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長生碧宇期親署1
馬邑之圍以這樣的方式收場,于劉徹而言可謂是一次不小的打擊,朝堂上對劉徹的質疑日漸增多,更令劉徹煩悶不已,連日來廢寝忘食的奔波操勞,最終讓他身心俱疲,以致病倒。
“這樣周全的計劃,怎麽就讓一個小小的尉吏給搞砸咯?”病榻上的劉徹,對于這樣的結果仍舊不能釋懷:“你們兩個說說,到底是哪兒出了纰漏?”
大哥和衛青相互看了一眼後,還是大哥先開了口:“其實臣以為,此戰雖無功,但也不是全無收獲!”
“說說你的看法!”劉徹又道。
“至少陛下已經将聲勢打出去了”,大哥緩緩的道:“自高祖皇帝白登之圍以來,漢朝一直是屈辱和親和被動防守的姿态,陛下想要反擊匈奴,這一戰就是轉折點,即便無功,也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在以後的軍事戰略上具有很重要的指導作用。”
“還是你看出來了”,劉徹面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其實朕并不在意此戰的輸贏,可以輸,但不能怕輸,就算是輸,也要輸的漂亮,有骨氣!這一戰,就是要讓他們看到朕讨伐匈奴的決心和勇氣!”
大哥作揖道:“普天之下,能有這般勇氣和魄力的只有陛下!”
劉徹又對衛青道:“仲卿,你是個局外人,對于此戰,你有什麽看法?”
衛青默默的放下杯盞,說道:“陛下真覺得單憑一個雁門尉吏就能讓陛下的伏擊大計付諸東流麽?”
劉徹立即否定:“當然不能!”
衛青又道:“匈奴人從小長在馬背上,具有作戰迅速,反應敏捷的特點,且他們生活在草原上,對草原上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三十萬大軍一舉一動太過顯眼,想要實行守株待兔的作戰方式,又要讓匈奴毫無察覺,其實是想當困難的!”
“你說的對”劉徹點頭表示贊揚:“是朕疏忽了,匈奴人不傻,他們不是草原上待宰的羔羊,朕不該抱着僥幸心理,忽略掉匈奴人本身的特質。”
“且單就軍事而言,當原定的作戰計劃無法奏效時,理應迅速調整作戰方案,主動出擊,但漢軍已經習慣了多年來的防禦戰,一時難以适應新的作戰方式,導致戰前準備不夠充分,反應也不夠迅速,所以才讓匈奴人從眼皮子低下逃走了!”
劉徹對衛青的分析甚為滿意,笑道:“朕看仲卿這幾年确實也增進了不少啊!”
“承蒙陛下不棄,臣這些年跟着陛下出入軍營,确實學了不少東西!”衛青說話也毫不謙虛。
“朕也看出來了,朝廷的這些老将是要想法沒想法,要膽量沒膽量,已經适應不了新形勢了,軍中必須有新的戰将來頂替他們,去适應這種新的作戰方式!”劉徹沉默了片刻,又道:“仲卿,光有想法不行,還必須落到實處,你要好好練,朕希望有一天你能開辟一種新的打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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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青行了一個正式的軍禮:“臣遵旨!”
“起來吧!”劉徹擡手示意。
我不懂軍事,在一旁聽着衛青說的,也是雲裏霧裏的,但見劉徹發自內心的喜悅,以及最後對衛青的那句叮囑,我知道劉徹對衛青是寄予厚望,遂捧了湯藥上去:“陛下的叮囑你可要記住了,不要辜負陛下對你期望!”
衛青點頭:“我明白,我一定勤加練習,不辜負陛下和姐姐的期望!”
我點點頭,又對劉徹道:“陛下該喝藥了!”
“又喝藥?”劉徹擰巴着五官表示抗拒。
大哥和衛青見狀紛紛告退,我看着他二人消失,又回頭調侃道:“誰能想到咱們極具勇氣和魄力的皇帝陛下,居然會害怕一碗湯藥呢?!”
劉徹嘴硬道:“才沒有,朕什麽時候怕過?”
我趁機将一碗黑黢黢的湯藥捧到他面前:“那是要我來喂呢?還是陛下自己喝?”
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被我方才那麽一激,他也不想在我面前失了面子,自己拿起湯藥,眼睛一閉,一口氣灌了下去,正要開口說話,我又伺機将一枚蜜餞塞入他的嘴裏。
他口含蜜餞,還忍不住抱怨:“這是哪個庸醫開的藥,苦死了!”
我聽着覺得好笑,拿帕子幫他擦了嘴:“連令儀都知道良藥苦口,都這麽大個人了,吃個藥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
劉徹牽起我的手:“兩個孩子吃藥,你也是這麽又哄又騙的麽?”
“可不是麽”我扁起了嘴:“在吃藥這件事上,她們跟陛下可是一模一樣的!”
劉徹引以為傲,笑道:“不愧是朕的寶貝女兒!”
這些日子他一直為馬邑失利的事而郁郁寡歡,現在終于能開懷而笑,我見了心下也高興,朝政之事我幫不了他,只能盡心服侍,讓他寬心。
劉徹生病以後,皇太後也親自來溫室殿探望,經義妁診斷确認劉徹病情并無大礙,她才肯放心,讓義妁核了太醫開的方子,又說了一些寬慰調養的話,便離去了。
我送她出溫室殿,直到要上車辇,她才回頭瞧了我一眼,冷冷的道:“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這一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如若皇帝再有任何差池,我必不留你!”
“唯,妾不敢辜負主上和太後信任!”我屈膝行禮,目送她登車離去。
假孕一事,她終究對我存了心結。
歲末朝貢,劉徹召淮南王劉安入朝,以厚禮相待,常與之探讨治國與處世之道,對其敬重有加,逗留了月餘,一直到過完新年,劉徹才讓其歸國,又親賜幾案手杖,恩準他日後可不必再入宮朝見。
元光三年春,黃河改道,從頓丘往東南流去。
五月丙子,黃河在濮陽瓠子口決堤,大水流經巨野,直通泗水、淮河,黃河以南十六郡泛濫成災,劉徹派遣汲黯領兵十萬以堵黃河決口,幾經周折,堵住的決口又被大水沖毀,最終無果。
傳言有說黃河大水,是共工發怒,不能強堵,恐有大難。劉徹複又派遣鄭當時前往決口視察治水,然鄭當時回來就說大水是天意為之,随即便稱病告假,朝中人人惶恐,無人再敢前往。
窗外連綿不斷的大雨,下得人心裏越發不安,劉徹在窗前踯躅許久,問我道:“子夫,黃河決口一直都堵不住,你覺得真的是天意麽?”
“朝政之事,妾不敢妄言”我拿着新做好的衣裳在他身上比劃着看是否合身,又道:“只是妾以為,那麽多無辜的百姓受災,就算是天神發怒,也總得有個理由吧?”
“什麽理由?”劉徹郁悶道:“這要依着董仲舒的說法,肯定又是朕做了對不起百姓,對不起祖宗的事了!”
“你別聽他們瞎說!”我寬慰道:“陛下勵精圖治,何曾對不起祖宗百姓了?”
“朕也覺得他們是在胡說”,劉徹伸手,一把攬過我的腰,看着我道:“不過朕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我看着他一臉的誠懇,下意識的問道:“陛下不會又要親自去吧?”
“朕不去”他搖頭,又道:“朕想派你大哥去!”
“大哥?”我心下詫異:“大哥又不懂水務,他去能幹什麽?”
“不需要他懂,他只要替朕去看看就行了”,劉徹牽着我,回到殿內:“黃河水患,鬼神之說盛行,朕派遣鄭當時前往視察,可他卻什麽都沒查出來,回來就稱病告假,朕覺得事有蹊跷,想再派人前去查探,可朝堂上的那些人,要麽就是懼怕鬼神不敢去,要麽就是朕信不過,不想讓他去,唯有你大哥,忠實可靠,是朕可以信賴之人,朕想讓他替朕去看看這場大水是否真如他們所說是天意為之!”
我有些猶豫,但見劉徹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亦不忍拒絕,點頭道:“陛下既信的過他,派他去就是了!”
“你答應了?”劉徹驚喜道:“朕還以為你會和他們一樣畏懼鬼神之說,不敢讓你大哥去!”
“妾自然是怕的”我說道:“可若不查清緣由,無以除水患,水患不除,受災受難的就是百姓,妾豈能因一己之私,而置天下黎民百姓不顧?大哥雖無大才,但這點事他應該還是能辦妥的!”
劉徹欣慰道:“子夫,謝謝你!”
“陛下如此信任我大哥,應該是我謝過陛下才對!”我想了想,又道:“不過大嫂還懷着身子,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陛下得讓大哥早些回來!”
他擁我入懷:“好,我答應你,讓你大哥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