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與和

第5章 第六張四柱床

早上還是一派晴朗的好天氣，等哈利他們到達霍格沃茨的時候，不僅天黑了，還下起了瓢潑大雨。

哈利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地上的淤泥裏，夾雜在一群興奮地讨論着學校的新生中間，海格在前面領路。他很想往自己身上用一個保暖咒，還有防水防濕咒，但是看到周圍全是落湯雞一般的激動臉孔，哈利決定還是不要冒尖。到時候他要怎麽解釋，一個在麻瓜家庭裏長大的救世主自己學會了魔咒？他不覺得自己和赫敏有可比之處。

凍得抖抖索索的哈利上船時差點被自己的袍子絆倒，還好有人扶了他一把。“謝謝，”哈利說道，擡頭發現居然是赫敏。一股熟悉的激動的心情油然而生，哈利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給她一個擁抱的沖動。當然現在的赫敏還是高傲自得的，她微昂着頭，“不客氣。”轉頭對一邊的男孩說道：“你的蟾蜍不會丢的，說不定一會兒你就在行李箱裏看到它了。”

哈利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上船的。赫敏和納威坐在一起，一個雀斑臉紅頭發的男孩謹慎地和赫敏保持距離——哦這顯然是羅恩，哈利一陣高興。還有一個男孩坐在船頭風燈附近，他正望着遠處烏雲下的城堡，哈利只能看見他的側臉，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發現這個男孩的衣服頭發都是幹的。

這麽一對比，哈利覺得身上的長袍更是冷濕得難受了。他坐到中間的空位上，把濕透的頭發往後捋了捋，以免雨水順着它們流到眼睛裏。對面的納威正在小聲地抽噎着，突然停住了，那聲音就好像被卡在了喉嚨裏：“噢……”正在安慰他的赫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你是哈利?波特！”

哈利旁邊的羅恩這會兒也顧不上對赫敏的忌憚了，他湊上來，瞪圓了眼睛：“……真的！那道閃電形狀的疤……”他捂住了嘴巴，顯然很吃驚。

船頭的男孩回過了頭。又一個黑發黑眼的，哈利心想。男孩面孔蒼白，表情冷漠，和他英俊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很有壓迫感。哈利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感覺，他好像認識這個人，而且已經很久了。

“我讀到過你的名字，”赫敏很激動，“在好幾本書裏！我是說，我多買了幾本參考書，裏面都提到了你……”

“噢，是嗎？”哈利不知道對此該作何反應，他扯出一個笑容，“我不知道……”

赫敏顯得很驚訝：“嘿，如果是我的話，肯定要把提到自己的所有書都買下來看一遍！”

“大概吧……”哈利打着哈哈，他希望盡快把話題轉向，“看，我們現在是同學了……”

“赫敏?格蘭傑，”聰明的女孩第一個反應了出來，她友善地伸出手。哈利和她握了握，感覺糟糕的天氣給他帶來的惡劣心情緩和了不少。“羅恩?韋斯萊，”哈利看着自己紅頭發的朋友一臉緊張的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納威?隆巴頓，”圓臉的男孩看起來幾乎要結巴了。

一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最後一個人。那個男孩看着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在氣氛尴尬得要結冰的時候，他總算開口了：“湯姆?金。”

納威悄悄地看了一眼赫敏，顯然指望她來活躍一下氣氛。赫敏顯然也注意到了湯姆的衣服，她感興趣地問道：“你對你的衣服用了什麽魔咒嗎？”湯姆淡淡地看她一眼，就在哈利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說了幾個簡潔的單詞：“防水防濕咒，保暖咒。”

一群人立刻露出渴望的神情。哈利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因為他也很想擺脫又冷又濕的這樣一種狀況。湯姆微微皺起了眉，在他們的臉孔上轉了一圈，哈利覺得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要比其他人都長。最後他終于妥協了，拿出了他的魔杖：“防水防濕！溫暖如春！”

哈利頓時感到神清氣爽。身上的袍子立刻幹了，渾身都包圍着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好像不是在雨中而是在太陽底下曬着一樣。雨下得很大，皮膚能感覺到雨水的流動，卻沒有原來那種冰冷的感覺。他咧開嘴朝湯姆一笑：“謝謝。”湯姆正把他的魔杖塞回長袍底下——哈利注意到魔杖尖有點焦黑——聞言只是意思性地動了一下嘴皮。

解決了這個大問題，船上的氣氛立刻活絡起來了。他們讨論學校的樣子、他們的課程，以及各種憧憬，哈利只是一邊偶爾附和兩句。他的朋友們很快活，哈利覺得這樣就很好。他并不能和他們走得太近，不過這時候他依舊露出了笑容。叫湯姆的男孩則是基本不說話，哈利覺得他的視線不停地掃過自己，但是當他轉頭去看的時候，後者不是在望着城堡就是低着頭沉思。

他們這一小群人一直叽叽喳喳地在說話，直到在禮堂外面集合時依舊如此。高年級的學生們已經進去了，哈利看着關閉的禮堂大門，他們正等我們進去分院呢。他再次在心裏告誡自己，忘掉伏地魔。

這件事看起來并不難。因為一個淡金色頭發的男孩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的面前，後面還有兩個壯實的跟班。那标志性的發色、高傲的神情，無一不說明了，這個人就是哈利上次在霍格沃茨六年來所認定的死對頭：德拉科?馬爾福。

“哈利?波特？”德拉科用馬爾福特有的拖長的尾音說，“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救世主真的來到了霍格沃茨。”他掃了一眼哈利背後，羅恩、赫敏、納威正聊得熱火朝天，眉心不禁打了個結：“我是德拉科?馬爾福。相信我，一個馬爾福絕對是你更值得交往的朋友。”

哈利瞪着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那種施恩般的語氣……他必須承認，德拉科?馬爾福最後證明了他并不是一個窮兇極惡的壞人，但是他對麻瓜出身的赫敏的敵意，還有欺負弱小的壞習慣……不過得罪馬爾福，他以後可能會莫名其妙地被人下絆子，而他想要消除一切幹擾因素……哈利閉了一下眼睛，還是決定不在衆目睽睽中給他難堪了。他匆匆握了一下馬爾福的手，幹巴巴地說：“你好。”

德拉科顯然對哈利的反應不太滿意。他挑高了一邊眉毛，正準備再說點什麽，禮堂大門突然被推開了。新生們立刻寂靜下來，穿着翠綠袍子的教授走了出來，她臉上的神情讓她看起來不是很容易打交道。“孩子們，歡迎你們來到霍格沃茨！趕緊排好隊，準備進去吧！”

一群人懷着各式各樣的激動緊張心情走進了禮堂。施過魔法的天花板烏雲隆隆，一道分枝狀的閃電劃破天空，就和外面的天氣一樣；千百只燃着的白色蠟燭漂浮在空中；四條長桌占據了禮堂的大部分位置，兩邊坐着學生們，有一些位置空了出來；桌子上是潔白的餐盤和亮閃閃的餐具……哈利遠遠地看到教師席前的那張高腳凳，拼命在心裏默念：佩妮姨媽，弗農姨父，還有達力……

禮堂裏鴉雀無聲。人人都在盯着他們。麥格教授把他們領到了學院桌與教師席之間的空位上，自己回到了座位上。鄧布利多今天穿了一件綴滿金色星星的紫色長袍，他說的歡迎詞很簡單，馬上就進入了分院環節。

看門人費爾奇拿着一頂髒兮兮的黑色帽子放在高腳凳上，然後退下去了。哈利盯着它，視線又轉到後面的人身上去。他的老師們看起來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尤其是斯內普。他旁邊坐着的是羅爾德，兩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羅爾德似乎正在問斯內普什麽，後者皺着眉頭，看起來很不情願和羅爾德講話。難道斯內普嫉妒羅爾德得到了黑魔法防禦術的教職？哈利不由得猜想道。

“……湯姆?金！”麥格教授的聲音把哈利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哈利注意到鄧布利多微微挺直了背。他把目光轉過去，正好看到船上遇到的那個男孩保持着他一貫的面無表情走了上去。

分院帽似乎掙紮了一段時間。最後它嘟囔着說道，“好吧，好吧……如果你那麽想的話……”随後高聲喊出：“格蘭芬多！”

格蘭芬多的長桌邊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哈利看到湯姆走向那一片金紅色，赫敏已經在他之前被分到那裏了。他确實記得，和他同級的格蘭芬多同學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叫“湯姆?金”的！

很好，又多出了一個，哈利心裏咬牙切齒地想。看起來他的目标不容易達到！不過在麥格教授喊出“德拉科?馬爾福”的時候，他的注意力終于轉了回來，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考慮現實和歷史有什麽差別的……

很快就輪到了他。當麥格教授喊到“哈利?波特”時，連她自己都停頓了一下，然後看了鄧布利多一眼。禮堂裏一片寂靜，哈利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身上紮滿了視線。格蘭芬多格蘭芬多格蘭芬多，哈利覺得自己只能用不停重複這個單詞來趕跑自己有關上輩子的記憶。

他坐到高腳凳上，戴上帽子，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哈利聽到一個細小的聲音在他耳邊說：“看得出心地不壞……也很有勇氣……”沒等他反應過來做點什麽，帽子已經高聲喊出了：“格蘭芬多！”

這麽容易？哈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格蘭芬多桌邊，小獅子們沸騰了：“我們有了哈利！”兩個一模一樣的紅頭發男生跑了過來，一人給了哈利一個幾乎窒息的擁抱，高聲喊道：“我們有了哈利！”

喬治，弗雷德……哈利喘着氣認出了那兩人，後者哈哈大笑，顯然非常高興。赫敏鼓着掌，手都拍紅了。唯一還坐着的人是湯姆，他甚至連一個目光都沒往哈利那裏投。

麥格教授示意他們安靜，分院儀式還沒有結束。哈利坐到長桌旁邊，往教師席看去。鄧布利多在中間的主座上，發現哈利的視線後，悄悄地對他眨了一下他的藍眼睛。羅爾德笑着對他舉了一下酒杯。海格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斯內普，哈利很悲哀地發現，他依舊和上輩子一樣讨厭自己，或者确切地說，讨厭他和他爸爸一模一樣的臉。

在布雷司?沙比尼被分到斯萊特林以後，鄧布利多又說了一段不長的致辭。随後他們享用了一頓豐盛美味的大餐。哈利在走向通往格蘭芬多塔樓的路上時，感覺肚子裏的食物在不斷地撞擊他的胃。

新生們在級長的帶領下爬過了胖夫人的肖像洞口，沒有在公共休息室呆很久，大家就各自爬回寝室了，因為一天的旅行讓所有人都很累。哈利也是，他打着哈欠走向自己的那張四柱床，打算明天再來收拾他的行李。

他的床位在最裏頭，因此哈利看到後面又延展出一片空間時呆住了。一張新添的四柱床放在那裏，而它的主人正背對着哈利。湯姆已經換好了睡衣，他伸了個懶腰爬上床，馬上就把深紅色的法蘭絨床幔放下了。哈利注意到他袖管裏露出的兩只白皙的胳膊，沒有任何不應該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