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站在黎錦惜的門外她沒想好要如何去說自己的開場白。反複練習了幾個版本之後還是覺得不甚妥當,站在門外猶豫許久,将手指屈起來,指節輕叩門,沒有回應,嘗試着開了開,原來是沒有人。
沒有人啊!也不知道這憑空而來的失落感是怎麽一回事。她抱了抱自己的肩膀,從包裏掏紙和筆來,寫紙條,準備從門縫把錢一起塞進去,欠條什麽的讓她自己銷毀反正欠了不少錢不銷毀也還有好多債要還。
她的字龍飛鳳舞的,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她把紙條折了折,把錢夾在裏面,預備從門縫塞進去。
“你在幹什麽。”
身後的女人雙手抱胸,借着身高優勢把紙條奪過來,展開看了看,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來。
“那你自己拿了就好說了,我不用塞門縫了。”
“說了要給你要是你還不要,讓堵在外面了吧!”黎錦惜輕笑,大致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來,只是這笑讓衛小支心裏很慌張,躲了躲,對方從包裏拎出來的鑰匙,閃閃發光遞過來。
“我真的不能要的。”衛小支說,擺了擺手,“我先走了,我欠你的我還會努力還的。”
“你欠我什麽了?”眼見着衛小支走起來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一步三回頭,便拉了她的手臂扯過來,笑道,“你的欠條我還在家裏放着的,你進來看着我把它撕掉,怎麽樣。免得你不放心,這欠條一旦沒有了吧,你也就不欠我什麽了,咱倆就扯平了,怎樣?”
“啊?”衛小支傻了眼,怎麽能扯平呢,醫藥費,還有其他的一些為她花錢的地方,說扯平就扯平麽?她不願接受這種施舍一樣的東西,撓了撓頭,黎錦惜卻微笑着開了門,把她拉進去,不由分說地請她坐了,端果汁給她喝,她傻了傻,黎錦惜卻低頭找欠條。
欠條這種東西為什麽要随便放啊!放得亂七八糟不知道哪裏要怎麽找!黎錦惜從這頭走到那頭,衛小支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但是人家看着真的是在找啊!也不能說人家是拖延時間,懊惱地低了頭:“我,我先走了,你找到自己扯掉就好了,我相信你的。”
“唔……?”黎錦惜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你是不是很怕我?”
……不怕才怪啊!首先你是高檔人士!其次你昨天……昨天很莫名地做了這種事情啊!衛小支思索半晌,終于确定了,她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把這件事情說清楚麽!
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感覺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宣誓一樣,定定地看過去:“黎總,我呢,很窮,又黑又禿頭又平胸,也沒有什麽很優良的品質,你找床伴的話,我是很不合格的人,我很敬佩您,覺得您是一個好人,和那些有錢就不拿別人當人的大老板是不一樣的,所以很尊重您,也覺得,可能和你做好朋友吧,雖然你大概不這麽想。你自己的私人生活,我可能是不小心看到了一點點,我發誓我也一定不會說出去,所以,昨天的事情我就假裝它沒有發生,黎總,我們要保持一個很正常的距離,如果你是覺得,衛小支是很卑賤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種人的話,那就沒有什麽好說了,我很感激你幫忙那麽多,你幫我付了的錢,我以後一定會還給你,雖然我沒讀過很多書但是我讀過簡愛,我心裏認為我們是平等的,所以我今天說出來的話對您可能有些可笑,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就是覺得,至少,你也稍微認真一下,對別人都是那樣的很無謂的态度,這真的不好。”
“所以你覺得,我對你,是很無謂的态度,很不認真嗎?”黎錦惜靜靜地聽完這番話,收斂了笑容,原地站在那裏,斜着肩膀。
“不是對我……也不對,就是對我……也不單是對我……”衛小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遇見這情況也是第一次,很頹喪地往後退幾步,“我只是覺得,你找床伴,為什麽找我呢!”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沒有堅持去讀高中的後果是多麽嚴重,至少詞彙量匮乏連自己的意圖都不能清楚表達,她感覺自己說出來的東西只是自己想要表達的千萬分之一,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奇怪總會讓人誤會。
是啊,床伴。衛小支見過了自己那次去把女人帶回家的事情。黎錦惜眸子暗了暗。
用的詞彙都是“您”,她已經是三十二歲的女人了,很快就已經過去了最好了年華,逐漸衰老,她不敢承認自己對衛小支是那樣的感情,她不敢承認自己為衛小支流淚的時候,心裏沉甸甸的都是衛小支的情緒!甚至她對衛小支産生了一種原該坦然面對的欲望的時候只能是覺得它羞于啓齒,甚至于這麽多年她沒有再找過女人因為衛小支把她心裏那團火吊了起來所以她為了避開衛小支去找了其他女人!
她不敢對衛小支說什麽,在她眼裏那是怎樣幹淨的一個孩子!二十歲!是會為着一個目标竭力奮鬥并且從來都不懷疑明天的一個人!是赤露敞開表達自己的喜惡不加掩飾也顯得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她鼓起勇氣,沒能忍住對她表達她有多喜歡的時候,面對的是驚慌失措的,受驚了的臉!
而現在,床伴!?衛小支就是這樣想她的!
她要怎樣說才能讓衛小支明白,她是認真的?她要如何去表達自己的喜歡,從而不至于把她吓走?她們之間隔着的是階級,衛小支的思維方式和她就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衛小支,也并不喜歡她。
“你覺得我是在……在找……找,床伴嗎?”她覺得心裏幹巴巴的,忍着淚半晌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頑固着維護如今的尊嚴面對着衛小支困擾的臉去表達自己的想法。
那之前,她從來沒有為一個人哭過。也不會把鑰匙遞過去。她也不會去樂意給人提褲子!也不會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下自己的欲求,去面對一個不太懂的孩子!
是的那是個孩子!
“……你說得也沒錯,我确實是……在找那種關系的女人,你說得很對,長得不好看,很瘦很小,皮膚也很黑,你提醒了我,很好啊!”話音一拐,她輕笑起來,“那我們就做單純的朋友好不好?我們是平等的。你說得很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沒什麽高低貴賤,昨天的事情,很對不起,假裝沒有發生,怎麽樣?”
“……”哎态度變得好快!衛小支驚呆了!四下環顧,掐了掐自己确定不是在做夢,面前的黎錦惜依舊是那樣優雅的琢磨不透的笑容,也看不出危險來,似乎說得是真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這種時候她自己會覺得那樣不舒服,總感覺空空的失落了一些什麽東西。
“怎麽樣?”她堅定而緩慢地重複了一句。
“……好啊!”咧開嘴笑了笑,衛小支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緊了緊自己的背包帶,有些羞赧地笑笑,“那我剛才說話也沒經過大腦思考,有些話不妥當,我沒文化,你可千萬別介意。”
不介意才怪。你知道我因為你的話,內心翻江倒海了多少次麽!黎錦惜腹诽,可是她不說,只是勾起她平素的對客戶的如沐春風的笑來,搖了搖頭:“不介意。”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介意,我跟你說一個事情。”
“嗯。”
衛小支又是想着辦法把氣氛弄活躍了,開口道:“昨天晚上我可生氣了,就回我的螞蟻窩去,結果我才到街口,就看見好幾個人,就等着我,非說我拿了路澤熙的十萬塊,要跟我分,我遠遠看見就立馬跑了,就跑去另一條街睡了一晚上。”
“你在哪兒睡的?”劃重點,在另一條街睡了一晚上。
“在地上啊……”衛小支陡然間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了樣子,閉了嘴站在原地,讷讷地擡了頭,“我真沒拿那十萬塊,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堵着我要,自己不會賺錢麽……”
“這幾天你住在我這裏吧!”
“啊?”衛小支驚呆。
“我這幾天出差。你那裏容易被堵,不安全,你先在我這裏避一避,等我回來再從長計議。”黎錦惜輕聲說道,把鑰匙又遞了過去,這下衛小支接了,既然是朋友的話,住在朋友家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啊!
黎錦惜露出一絲笑容來,輕輕将手搭在了衛小支的頭上,衛小支有些慌,擡頭,卻發現黎錦惜只是在她頭頂摸了摸,就和最開始那開光的姿勢一樣的,然後,就是有些涼薄的笑來:“很晚了,我做飯給你吃。今晚我就走,所以你不要走了吧!”
是幻覺麽?衛小支似乎感覺到黎錦惜吸了吸鼻子,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哭腔,說出這句話,把溫柔顯露出來,把內心世界的峥嵘萬象都糅合在這句話裏。
她微微仰起頭,黎錦惜收回手去,很輕盈地走進廚房。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家和夢想家究竟是有區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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