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堅果牆(7)苦嗎?
第45章 堅果牆(7) 苦嗎?
程遙除了剛才魔術出來的時候表現出了一瞬間的驚喜之外就再也沒有更大的情緒波動,表情不悲不喜,就那樣乖乖的坐在那,在演奏完畢的時候配合的拍着手和KIKI一起鼓掌。
陸誠華麗鞠躬,在椅子上落座。
但銅鍋不易沸騰,見鍋裏還在冒着微小的氣泡,陸誠閑來無事仿若随口一般講了個小故事。
他說,從前有一只小兔子居住在美麗的森林,但那裏野獸頻頻出沒,遍體鱗傷的小兔子為了躲避他們找到了一個小木屋。小木屋裏很黑,小兔子很害怕,但它還是躲了進去,并且反鎖了門,野獸總對着小木屋拳打腳踢,時時騷擾,但并沒有辦法打開那扇被反鎖的門。
直到有一天,野獸們突然消失了,小兔子聽到門被輕輕敲響,外面有個人告訴小兔子他是獵人,穿過層層疊疊的荊棘才找到這裏,那些野獸都已經被打死了,要帶小兔子回家。
但小兔子遲遲不敢給獵人開門,它怕自己出去又遇到野獸,也怕獵人用自己煲湯喝。
于是獵人就在門外守着,但是因為山裏的野獸太多,獵人在總要和它們戰鬥,久而久之,自己也一身傷。
說到這裏,陸誠停頓了一下,撐着下巴攪動料汁,對在場的三個人提出了問題。
“你們猜猜,最後小兔子有沒有開門?”
這個房間裏除了一無所知的程遙,另外三個人都有相同的目的,KIKI和裴言之無需細品就知道這個故事想要隐喻的東西。
KIKI吸了口果汁,語調輕松:“肯定開門了吧,因為小兔子很怕黑啊,小木屋裏很黑對吧~”
裴言之并未回答,而是轉頭随口問程遙:“遙遙覺得呢?”
“嗯?我覺得?”程遙盯着鍋裏飄在上層的牛油發呆,滿腦子不關我事,被突然cue到之後擡眼望向裴言之,眨眨眼并沒回答問題而是提出反問,“門不是鎖上了嗎,怎麽開?”
裴言之喉頭哽了一下。
“哈哈,門被鎖上了确實是故事的前提,看來萬裏有認真審題。”陸誠滿臉堆着笑,好似完全不在意他的回答,興致勃勃的問,“裴隊覺得呢?”
Advertisement
裴言之輕笑:“KIKI既然猜開的話那我就猜沒開吧,總得有人答對。”
KIKI瞬間怒了,差點把鍋暴扣到他頭上:“什麽人吶你這是!就喜歡和我唱反調是吧!”
陸誠擺出‘多大點事兒’的表情及時按住她:“哈哈哈,夢琪你看你這脾氣,真該和萬裏好好學一學。”
KIKI是急性子,立馬問道:“所以到底開沒開,肯定開了吧?”
“沒有哦。”陸誠搖了搖頭,頗為贊賞的看向裴言之,“裴隊不愧是你,答對了!”
這個結果也在裴言之意料之外,他以為陸誠既然編出這樣的故事那就一定是Happy Ending的結局。
“玩我呢你,故意的吧!”KIKI果然暴躁了,握住拳頭伸到他面前,“你信不信我給你兩拳?憑什麽不開門?”
“我都說了小兔子很害怕的,它不但怕野獸,也怕獵人。”陸誠笑的很真誠,老老實實把故事講完,“所以這個故事的結局就是,小兔子沒有開門,而獵人無論是為了保護它還是為了炖了它,總之最後被野獸吃掉了。野獸吃掉獵人之後恢複了體力,直接就把小兔子藏身的小木屋給拆了,小兔子最後也被吃掉了。”
“……”
本來以為這人要炖心靈雞湯,結果憋了半天,搞出來一個黑暗童話。
KIKI早已準備好的拳頭如願落在他臉上。
“我瞅你像精神病,什麽破故事!你想表達什麽!”
陸誠悲痛的捂住自己的帥臉,可憐兮兮的看着她:“不想表達什麽啊,這只是一個故事啊!打發時間嘛!”
KIKI氣得不行,怕程遙因為這個破故事受到影響,小心翼翼的瞥過去一眼。
這一眼過去她就多少放心了,因為程遙正望着鍋底發呆,不知道是餓還是對故事不感興趣,總之看起來根本沒在聽。
裴言之這段時間以來和陸誠聊過很多,并不懷疑陸誠的專業,有一點他比KIKI更清楚,就是現在讓程遙對某件事情提起興趣其實很不容易,他根本懶得細想,這種故事對他來說只是故事罷了,結局是什麽并不重要。
一個故事的功夫,等來了湯底的沸騰。
四人動筷,開始大吃特吃,裴言之和KIIK還有陸誠三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大概十幾分鐘之後,KIKI微信電話突然響了,她拿起手機一看,發現竟然是陸誠打來的視頻電話。
她轉過頭還沒來得及細問,陸誠就已經先一步把電話接起來站起身拉着KIKI往包間外面走,回頭不忘打招呼:“裴隊萬裏,你們先吃,我陪KIKI接個電話。”
裴言之面露不解,但還是點頭:“嗯。”
到了包間外,KIKI正準備捶他,然後陸誠我住她的手把視頻電話接起。
KIKI條件反射的一看,發現視頻裏竟然是包間裏面的情況,攝像頭正對着程遙和裴言之兩個人。
“你玩哪出呢這是?”KIKI湊在陸誠耳邊壓低聲音問道。
“我發現萬裏一直在生氣。”陸誠目不轉睛的看着手機屏幕,拉着她鬼鬼祟祟的站到不影響別人經過的角落裏。
“生氣?”KIKI一臉茫然,“有嗎?我怎麽沒看出來?”
“微表情,微動作,微行為這裏面都有很高深的學問,親愛的。”陸誠趁機吃了一口小小的豆腐,伸手攬住KIKI的肩膀,把手機湊到中間給她看,“萬裏對我們兩個不夠熟悉,剛才一直在刻意隐藏,我們一走他估計很快就會發火。”
果然,陸誠話音剛落,包間裏的程遙忽然把筷子拍在碗邊,眉頭緊蹙,小臉陰沉下來。
裴言之馬上轉頭看向他,同時把筷子放下,抽出一張紙巾想給他擦剛才放筷子的時候不小心弄上碗邊油污的手,被一把推開。
這段時間程遙就是這樣,大部分時候看起來好好的,但時不時就被一些很奇怪的點牽動情緒,要麽突然委屈的大哭,要麽突然發脾氣。
裴言之已經習慣了,一如既往溫柔的問:“怎麽不吃了啊寶貝?”
程遙繃着臉怄氣,垂着眼簾不願意和他說話。
“是不是辣鍋太辣了你吃不慣?”裴言之面部表情甚至沒有任何不耐煩,看他吃出來的小油嘴被辣椒辣的泛紅,伸手用紙巾給他輕輕擦了擦,“要不然我給你涮點不辣的?這家不辣的也好吃。”
程遙突然開口,語氣硬邦邦的:“你不能吃辣。”
“嗯,我沒吃呀。”裴言之把自己的碗往他這裏推了推,證明裏面一點辣椒油的顏色都沒有,“這不是鴛鴦鍋嗎,你看我一直在吃不辣的。”
程遙轉頭看向他,滿臉不開心:“為什麽小七知道你不能吃辣?”
“啊?”
這裴言之确實是不知道哪出跟哪出了,怎麽微信都删的幹幹淨淨了這許崎還是陰魂不散,吃個火鍋都能回光返照。
他回憶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話從何而來,只能把整個BNG都拖出來當工具人。
“我手傷不能吃辣整個BNG都知道的啊寶貝。”
程遙音量忍不住加大:“那為什麽別人不給你打電話小七還特地給你打電話提醒你不要吃辣?”
這麽一說裴言之就想起來了。
他和小七在程遙面前只有一次電話,就是那天BNG訓練和小虎牙他們一起打水友賽當晚,小虎牙打電話提醒他BNG周年慶順便提了一下別吃辣的事。
原來從那天開始這事兒在程遙心裏就沒過去,如今才變成了個疙瘩?
裴言之忍不住有些無奈,溫聲細語的和他說:“乖,他就是順口一說的客套話,和生日快樂啊,身體健康啊這些詞彙都是一樣的概念。”
“可我才剛剛知道沒多久……”程遙眼眶一紅,眼神轉向他的右手,說話開始染上鼻音,“他很早就知道了,那麽多人都很早就知道了,我來晚了。”
“怎麽能這麽說。”裴言之把自己的椅子挪過去和他緊緊靠着,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臉,微微使力讓他擡起頭來看着自己,目光柔軟,“是我不好,瞞着手傷沒有公開,不然你就可以早早知道啦。”
可程遙絲毫沒有被安慰到,他的神情萎靡不振,即使是在和裴言之對視,濃重的悲怆依然在眸中纏繞:“你那麽痛的時候,我都不在你身邊……”
這一切就像是一把刀順着裴言之的喉嚨劃至胸腔,最先感受到的甚至不是痛覺,而是冰涼。那股無形的力量握住刀柄,将鈍重的痛楚深深刺入他的心髒,緩慢來回,深深淺淺的捅。
連門外緊緊盯着手機屏幕的KIKI忍不住掐住陸誠的手腕,大力吸了一口氣,沒壓住情緒轉頭就要回包間。
“別去。”陸誠及時拉住她,“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幫不上忙的。”
“怎麽會,我可以去告訴他裴言之有多……”
“你是想去告訴萬裏裴隊有多愛他,關心他,愛護他?”陸誠嚴肅的看着KIKI,無情的搖頭,“沒用的,你說了他也不會信,反而會覺得自己很糟糕,配不上。”
KIKI眼睛也有些紅了,反駁道:“怎麽會配不上……”
陸誠認真和她解釋:“你一定要記得,抑郁症患者都是很極端的悲觀主義者,會認為自己所經歷的一切挫折不幸都是理所當然,認為自己是被世界所遺棄的人。他的難過是源于某種神經遞質的産生或者流動失調,想要快速改善只能通過用藥物調節內分泌,不是哄兩句,吃頓好吃的就能好的。”
KIKI之前就已經被打過預防針了,但親眼所見還是受到了很大打擊,心髒像是被人捶了一記悶拳很不舒服:“那藥的副作用真的很大嗎?我覺得生理上的不适更能接受一些,如果吃了能讓心情好一點……”
陸誠有些無奈的打斷她:“夢琪,我是沒有處方權的,想開藥必須先去正規的醫院精神科挂號,然後就是一系列的檢查和詢問。萬裏的症狀才剛剛顯現出來沒多久,現在帶他去醫院檢查不是等于告訴他我們都覺得他有病嗎,這對他病情的影響反而更不好。讓他自己發現自己生了病從而主觀的想要治療才是采用藥物的最佳時機。”
KIKI聽完滿目憂慮的望向包間的方向,很是難過:“那怎麽辦……我看着心裏真不是滋味。”
“沒事。”陸誠拍了拍KIKI的肩膀,溫熱的手掌帶着非同尋常的力量,把手機舉到KIKI面前:“其實裴隊現在對萬裏來說就是最好的藥,不信你看。”
裴言之即使心如刀絞,但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麽凝重,依然保持微笑,落在程遙臉上的視線脈脈含情,用食指拭去他眼角的淚:“那我的手以後再痛了怎麽辦,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聞言程遙立刻擡起手抓住他的右手,捧在自己手上低着頭看了好久,然後小心翼翼的合掌握住,十分發愁:“我能有什麽辦法……我想想……”
“嗯?”裴言之突然疑惑的發出一個轉音,後十分驚喜的說道:“怎麽回事,你這樣牽着就一點都不疼了。”
程遙擡頭,明顯不信:“哪有那麽神奇的,我又不傻。”
裴言之沒急着說話,拿起自己手邊的黑咖啡仰頭灌了一小口,然後擡起程遙的下巴吻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程遙習慣性微張雙唇,下一秒就被強行渡入一口黑咖啡,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劃過,連舌根都是苦的。
裴言之就這樣就着咖啡吻了他好大一會兒,擡起頭的時候勾起嘴角,滿眼笑意:“苦嗎?”
兩人在一起這麽久了這種吻還是第一次,程遙臉頰微紅,不好意思說話,盯着他使勁搖頭。
裴言之故意使壞,用程遙自己的話來反駁他:“哪有這麽神奇,我又不傻。”
程遙反倒很不服氣,撅了噘嘴,氣呼呼的有些可愛:“我說的又不是咖啡!”
“不是咖啡那是什麽?”裴言之笑。
“……”
這話終于讓程遙接不上了,他抿起唇,眼神閃躲着瞥向一邊。
裴言之也不在這件事上難為他,只是翻過右手反牽住他的手傾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吻,緩緩說道。
“我不知道是什麽抵消了咖啡的苦,只知道是遙遙萬裏抵消了手傷的疼。”
“好不講道理呀寶貝,這我怎麽離得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