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到京城重新開始
薄家人一個不留,都被官爺帶走的消息,很快的傳遍了整個朱家角。
一些愛串門子聊天的三姑六婆可就說開了。
“這就是做了虧心事,天老爺罰她藏私,方子留了一手,害我還以為她是個大好人。”朱嬸子翹着二郎腿,一邊吃着炒瓜子,一邊吐得滿地瓜子殼。
“欸,我瞧那位小姐人還不錯,人長得周正不說,做什麽也都敞着讓大家看,你帶着黃二媳婦上門去,要我說,你才不夠義氣,說什麽我們好歹也是隔壁鄰裏,你就沒想過要知會我們一聲,帶我們一起發財?”一個媳婦看不過去,酸溜溜地跳出來倒打了朱嬸子一耙。
一提到這個,一幫子人的眼神都不善了。“柱子娘,你還好意思罵薄小姐不厚道,你自個呢,我瞧着你們家柱子爹忙得熱火朝天,過去問了兩句,你就遮遮掩掩的把我攆出來,我呸,我回自己沒本事還怪起別人來了。”
彼此都是老鄰居,一起埋汰朱嬸子,朱嬸子漲得臉色通紅,唉喲的拍起了大腿。“你們說我得了什麽好,你們瞧我這眼、我這腿都是被我那口子打的,為的還是不她那什麽破菌子。”說到這個她更是一肚子氣。
可她這博取同情的效果顯然不夠力,幾個媳婦偷掩着嘴笑。“你那當家的不是被你撓得滿臉開花,昨兒讓我瞅着,還不好意思的躲開了,說穿了是你自己不得法子,柱子爹忙活了大半個月,種不出菌子來,能怪誰?”
勞心費腦還勞力費錢,被自家婆娘差使得團團轉的朱當家哪能不一肚子悶,沒找妻子撒氣算客氣的了,妻子卻回來找他亂噴,兩人自然就鬧了起來。
“就是,要是大家商讨商讨,或許菌子早就讓我們種出來,大把大把的銀子往荷包裏塞了。”
“我呸,你們說的容易,那些個菌子何止我家種不出來?就連黃三媳婦家也沒見到半朵菇,我就說這些外來戶心肝最黑了,被人抓走了好,看了解氣。”
“我說朱嬸子你也不想想,哪戶人家肯把手藝往外傳的,那是活路,都還說傳子不傳女呢,那是人家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子,給了你和黃三家的,薄小姐還把所有培養種植菌子的法子都教了你,你自己沒能耐,忘東漏西的,這能怨誰呀。”自己搬石頭搬得不妥,砸了腳,活該!
幾個婆婆媽媽一聽出覺得有道理,紛紛應和,氣得朱嬸子把瓜子一扔,氣呼呼的走了。只是她這一走,沒往哪去,偷偷摸摸去了已經被搬空的薄家,她探頭探腦的往裏瞧。“呋,沒想到那些個衙門官兵也窮得要當褲子,除了把人帶走,連一樣東西也沒留下。”這是搜刮啊。
她不死心,存心想來撿漏的,聽說那丫頭走得匆促,那肯定許多東西帶不走,她要能撿着什麽好東西,回去賣個好,讓柱子爹別再發火就好了。
她那口子已經幾天不和她說話、同房,都怪她把他差遣狠了,還滿口保證只要菌子長出來一定能賺大錢,結果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作了一場白日夢,還搞得夫妻失和......她嘆了口氣,垂喪着頭走了。
君卓爾已經回到下榻的驿站,喝了杯秋露茶才想到,她不是那種坐以待斃,乖乖順從的人,逃了一回,當然可以再逃第二回,而且還更熟能生巧,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逃走,他居然大意的忘了她的狡猾。
很好,他從來都不是那種輕易說放棄的人,尤其在她勾起了他的興趣之後,他更不可能放過這麽有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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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吧,逃得越遠越好,等到被他找到的那天,就會知道他的手段為何了。
“大人是不是氣瘋了,他竟然在笑。”那天差點被花兒踹了子孫袋的侍衛叫蔣三,壓低着聲音對着夥伴說道。
王爺在想事情的時候向來不許人打擾,所以兩個貼身侍衛只能在外頭站崗,由他的角度恰巧能從格子窗偷偷瞄到主子的神情。
當然,他又不是不知死活,真要偷看也只敢一瞥。
他們家王爺可是千裏眼順風耳,他們要敢胡亂說嘴,等一下被扛去亂葬崗的人就是他們了。
“你少揣測主子的意思,待會兒又罰你去掃茅坑。”名叫徐明的侍衛可沒蔣三這麽大的好奇心。
主子吩咐什麽,他就去做什麽,這才是優秀的侍衛,将來他可是要向着暗衛那條路去的,想想暗衛有多拉風,暗衛守則一,就是要謹言慎行。這麽八卦,是行不通的。
蔣三搨了搨鼻子,好像日前那掏驿站茅坑的惡心感又回來了。
都是因為差點被那粗魯的丫頭給踹了一腳,王爺說他學藝不精,需要鍛煉,回京後,還要去五城兵馬司報到集訓三個月。
“我這不是說上一嘴嗎......”他還委屈呢,一嘴都不讓人說,也太不人道了。
哪裏知道格子窗忽然打開,露出君卓爾那張讓人如沐春風,卻笑得頗有深意的臉。“那麽喜歡說嘴,就去說個夠,下值後到驿站前頭去演說給來往的過路行人聽,沒有百人拍手叫好,不許回來。”
徐明趕緊垂下頭,他就知道,他們家王爺看着無害,可那惡趣味,啧啧,誰也不敢領教。
蔣三只覺得生無可戀。
君卓爾在這邊惡整貼身侍衛,發洩被薄缥缈放鴿子的忿忿,一面吩咐下去,準備返京。
他向來能揣度人心一二,依照那丫頭的心性,她這一跑有可能跑得很遠,遠遠避開他,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去?
把她的人都帶走,雖然下人不算什麽,兩個老的他不敢說那丫頭在不在意,可那個膽子超大的婢女,他敢篤定的說,薄缥缈只要有機會一定會回來帶她走的。
将人帶走,把籌碼放到自己手裏,她若真心挂念那個婢女,按耐不住,很快便會找上門。
那小婢女是個性子直的,不會撒謊,從中套話最容易,她說她們家小姐會回來接她,那就表示,他想抓到那只滑不溜丢的小狐貍,只要放長線等大魚上鈎就是了。
他摩挲着幹淨光滑的下巴,又或者,可以從另一方面着手。
譬如,她的親人。
雙管齊下,也不失是好法子。
薄缥缈到了百京,待安頓妥當,已是春暖花開的三月。
街上消夜的攤子滅了爐火,同時,清晨的早湯茶灘支起了火爐,開始白日的生計活兒。
剛到百京時她就住在護城河邊上的客棧上頭,晨起能看見一些半大不小的小子趁着守城的衛兵交接換班,跳進護城河裏抓魚蝦戲水玩耍。
老實說,收獲還頗豐,草繩串上的魚鱗和擺動的魚尾在日光下閃爍着濕潤的水珠。
小子們被發覺後,一個個提着褲子笑鬧着跑掉,留下滿地的濕腳印子,也是常有的事。
那些衛兵們也司空見慣,除了兔崽子、龜孫子、挨殺千刀的王八犢子,硬是罵了一串都不帶重複。
但是罵歸罵,也僅如此。
那些個孩子多是大雜院或是小門小戶的孩子,這些兵丁們出身也都很普通,同個裏坊人,都是熟人,自然也是吆喝完了就算了。
薄缥缈瞧着那些光着半片屁股的孩子們,有時會想到她那個從未謀面的弟弟,她沒有那種只要和自己有點牽扯就非要放在羽翼下護着的聖母情結,往後要是有機會就當一門親戚走動,要是沒有緣分,就獻上她衷心的祝福希望他一生平安順遂,無憂無愁。
僅僅如此。
觀察了一陣子後,她想賃間獨立的院子住時,也不考慮他處,托客棧掌櫃的去探聽這附近可有獨門獨院的宅子要賃人?
她在客棧一住十餘天,給房錢爽快不拖拉,又聽說她是進京來投靠親人,不想親人已經适居他處,她長得好,對所有的人又客氣有禮,所以這一委托,掌櫃的沒幾天就幫她問到三間房子。
薄缥缈很大方的給了掌櫃跑腿費,雖然人家未必看得上這點小錢,但她拿了銀子出來,能察覺掌櫃覺得她是懂事的。
她既然打算在這裏長住,那麽人際關系就要納入考量。
三間有着小院的宅子她讓牙子領着依次看完,一間臨街,出門就是鋪子和集市,那裏都是商家、鋪子、屋子緊挨着,馬車人流,絡繹不絕,第二間是一個京官告老返鄉留下來的宅子,房子有三進,看着不大,宅院修葺的工整,樸實大氣,底蘊雖然說不上,但是處處有驚喜,一些精心侍弄的樹木花草欣欣向榮,讓人覺得非常忘憂。
這附近還住着胥吏、校書郎等小京官,顯而易見這裏治安會比其他地方好,而它最大的好處是屋子和屋子之間都隔着甬道、巷弄或他人的庭院,因此就算在自家弄出什麽聲響,也影響不到別人。
最後一間宅子也是三進宅子,那是間空屋,許久沒有人住,據說有人在其中上吊自殺,許久都租賣不出去。
對于風水,薄缥缈并不盡信,只是那宅子如果要住人,必定要好好整修一番不可,既然都是三進宅子,價差也只在五十兩左右,她自然選了第二間。
不過,一聽到她的決定,牙子忽然面露些許為難,“真是對不住小姐,小人以為小姐一個姑娘家應會選臨街那間房,因為人多熱鬧,相對小姐的人身安全也會多一層保障,至于您看中意的這間,原本屋主是想要租賃人的沒錯,但是,後來他考慮到要往返收取租金太麻煩,所以想改租為賣,而且價錢還不低,不是小的看不起小姐,怕您拿不出那樣的錢來,您說您家中人少,三進的宅子對您來說也委實大了些。”
京城裏的牙子,比起其他鄉府郡鎮的牙子相對規矩許多,因為京裏不比其他地方,随便一個法條規矩,只要敢犯,不好意思,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再從事這一行。
牙子這一行,工作辛苦的時候很辛苦,但獲得的利潤高,只要幹了這一行,輕易不會再改行。
因此,牙子話裏的可信度肯定是有的。
薄缥缈嫣然一笑。“那就請大叔明白告訴缥缈,這屋子是何等價錢?”
牙子被她那一笑笑得神魂蕩漾,他伸出九根指頭。“九百兩紋銀。”說完還有些愧疚。至于在愧疚什麽?只有天知道了。
這宅子只是位在南城邊上,還不在京畿裏面,一開口就要賣九百兩,若按城郊一畝良田只要七到八兩銀子的價錢來看,這九百兩算是非常高的價錢了。
果然都說天子腳下的京城居大不易,這九百兩讓薄缥缈受到了震撼教育,但她只考慮了小片刻,還是決定将房子買下來,只是和牙人說好,去衙門上檔案的契稅得由他出。
一個銀子都沒殺,這讓牙人呆愣了好一下,這麽爽快利落的客人,尤其是女人,還真是少見。
人家姑娘家都這麽大氣了,他堂堂男人怎麽能小氣巴拉,讓人笑話,好吧,就算這買賣的事情和男人女人性別沒多大關系,不過他為了展現氣度,一口允諾往後所有的手續契書以及請人做見證的錢都由他來出。
他租賣房子哪回不是跑斷腿才能成交一件?今日遇見這位姑娘是他鴻運當頭了。
很快的,薄缥缈拎着她的小包袱,住進了渭南胡同裏的三進宅子。
基于九百兩銀子都花了,這麽大一間宅子要她一個人來清掃煮食,她是不幹,也幹不了的,所以她在附近打聽一下,有沒有婆子嬸子可以過來幫她煮飯打掃和采買的?
消息一放出去,不到半日,就有兩個人來問,薄缥缈也不喽唆,除了看這兩人服裝幹淨與否,又分別讓她們煮了飯菜來吃,采買自然是她出的錢。
最後,他用了後到的那個小媳婦。
薄缥缈看着小媳婦的手指甲剪得幹幹淨淨,頭發挽得一絲不茍,就算衣衫洗得都泛白了,補丁無處不補,簡直就像件百衲衣,人也局促的像受驚的鳥。
京城不見得都是富貴人家或是名門望族,京郊或邊緣地帶多得是三餐不斷的窮苦人家,這小媳婦與夫家一大家子的人同住在其中的大雜院裏,去年死了丈夫,被婆母搓磨到不行,丈夫的兄弟又鬧着分家,最後就她和孩子分出來,只得一小袋的玉米面和五文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捱過來的,嚴酷的寒冬來時,她以為自己和孩子都會捱不過去,就算捱過去,将來呢?
哪曉得又是一天以喝水果腹的開始,卻聽見新搬進宅子的女主子要找廚娘,她吩咐老大看着弟弟,腆着臉,跑到河邊用水抹了臉,挽了發,換上唯一一件能見人的衣裳,什麽把握也沒有,一臉不安的來了。
薄缥缈正眼看這小媳婦,她很瘦,瘦得皮包骨,就好像從來沒吃過一頓飽飯,那衣服在她身上就像披着麻袋似的。“基本上我不是很喜歡換人的,只要你規規矩矩做事,不偷懶耍滑,月錢二十個銅板,管兩頓吃食,平日廚房裏有多餘的,你都可以帶回去,這事以後都不用再問過我,行嗎?”
這可大開方便之門,許多有錢人家即便有多出來的飯菜,寧可扔馊桶,也不許下人捎帶回去的。
小媳婦這一想,就激動了。這代表她可以把剩飯剩菜帶回去給兩個孩子......她原先是想着把自己的飯食省給孩子,這下,娘兒仨都能吃飽了,還有二十個銅板的月錢,那是她從來都不敢想的錢。
薄缥缈眼裏看不見嫌棄,小媳婦受寵若驚,疊聲道:“行行行,只要小姐說的都行。”
“那我把你賣了行不行?”她逗她。
小媳婦果然愣住。
果然還是把人吓着了,她咳了聲,不由得想起花兒。“雖說是廚娘,但有空閑時間,屋子裏的灑掃可能也要你來,在我這兒不用太拘謹,我這人有時候沒個正形的,你別往心裏去,廢話不說,這是這個月的菜錢,要是不夠再來跟我說。”她掏出二兩的小銀錠放在幾案上。
“小姐讓我去采買?”就這麽信任她?
“行嗎?”
“二兩銀子......太多了。”她喃喃。
“三餐不一定刻意要大魚大肉,合宜就好。”她不是個挑食的人,只要飯菜對味她什麽都能吃。
“是,我明白了。”
“你夫家姓什麽?”
“奴婢的夫家姓丁,小姐叫我許娘子就是。”
“許娘子,那明日開始上工,可以嗎?”
可以、可以,沒什麽不可以的,許娘子高興的說不出話來。“那我等會兒下去先把看得見的地方清掃一遍,明日再來做細部清理。”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她向來不管這些事,許娘子既然開口,信任她就是了。
許娘子歡天喜地的下去了。
自此,許娘子總是天明就來,薄缥缈索性配了把鎖鑰給她,免得自己每日都要爬起來替她開門。
經過買房一事,讓她明白所謂的京城居大不易,包括了食衣住行,這讓她動起關于房子的腦筋。
不說他處,這天子腳下許多人終其一生積攢下來的錢也難以買到這大城市裏的一個小院,更遑論京畿那些高官貴族盤據的中心,房價更為驚人了。
接連着半個月,她天天出門,帶着許娘子給她做的糕點,先把城南逛了個遍,再半個月,其實她也沒什麽時間表,今天覺得有趣就多逛一些,要是遇到雨天還是覺得累,就早點打道回家,這天,她在小西城走了幾個胡同,看着日頭越來越炎熱,想起許娘子的綠豆湯便回家去了。
卻沒想到她回家竟看到鼻青臉腫的母子三人,呆站在院門口,模樣凄慘。
“小姐回來了。”許娘子方才應該在抹淚,一見到薄缥缈進門,很快松開小兒子的手,抹抹臉,迎了過來。
“這是怎麽回事?”許娘子頭發都亂了,衫子本來就破舊,被撕了好幾個口子後跟破布無異,薄缥缈見她消瘦的臉上還有好幾道抓痕,至于那兩個孩子也沒好到哪去,尤其是老大,鼻青臉腫,穿着粗布短衫的胳臂看得到大片的挫傷,只是那孩子倒也硬氣,摟着弟弟,垂着頭,一聲不吭。
薄缥缈走進屋裏坐下,屁股才沾到椅子,許娘子卻咚的跪了下來。
見到娘親都跪了,許家老大跟着也跪下,小兒子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嘴巴扁了扁就要放聲大哭。
薄缥缈對許家老大招招手。“你瞧那幾案上的攢盒沒?”
許家老大不解,還是點點頭。
“裏頭有好吃的米糕和糕點,拿去給弟弟吃,別忘了你自己啊。”
他顯然不敢,轉頭見娘親點點頭,這才起身從盒子裏拿了兩塊糕點,那小的一聽說有吃的,眼淚全吞了回去,接過哥哥給的米糕,“啊”一聲就整個吞下去,可又想到什麽,把口中沾滿口水的米糕掏出來。“哥也吃。”
“哥手上還有呢,你乖乖吃就好。”許家老大沒吃弟弟遞過來的米糕,反而剝成小塊小塊的喂進弟弟口中。
薄缥缈自己從水壺中倒了水喝,灌完一整懷,觑了眼依舊跪着的許娘子。“你說,發生了什麽事?”
“小姐給我的買菜錢還剩半兩多,今日我正準備上街買菜,不料我婆母帶着伯叔們過來,說我偷了家裏的錢,把那銀子搶走了,我......打不過他們,對不起......”一說到這裏,她悲從中來,眼淚又止不住的掉。
“你不是分出來了?”薄缥缈問道。
“分出來有什麽用,他們愛來就來,他們都是壞人,搶走了爹送給娘的釵子,搶走了爹給我們留下的所有東西,又把我們趕出來,害我們只能住破廟,晚上好可怕,好多乞丐還想來搶娘乞讨回來的吃食......”許家老大昂頭不讓眼眶的淚往下掉,倔強的神色讓人動容。孩子不善說謊,說出來的多是事實。
許娘子忙給老大遞眼色,讓他不要再說。
“你叫什麽名字?告訴姐姐。”薄缥缈問。
“我叫丁軒。”
氣宇軒昂,倒是個好名字。
“我知道了,帶着弟弟坐到一邊去,我還有事要跟你娘說。”
丁軒看着他那還跪着的娘,眼中不忍。
倒是個重情孝順的孩子,“你就扶你娘起來吧。”
“謝謝小姐。”母子倆異口同聲。
聽完了許娘子的說詞,根本就是這時代女子的血淚史。
失去了丈夫,被大家庭當成了累贅、雞肋,丢棄之後還不忘來敲詐看看有沒有剩餘價值。
“你怎麽能讓孩子一直住在破廟?這麽稚嫩的孩子怎麽熬得過冬寒夏暑?”
許娘子吶吶不語。這不是無可奈何嗎?能在個萬分之一的機會,誰願意自己的親生骨肉吃這種苦?
薄缥缈覺得許娘子帶着兩個還小的孩子在外流離,還能将兩個孩子平安的護到今天,看着雖然瘦,身體卻沒什麽大礙,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她無意識的撫了撫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說到這裏,許娘子又跪了下去。
“哎哎,我最不喜歡跪來跪去了,這是折我的壽,有話起來說,還有這話我不說第二遍了。”
于是許娘子沒有再往下跪,直起身子怯怯的站着,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小姐看似不追究了,可那半兩銀錢呢,她得拿什麽來償還?
“這樣吧,這屋子也就住了我一人,你們娘仨也別回破廟去了,自己挑間喜歡的院子住下,要是缺了什麽去庫房找,庫房要是沒有,再去錢去買,慢着,先別高興得太早,這些另外支出的銀子,丁軒,你可在姐姐這裏打工還回去,如何?”給魚倒不如給根釣竿。
丁軒咚地雙膝跪下去,“我願意、我願意,丁軒什麽都會做,什麽都能做,我一定會把小姐交代的事情做到最好。”只要有事做就有飯吃,有飯吃,就有力氣,就能保護娘和弟弟。
“好,記牢你今天說的話。”她輕輕帶過。
“小姐,你給我們母子遮風避雨的地方,這大恩......我們娘仨無以為報,往後只要小姐讓我們做什麽,水裏來火裏去,絕不會說個不字!”能遇到這樣體諒人又仁厚的主家,許娘子再不知道要表忠心就蠢到底了。
不過這個好像有點拍到馬腿上了。“我讓你去死,你去不?”
薄缥缈一直覺得不是說待誰好,誰就能一輩子對你不離不棄,她也是過了前世那樣跌宕起伏的一生才知道,人的感情和利益根本就是兩回事。
她不會太把許娘子的表忠心當回事,只要将來的十年,甚至二十年她能記住今日的話那就好了。
至于将來,誰知道呢。
許娘子又呆愣了下,丁軒也傻眼。
薄缥缈冏了冏,她的幽默似乎只有花兒會欣賞。
吾道孤獨啊!
“表忠心這種事情不是用說的,是用做的,往後你們怎麽做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小姐,那半兩銀錢......”
“記你婆母帳上,總有機會讨回來的,要是沒那讨回來的機會,就當她拿藥錢好了。”
有這麽毒辣的罵人法?
要薄缥缈看來也還好而已,只是許娘子還有丁軒卻是完全搭不上任何話了。
“快把我想喝的綠豆湯端上來,我渴死了!”能當家做主的人完全恢複在前世的生活方式和習慣,完全悖離這時代對女子的要求,什麽端莊賢淑貞靜有多遠就甩多遠去了。
再說,趕路的這段日子薄缥缈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喜歡什麽就去做,不用壓抑情緒,不用委曲求全,日子是自己在過的,要的就是暢快淋漓。
她沒什麽可怕的,至少有前世作籌碼,就算不能翻江倒海,但保全自己絕無問題。
許娘子再三叩謝,然後讓兩個兒子快樂的去找房間,她則是去張羅小姐要喝的綠豆湯。“小姐知道娘煮的綠豆湯最好喝,想不到是綠豆湯救了娘。”丁小弟奶聲奶氣的說道。
薄缥缈聽到了。
這是什麽話?難道她就是個隐藏版的吃貨?她絕不承認她和花兒住久,被耳濡目染導致的後遺症。
不過,說到花兒這丫頭,也該到京裏了吧?
這幾日她可把京畿的東西南北摸了個大致的方向,像那些個天皇貴胃、達官顯臣就住在靠着京畿中心的海子胡同,她是該找個時間去探探攝政王府了。
她有把握,依照君卓爾那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脾性,花兒和張大娘一行人極有可能也跟着他回到百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