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6
宋遠飛又跟上次一樣沒睡好。
标準間的兩張床,雖然單獨的每張都比單人床大,但肯定比雙人床小。任航來就來了,做就做了,做完還不肯睡另一張床,非要跟宋遠飛擠。
不是說索然無味麽?這是找點樂子?
兩個人高馬大的成年男人,當然睡不開,宋遠飛憋屈在床邊,不敢動也不敢有意見。
然後他睡睡醒醒,睜眼時,空調開着極低的溫度,任航的胳膊環着他,把他摟在懷裏。
宋遠飛背對着任航,聽到身後輕緩的呼吸,感覺任航的形象又真實了一些。
他們彼此缺席了十年,其實他很想問問任航,這十年是怎麽過的?還好嗎?
可是重逢以來,任航決口不提曾經,他自然也沒臉提。
宋遠飛腦子裏信馬由缰,冷不防後脖頸一熱,任航親了他一下。
“你醒了?”宋遠飛不知道任航什麽時候醒的,任航也不說話,只是收緊懷抱,繼續沉迷他的脖子。
見任航連啃帶咬要上位,宋遠飛趕緊制止:“不行不行,任總,我一會兒還得上鏡,不能來了。”
任航跟沒聽見似的,他一點沒有昨晚剛來時的冰冷,相反,他手掌滾燙,落在哪,哪就着了火。
“別別別……”
宋遠飛也搞不懂,任航在這方面怎麽跟以前判若兩人,當年他想多親一下,都得絞盡腦汁地哄才行,怎麽現在……
莫非是跟別人練的?
陡然想到任航可能跟別人在一起過,宋遠飛心髒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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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想不能想,要命。
這時,敲門聲響起。
宋遠飛一個激靈,大力把任航掀開,多年來在劇組鍛煉的反應速度,讓他動作比思想還快,迅速用被子蒙上了任航。
任航太高了,宋遠飛動作急,被子蓋了頭就蓋不到腳。他也顧不上了,抓起一堆衣服就扔到任航腳上,企圖掩蓋一個大活人。
之後,他才去開門。
“怎麽才起?”元彤的聲音在開門的同時傳來。
宋遠飛堵着門,佯裝剛睡醒的樣子:“昨晚看劇本來着,你怎麽又來了?”
“聽說你昨天一場戲都沒拍,我不放心,來看看。”元彤上下打量宋遠飛,忽然眉頭一皺,“飛哥,你屋裏有蟲子?”
宋遠飛順着元彤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剛剛他急着開門,只套了一條褲子,身上什麽都沒穿。此時他的鎖骨下方,有兩個可疑的紅點。
“不礙事,進組前被盯了。”宋遠飛心一虛,半敷衍半催促地說,“我洗個澡,你去幫我找羅陽,讓他給我弄點吃的,等會兒咱倆再聊。”
說完,他就關了門。
元彤走了,宋遠飛回到屋裏,見任航已經坐了起來。
任航上半身也是裸着的,下半身則隐在被子和一堆亂七八糟的衣物裏,同時,用陰郁的目光看向宋遠飛。
宋遠飛露出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是任航先開了口:“我這麽見不得人?”
“不是,當然不是!”宋遠飛條件反射道,“我是怕別人誤會,對你影響不好。娛樂公司老板莫名出現在旗下藝人房間,這說不過去……”
當年兩人剛在一起時,有回一起逛博物館,趁人多偷偷牽了手。
隐晦的甜蜜還沒嘗夠,忽然遇見了同班同學,宋遠飛迅速松開任航,去跟同學寒暄,等同學走了,宋遠飛才發現,任航臉色難看到極點。
他大吃一驚,畢竟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公開,他以為任航是默認隐瞞狀态的。
但是任航瞪他一眼,自顧自地一個人走,也不理宋遠飛,用實際行動告訴宋遠飛,老子生氣了。
宋遠飛慌了神,只能跟在任航後面道歉,搜腸刮肚地哄:“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是怕別人看見,呸,我是怕對你影響不好……”
這麽多年過去,畫面重疊,宋遠飛的地位依然沒有改變。
任航也沒變,給了宋遠飛一個涼涼的眼神,就讓宋遠飛在那唱獨角戲,自己下了床,淡定地一件一件穿衣服。
宋遠飛喉結滑動,錯開視線。
他喜歡的人吶,從少年長成了青年,依然是讓他心跳失常的模樣。
道歉有沒有效果也不知道,宋遠飛見任航穿好了,猜測任航還得上班。羅陽也會很快拿早餐來,他沒時間耽擱。
于是他也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并且戴上眼罩。
今天是肯定要開拍的,他得提前進入狀态,适應一下。
他以為任航會自行離開,沒想到他剛遮上眼睛,任航倏地親了他。
還咬了他。
宋遠飛揉了揉唇瓣,趁機提建議:“任總,咱商量個事兒行麽?您能不能別咬我身上,留下痕跡的話,上鏡會被擴大,不好解釋,也影響效果。”
話音落下,宋遠飛等了兩秒,聽任航沉聲開口:“為什麽會上鏡?”
宋遠飛:“因為有時候會脫上衣。”
任航:“為什麽會脫上衣?”
宋遠飛:“因為上鏡需要。”
任航:“為什麽上鏡需要?”
宋遠飛:“……”
他好像在跟任航讨論彭羅斯階梯。這麽問下去,什麽時候到頭?
宋遠飛沒詞了,正好,敲門聲又響,這回是羅陽來了。
“任總,我先走了。”宋遠飛小聲說,“沒法送您了,見諒。”
“去吧。”
任航這會兒倒是痛快。
宋遠飛如蒙大赦,拿着他的拐杖,敲敲打打地出了門。
一大清早,片場就忙忙碌碌,宋遠飛由羅陽引路,倒也算順利地到了化妝間。
随便對付了早餐,化妝師給他做造型,導演親自來找他講戲。
“導演,您怎麽來了?!”宋遠飛受寵若驚,但化妝師在給他弄造型,需要他戴着眼罩,也沒辦法跟導演視線交流。
導演叫奚瑞,還跟昨天一般随和:“今天你第一場,特別重要,我得好好跟你說說。”
元彤早上就拎着早餐去找了導演,對導演,她恭恭敬敬,恭維的話說了一籮筐,又明貶暗褒地說什麽“我家藝人您随便捶打,拍您的戲是我們的運氣”,還有什麽“有幸被您指導,我回去一定督促藝人進步,完成您的要求”……
奚瑞聽得懂,藝人坐了一天冷板凳,經紀人有意見。
他笑呵呵的應付過去,元彤就轉頭去找制片。
跟制片人元彤就不繞那些彎子了,藝人一個片子至少拍多少個鏡頭,白紙黑字都在合同上寫着,而且檔期有限,別耽誤功夫才是。
制片人當然也知道利害,到片場又去跟導演套話,每個人都挺忙活,奚瑞就不聽她們小輩兒耍花腔了,戲要緊,他就來找宋遠飛。
“今天要拍你奔跑的戲。”奚瑞說,“因為情緒不好把握,我覺得這場難度中等,适合拿來開場。”
宋遠飛支着耳朵,很認真地點頭:“好的,您繼續。”
奚瑞:“這段奔跑發生的背景,是吳深受夠了,他父親是個混不吝,連自己都活不出人樣,十幾年沒管過兒子,吳深被硬塞過來,諸多不滿憤懑,都發洩在吳深身上。所以,吳深的內心一直承受煎熬,這種煎熬從他母親去世,到他父親對他的一系列折辱層層加深,他終于爆發,跑了出去。”
宋遠飛聽着,立馬跟劇本裏的場景對上號,他頻頻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
奚瑞:“等會兒你換完衣服,咱們先去熟悉場地。”
“好的,沒問題。”
宋遠飛客氣地送走了導演,換了戲服,就跟羅陽去拍攝地了。
奚瑞在拍戲上吹毛求疵,要求實景拍攝,不願意用後期。
也就是說,宋遠飛必須蒙着眼睛,按照定好的路線,一路狂奔。不能跑偏,也不能跑出畫幅。
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挑戰的,宋遠飛先露出眼睛,努力地記下路線和方向。
“準備好了嗎!”輔導員在場邊喊話。
宋遠飛深吸口氣,戴上眼罩,舉手做了個“OK”的手勢。
他已經進入工作狀态,全神貫注地聽着場務的口令。
所以他不知道,此時的場外,任航來了。
任航是這電影最大的金主,在場認識他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制片人比誰都恭敬,趕緊找人給他搬椅子。
任航連個正眼都不給制片,氣勢淩人地坐下。他那挂着寒霜的面孔,就像來找誰讨債。
制片人摸不着頭腦又害怕觸了黴頭,只好小心翼翼地問:“任總今天怎麽過來了?這地方不好找,以後您想來,可以提前通知我,我去接您啊。”
聽了這話,任航才毫無溫度地掃了制片一眼。
随後,他漠然開口:
“我來看看——我、家、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