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又逢君(1)這是我和你,最後的瓜葛
第15章 又逢君(1) 這是我和你,最後的瓜葛。
近日來,幾件圍繞着河豚TV幾個知名主播的大事件傳遍游戲圈,網上處處都在讨論裴言之退役之後空降直播間、電競女神和退役戰神同屏亮相、絕地三帶一夢幻組合、霜霜X遙遙萬裏、裴言之X遙遙萬裏的相關話題。
在如今的互聯網時代,消息傳播速度飛快,有關這些關鍵字的直播錄像以及比賽采訪視頻都被網友深扒,做出各種短視頻相互傳播。
關于裴言之、遙遙萬裏、KIKI還有霜霜這四個人之間的各種愛恨情仇都被顯微鏡放大牽成一條線,觀衆接連入坑,瘋狂上頭。
第一個人生贏家是王洋。
‘絕地三帶一’橫空出世火遍全網的那天,王洋在開完緊急會議之後被留下,位高權重的大老板語重心長的拍着他的肩膀說了四個字。
前程似錦。
王洋久久的留在會議室門口拐角處的衛生間裏抽了快半包煙,彎着腰坐在馬桶上一遍遍的回想直播中的片段,老淚縱橫。
因為擔心遙遙萬裏被BNG挖走,他愁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覺,短短兩天瘋狂掉頭發大有要禿頂的前兆。
而一念之間就可以決定河豚TV游戲區財務報表是否美麗的裴言之,不但沒有一鐵鍬掘了他的遙錢樹,竟然還親自幫忙松松土,撒了一把黃金肥!
他簡直就是菩薩下凡吧!
程遙當天下播之後就主動給王洋打了個電話,禮貌的商量以後能否直播別的內容,盡量保證游戲時間。
王洋三十好幾的人了,感動的鼻涕差點甩出來。
只要你人還在,我管你播什麽!
你天天直播捉寵物小精靈,種葫蘆娃我都不管你!不違法就行!
秋末冬初,風越來越冷,老舊的筒子樓不通暖氣,周圍的空氣總帶着腐朽的濕潤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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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天氣,樓下的海鮮燒烤城才正式開始步入狂歡季,傍晚來臨之時,火熱木炭上面的串着鮮嫩的牛羊肉,隔壁鐵板上的扇貝和生蚝頂上淋着帶蔥花的蒜蓉湯汁,燒烤架旁邊鐵質的大風扇被當做抽煙機使用,卷起食物的焦香和秋風纏綿數百裏。
在新華書店逛了一整天的程遙收獲頗豐,坐在燒烤城的矮桌邊撸串,背後的書包裝的沉甸甸。
曾經他每天習慣性加班直播到一兩點,一覺醒來就已經是大下午。
如今他每天早上八點左右醒來,洗漱過後馬上打開直播,把标題改成‘晚上七點打游戲’之後就捧着筆記本在電腦前上網課,把各種滿頭問號的彈幕全都放在一邊。
遙遙萬裏的粉絲一開始同樣疑惑的滿地找頭,沒有想到他竟然要玩真的,但是曾經只有晚上才開播的主播突然變成全天在線,哪怕完全不看彈幕對粉絲來說也是好事。
幾天過去,大家已經習慣了挂在直播間給不明真相趕來圍觀的群衆解釋。
既然已經保證了晚上固定的游戲時間,程遙白天上網課其實是不需要直播的。
只不過……
裴言之總會在他開播沒多久之後出現,高高的挂在貴賓榜上。
程遙本來以為裴言之說的陪他是指晚上和他一起打游戲,但沒想到他竟然連白天也在。
那就找不到不直播的理由了。
網友們也很懵,每次一點進遙遙萬裏直播間要麽是《集合的概念與運算》,要麽是《英語語法入門——名詞的定義》。
想留吧,所有人一開始都是沖着游戲來的,對這些催眠念經一樣的內容根本不感興趣。
想走吧,裴言之又像一個神仙一樣一直在這裏挂着,每當遙遙萬裏學累了轉頭看屏幕都第一時間發彈幕證明自己還在。
少部分學霸喜不自勝,全當對自己的鞏固和提升,悶頭跟着一起學。
大部分學渣痛不欲生,但為了捕捉野生裴言之,硬着頭皮一起聽。
還有一些人,為了嗑CP破罐子破摔,在知識的海洋裏找糖吃。
無論如何,總歸晚上能看絕地三帶一,死而無憾,穩賺不虧。
程遙在網上買了很多需要的書,但還有一些教材只有書店有賣,趁着裴言之說今天沒空看直播,他剛好出門買買書。
撸完幾十塊錢的串,程遙滿足的打了個飽嗝,結完賬轉頭往家走。
背上的書包是裴霜霜送的,造型是絕地求生裏的三級包,拉鏈上面挂着一個小小的M24挂件,随着書包的擺動叮當作響。
一摞書背在身上不算輕,惹得爬樓的程遙氣喘籲籲,回想起自己當時上小學的時候。
那時他沒有書包,一直都用超市裝東西的那種帆布材質的袋子裝書。
書本太沉,手提的兩條帶子總會斷掉,每天放學都得雙手抱着袋子走,對于瘦小的他來說十分費勁。
不過,當時的他從來不需要扛着沉重的書上樓。
只要他在樓下大聲喊,一定會有人應聲,然後跑到樓下幫他把書搬上去。
到達三樓的時候,程遙在樓梯口停下來,不自覺的伸着脖子透過長長的走廊望向某扇門。
光陰急轉,視角回到多年以前,那扇門前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遠遠對着他招手。
“哥哥……”
程遙眼睛沒有焦距的看着那個方向低聲喃喃。
那時候的他太小了,無論如何回想,那個人的臉都是模糊不清的。
曾經的所有依賴、喜愛、憧憬都随着那一戶人家的搬走變成了如夢一般虛幻的往事,仿佛什麽都沒留下。
他何曾不想離開這裏,市中心足夠大和寬敞冬有暖氣夏有空調的新房子他早就付了首付,裝修也早已在數月前結束。
可是……
一旦人去,樓也空。
那段過往會随着他年紀的增長離他越來越遠,最後沉入記憶的最深處。
按理說重要的記憶不應該被輕易忘記,可是那些年渾渾噩噩的過去,他真的不記得在他零碎回憶裏和那個人的哪段對話是最後一次,也不記得他說了什麽。
他有許下過會回來的諾言嗎?
是不告而別嗎?
程遙不記得了,一點都不記得了。
在悠遠的回憶結束之前,程遙眼中的水氣先一步模糊了視線,他回歸現實,擡頭看着忽明忽暗的樓道燈眨了幾下眼睛把眼淚憋回去,悶頭繼續爬樓梯。
到達五樓的時候,淩冽的秋風帶着一股刺鼻的煙草味鑽進程遙的鼻子,他被嗆得捂住鼻子彎下腰咳嗽許久,緊蹙着眉頭擡起頭。
“呦,回來了?為什麽換鎖?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
因為抽煙過渡而形成的标志性煙嗓從不遠處傳來。
程遙漆黑的瞳孔驟然緊鎖,僵硬的轉頭望去。
中年男子身材并不算是十分魁梧,基本和一米七出頭的程遙齊平,臉上的胡茬沒有刮幹淨看起來髒兮兮的,眼睛仿佛幾天幾夜沒睡覺一樣毫無光澤,下眼睑烏黑發青,眼眶深深的凹陷。
見程遙不說話,程宏輝把煙頭丢在地上碾碎,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沒輕沒重的用手背打了兩下他的臉。
“怎麽了程遙,這麽久不見,生你的人都不認識了?嗯?”
面前的人口中吐出的煙臭味讓程遙胃裏一陣痙攣,他側臉躲開生父的手,驟然往後退了好幾步用袖子用力擦拭自己的臉,好像剛被很髒的東西觸碰過一樣。
“你來幹什麽?”
程遙強忍着惡心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我來幹什麽你心裏不清楚嗎?”程宏輝仿佛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得彎下腰,渾濁的眼睛露着精光,“聽說你混得不錯啊,電腦面前坐幾個小時就能幾萬幾萬的賺錢。怎麽?發財了就飄了?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叫什麽了?”
“你除了這個姓氏還給過我什麽?哦對,還有這條命。”
程遙像看陌生人一樣注視着自己所謂的父親,語氣冰冷至極:“你要是有種可以把命拿走,錢,你一分都不要想。”
程宏輝沒想到幾年沒見自己總是低着頭唯唯諾諾的兒子突然這麽有種,他貪婪的目的被輕易擊碎,惱羞成怒的沖上前掐住程遙的脖子。
“你以為我不敢是嗎?程遙!”
程遙被他狠狠推倒在地上,後腦磕的頭暈目眩,要不是有背後的書包第一時間抵擋了強烈的慣性怕是會被撞暈過去。
他被掐的喘不過氣,努力曲起膝蓋毫不留情的撞向身上人的腹部。
程宏輝被這一下撞的疼出眼淚,松開他翻身倒在一邊捂住肚子□□。
氣喘籲籲的撐着牆站起來,程遙看着地板上蛆蟲一樣翻滾的親生父親,清亮的眼睛裏浮現起從來沒有過的恨意。
“程宏輝,從小到大你哪怕給過我一丁點父愛,我就算是去要飯也願意給你養老。但你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你心裏最清楚!”
“爺爺重病的時候你從不關心,拿他買藥的錢去賭博。”
“他剛剛去世,屍骨未寒,你眼巴巴的過來數家産。”
“看到房本上面的名字只有我,你下狠手把我打到重傷住院。”
程遙情緒激動,呼吸愈發劇烈,後腦勺傳來的疼痛使他前所未有的清醒,他随手抄起不知道誰家放在樓梯間的雨傘,把尖頭的那邊對着程宏輝。
看到他眼底恨意入骨,程宏輝這才知道害怕,他從地上爬起來,立刻軟下語氣試圖打感情牌。
“遙遙……你聽我……”
程遙剛才講話雖然咬牙切齒,但還是正常的音量,此時突然像是暴怒的獅子,幾乎是嘶吼着打斷他,控制不住的說了髒話。
“閉嘴!別他媽叫我的名字!你……你也配?!”
程宏輝印象中的程遙一直都軟綿綿的,像個可以随意捏圓搓扁的橡皮泥。
那個女人自己就是個賤貨,生下來的孩子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他一直這麽堅定的認為。
他恨極了這個孩子自幼一看到自己就恐懼又膽怯的眼神,恨極了他和那個女人如此相似的眼睛。
什麽兒子,不過就是破碎婚姻的陪葬品罷了,
程宏輝啞口無言靠在欄杆上,毛骨悚然的盯着直指自己的雨傘,感覺那并不鋒利的塑料傘頭随時有可能捅穿自己的喉嚨。
“我告訴你……別妄想我幫你補賭博的窟窿。你要是死了,出于人道主義,我可以給你置辦後事。”
程遙剛才太激動以至于扯破了嗓子,說話越來越費勁,但眼神如同風刀霜劍,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一句話。
“這是我和你,最後的瓜葛。”