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終離去(二)
南華仙君幼子衛君離四歲誕辰第二日的晚宴上發生了一大一小兩件怪事,歸一宗掌門太衍仙君已經下令嚴查兩件事的經過,并暫請參加晚宴的衆位賓客在歸一宗客房裏稍作休息,莫要離開。
雖然不少人因為歸一宗居然懷疑自己而心生不滿,但懾于歸一宗的超然地位,不管心裏怎麽想,最終面上都還是笑吟吟地應了。
太衍仙君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不惜冒着得罪修真界大能的風險也要扣下賓客徹查,乃是因為當天發生的那叫大事着實十分嚴重和離奇
歸一宗地位超然的太上長老,修真界人人無不敬畏三分的南華仙君,居然在幼子的生辰晚宴上當衆吐血不止,暈了過去。
這下可吓壞了參加晚宴的衆人,南華仙君的準未婚妻蓮華仙子更是慘白着一張俏臉,一步不離地悉心照料着他。
只可惜任憑太衍仙君如何把脈診斷,甚至請了醫修大能木遠仙君仔細探看了,結果都是一樣。
南華仙君肉身和魂魄均是毫無損傷,只有渾身氣息起伏不定,看起來竟有點像突破境界瓶頸時的情況。
最終還是南華仙君大膽猜測,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南華仙君在晚宴上不知看到了什麽突然心生頓悟,又因為心情跌宕,無法平複心境全心沉入頓悟妙境之中,才會最終陷入夢魇。
故而此次雖然看起來兇險,但只要仙君自己能突破夢境,自然能清醒過來。
只是具體能什麽時候醒過來,就要看南華仙君自己的造化了。
一聽他這麽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愁眉不展,紛紛嘆着氣咋舌。
看來這天分過高也不是什麽好事,連辦個普通的晚宴都能頓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可遇而不可求的頓悟機遇就如同家常便飯一般簡單呢!幸虧今日南華仙君有衆位大能相護,到來赴宴的賓客也大多不敢包藏禍心,否則,陷入頓悟夢魇的南華仙君便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不過衆人又不由地猜測着,究竟是什麽東西能引起仙君的頓悟,又會讓素來淡泊冷漠的南華仙君情緒這般激烈呢?
所有人陷入沉思,故而竟沒有人看到,垂首坐在南華仙君身側的蓮華仙子,素來清幽淡然的美目之中,竟是突然閃過一抹十分複雜的神色。
蓮華看着床榻上宛若沉睡一般的男人,手心裏偷偷握着一枚玉佩。
一想到男人初看到她拿出這枚玉佩時,失态到打翻面前的杯盞,盯着她的臉似喜似怨的複雜神情,她就已經清楚地知道,她費盡不知多少心機,手上不知沾滿多少無辜的鮮血,終于抓到了這個男人的軟肋。以後,只要她手裏捏着這枚軟肋,莫說是娶她為道侶,便是讓南華為了她去死,南華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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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理應是十分高興的。
但南華不知道真相,她卻瞞不過自己。就算玉佩已經被她緊緊攥在手裏,就算那個幼時無意間救了南華的女子現在已經帶着她肚子裏的孽子一同化作焦屍,就算……就算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她就是當年救了南華的那個人,她的心中還是不由地湧起一陣陣苦澀和心虛。
為什麽,為什麽當時救了南華的偏偏不是她呢?
蓮華手心裏的玉佩攥得越發緊了。
雖然木遠仙君已經親自開口表示南華仙君并無大礙,但為了表達對歸一宗的敬重和對南華仙君的關心之意,大部分賓客還是選擇不回客房,就在主殿等待南華醒來。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而枯燥。為了打發無聊時間,大殿裏有些人選擇直接盤腿坐下修煉,有些人則閑聊起今晚發生的另一件小事來。
今晚,就在南華仙君吐血暈倒之際,歸一宗後山的一座偏殿不知為何竟然突然着起火來,住在殿中的一個女爐鼎來不及逃脫,連同腹中的孩兒一起燒死了。
據說那女爐鼎護子心切,等衆人從廢墟中找到她燒焦的屍體時,她的手還牢牢地護在自己的肚子上。
這件事雖然關乎一大一小兩條性命,但畢竟在修真界生生死死實在是家常便飯,死的又是一個小小的爐鼎,于是衆人只是唏噓感嘆兩聲也就不再提及了。
“見過木遠仙君,仙君請小心!”負責守山門的二位弟子剛給木遠仙君行了個禮,就見到木遠仙君竟然搖搖晃晃,神志不清地從他的青色葫蘆法寶上直接掉了下來,兩人頓時大駭,連忙飛奔上去,十分幸運地聯手把木遠仙君接了下來。
“仙君,仙君?”一靠近木遠,他們就聞到木遠身上濃濃的酒味,刺鼻又熏人。
“你們是何人?”木遠顯然喝得有些多了,說出來的話都有些含糊不清,素來溫和含笑的雙眸,此刻竟然帶着陰狠的寒意,只是飛快掃一眼二人,就把這二人吓得冷汗淋淋,動彈不得,不由地就在心裏暗暗回憶着是否他們在哪個地方得罪了木遠仙君。又見木遠仙君神情不善地瞪了一眼自己的臂彎,那兩人連忙自覺地把扶着他的手都縮了回去。
木遠仙君的眼神這才稍稍放緩了一些,不再搭理這二人,繼續搖搖晃晃地爬上了葫蘆,向山門外飛去。
那兩守門人見此面露苦色,互相看着苦笑一聲,又連忙追上去喚“仙君請留步!”
木遠仙君此刻竟是連話都不耐煩和他們說了,一雙劍眉緊緊地蹙着,許是醉了,身上的氣勢也不由地洩了一分出來,頓時便把身邊不過築基修為的兩個弟子震得噴出一口血來,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道:“仙君……饒命!掌門……有令,任何人不得……不得離開山門半步!”
“掌門……?”木遠仙君今日也不知為何,竟然醉得這般厲害,慢半拍地重複着“掌門”二字,像是連太衍仙君都記不清來的樣子。
不過好歹态度是緩和了一些,外放的氣勢也終于全部收斂了起來,兩弟子對視一眼,暗地松了一口氣,又再接再厲道:“仙君還請原諒則個,今日實在是師命難違,弟子才冒昧攔您的去路,畢竟今日發生兩件大事,還意外死了人,掌門也是怕……”
“閉嘴!”讓那兩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這話不是又是哪裏惹了木遠的不快,竟讓他瞬間紅了眼,氣勢節節高漲,竟似是有憑威壓把他們壓死在地上的意圖!
“呵,意外死的人?”木遠黑眸如冰,冷笑着看了一眼主殿的方向,“明明,是他們不願給她活路罷了!”
什麽叫不給她活路?誰不給活路?她又是誰?!
兩弟子心裏縱有重重迷霧,卻再也無心力去追尋,因為木遠明顯由于遷怒而再度加深的壓迫又一次如山一般砸了下來就在兩弟子紛紛噴出一口血沫再也撐不住的時候,那股氣勢又驟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竟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随即,他們便聽到木遠仙君冰冷得仿佛能把人凍成碎冰的嗓音在耳邊緩緩響起:“回去告訴你們掌門,今日所受恥辱,木遠銘記在心,來日必報!”
說罷,再不理會他們,眨眼之間便已飛出幾百裏外。
“木遠仙君何時與掌門有恩怨?剛才不是還幫南華仙君看病診脈嗎?”兩個弟子面面相觑,實在理解不了木遠仙君的意思,只能互相攙扶着回去如實禀告掌門。
“你是說,他喝得酩酊大醉。還道今日恥日後報?”歸一宗內,太衍仙君一邊看着南華仙君目前所處的方位,一邊蹙着眉頭盤問。
“正是。”守山弟子們不敢隐瞞半分,連忙又事無巨細地将過程又敘述了一遍。
禀告完畢,兩名弟子便低着頭等待掌門的回複。
殿內一片寂靜,良久,他們才聽到一聲長嘆緩緩在耳邊響起:“罷了,就讓他去吧。終歸是我歸一宗,害了那一雙母子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