大了許多呢。
她抿抿唇,大膽地與他視線相對。
段寧勾着唇角睨她,将她散落在肩頭的黑發撫到了枕頭上,又收回手掐住了她的肩,俯身靠了過去。
兩人鮮少有這樣親近的動作,他也怕驚了她,特意問了句,“确定麽?”
宋淩本是想,只不過是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這有什麽确不确定,可剛要點頭時,便擡眸看到了他沈如潭水的眸子,古井映月似的緊緊地攝住她,她甚至在那裏面看到了自己的臉。
她臉唰地紅透,卻還是硬點了兩下頭,又死要面子地補了句,“這有什麽不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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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寧輕笑,随即将她從被窩裏撈起,手掌扶在她的背後往自己這邊一按,宋淩的臉就貼上了他的胸口。
兩人以前有過許多次不經意地觸碰,刻意地去抱對方還是頭一回,宋淩的臉可以毫不在意後果地靠着他,感受着他那邊源源不斷傳過來的溫熱結實,竟從心底湧上了種做什麽都有底兒的力量。
段寧垂眸看着她的發頂,心中劃過了絲惋惜遺憾。
若他此刻與她而言不是個女子那該多好。
可若她真的知道了他不是女子,還會願意與他做這樣親密的動作麽?
他面上的笑僵了一瞬,卻轉瞬又恢複平靜,可方才剎那的想法卻讓他心裏真真切切地像劃了道口子一樣,他的心口劇烈收縮了一下,轉瞬即逝,那道口子卻是無法愈合,汩汩地滲出了血紅。
他于是深吸口氣,另一手臂也伸到她的背後去環住她,擡手放到她的腦後,将她摟得更加靠近自己,仿佛這是兩人最後一次如今貼近。
段寧擡手把她落到身前到發絲撩到腦後,以免她壓疼了頭發,動作是他自己都未曾發覺到的輕緩柔和。
“怎麽?是忽然來了這樣遠的地方,夜裏怕了麽?”
宋淩深吸了口氣,鼻尖滿是他身上原本就有了清冽好聞的香氣,又混着宋宅的衣裳上的皂角氣味,似乎有些不倫不類地不搭調,卻莫名地叫她覺得安心極了。
她的聲音悶在他的胸口處,混着他胸腔的跳動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才沒有呢。”
經了方才他的手掌一按,宋淩更加靠近他的胸口,也更感覺到了他胸前的平坦。
...好平啊。
宋淩感嘆的同時,心中的喜悅加深,她一個随意的猜測正在不斷地得到印證,似乎她每往前一步,都能得到更确切的答案,這讓她興奮不已。
不知是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松開了段寧,仰頭看向他,卻掩飾不住自己嘴角的偷笑。
段寧蹙眉,“笑什麽?”
宋淩腦子裏一道閃雷劃過似的,喚醒了她曾毫不在意的一件小事。那似乎是兩人成親的第二日,她方睡醒時不小心抹了把他的胸口,也察覺出了是平坦的,那時他便是與這會兒差不多的口吻語氣,問了她句“做什麽”。
她一拍大腿,當時怎麽就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呢!若是當時就猜到了,那省了她多少功夫和苦悶呢!
段寧本就覺着她起身後的表情不對勁,像小人得志般,笑得狡猾,這會兒又忽得拍了下大腿,随後自己坐在那兒嘿嘿笑了兩聲,倒像個患了癔病的。
他緊蹙眉,低下頭去看她,一手擡了她的下巴叫她跟自己對視着,問道,“怎麽了?”
宋淩下巴一疼,擡眸見他狐疑的眼神,就知道他八成是覺得自己這會兒鬼上身了,也忽的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太過張揚,一不小心便外露了,忙收斂了笑,“沒事,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段寧卻不是那樣好糊弄的,聽了這話雖是松了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一雙黑眸卻仍緊緊盯着她,“是麽,什麽好笑的事?”
宋淩一怔,眼珠子咕嚕轉了一圈便有了主意,糊弄道,“想起了小時候的趣事罷了,我小時候皮着呢,做過可笑的事情多了去了,今兒太晚了講不完,以後我慢慢講給你。”
說罷,她手一撐跪起身子仰頭極力與他平時,話鋒一轉,“我恰好有話想問你呢。”
段寧揚眉道,“什麽事?”
她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佯裝是不經意地問,“我忽然想到的,你家中是兩個女兒,你和阿姐,若是想要個人來假扮長子,為何不叫阿姐去扮,而叫你扮?”
段寧表情一滞,答道,“阿姐個子嬌小,不太合适。”
她步步緊逼,“可你不是方才還說了,你是打小叫你爹逼着同男子一塊兒練武,才個子高的?”
他這是頭一次叫宋淩從話中抓住了漏洞,許是她的問題确實出乎了他的意料,讓他措手不及,才不小心出了差錯。
他卻面色如常,眸色淡淡,似乎并沒有被她難到,輕笑道,“這你倒不如去問我父親,他的決定,我哪敢過問太多。”
宋淩撇嘴,問不下去了。
他見她住嘴,也稍松了口氣,又哄道,“時候不早了,方才不是便叫我睡了麽?明兒一早便得去看那鋪子,當心明天起不來。”
他不正面回應,宋淩也沒什麽好繼續問的,只好熄了火,恹恹應了聲。
段寧擡手撚滅了桌上的燈,屋內霎時陷入一片烏黑,他的眼睛無法适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卻仍不阖眼,看着眼前的一片虛無,心裏總覺得挂着什麽,如何都無法安然入睡。
父親的眼線遍布京城,消息一向快,他今日未在京城露面,怕是還沒人看到他,明日一去看鋪子,怕是不出半日,就能傳到大理寺卿府中。
心煩氣躁,他最終還是阖上了眸,閉眼卻是另一種無盡的黑暗。
靜谧的夜裏,宋淩突然出聲兒。
“阿寧,我還沒見過你父親呢。”
段寧開口的聲音有些低啞,夾雜幾分說不明的情緒,“他那人,沒什麽好見的。睡吧,臨大事兒前提那人,晦氣。”
宋淩随後迷迷糊糊又問了幾句,還沒問完,便睡着了,段寧于空洞洞的黑夜裏聽着她平穩緩慢的呼吸聲,卻完全沒了平日裏的心安。
也不知他那向來眼高于頂,視商人為最底層,又做事殺伐果斷不留情面的父親,若是知道了宋淩的存在,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他盛氣淩人慣了,若是肯給宋淩好臉色,才叫段寧難以置信。
段寧不知道他父親會如何,他只知道,他如今雖失去了與父親抗衡的力量,卻比曾經要堅韌百倍,他可以容忍再會時他人的冷嘲熱諷抑,卻絕不會容忍別人動宋淩一根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